第18章 往事不如烟(二)
【本期概要】
云居雅初牵着有栖川九微的手,在空旷的房间里翩翩起舞,一旁的服装师和妆造师垂手静立,不敢打扰这一幕。
男孩十八九岁的模样,鬓若刀裁、眼含星河,虽然浑身上下一丝不苟有些高冷到不近人情,但依然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宛如冬天里花与月。女孩将将满十岁,还未长成,却已经是个白白糯糯的美人,穿着藕荷色的礼服,人比花娇。
这是骑士和公主故事里最后一支舞,他和她却浑然未觉。
【正文】
此时话题中心主角有栖川九微正在自己的书房里读着一本官场纪实文学,这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符,但她读起来却没有什么障碍。
九微是很享受自己一个人读书的时光的。她从小身边亲近的人只有哥哥,爷爷奶奶虽然保障了她物质上的丰足,但对她却并不亲近,也没什么好脸。然而,十阙上了高中后,就几乎不在古堡,她也不好意思天天找哥哥聊天。很多时候,她是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和人讨论自己想法的机会,只能沉浸在书的世界里,想象自己在和书中的人物对话。
后来云居雅初出现了,他精致的外表、不凡的学识和对九微的体贴,虽然让九微对他心生了一些微妙的小女儿心思,但九微也很少会和他吐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久而久之,有栖川九微就养成了将心事深埋不和人讲、在每个人面前扮演优秀的世家大小姐的性格。而这一点,连与她朝夕相处的云居雅初、血脉相连的有栖川十阙都没发觉。
其实说是和云居雅初朝夕相处,那也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他也忙了起来,不仅忙着培养忠于家族的杀手,偶尔还会被十阙叫去分析市场,每天能抽出两个小时给九微讲讲课就已经算是很罕见的了,偶尔忙起来一两天都不出现,只让人给九微带本书。
九微一开始还很不适应云居雅初和她骤然拉远的距离,但小孩子毕竟适应能力强,再加上他还是她的老师,唯一的老师,也就逐渐接受了现状。
“笃笃。”敲门声打断了有栖川九微沉浸在书中的思绪。
“请进。”有栖川九微从一旁取了个书签,压在书里:“雅初老师?”
来人正是云居雅初,九微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还没到上课时间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一个月后你生日会,给你裁身礼服,这是样本,你看看喜欢哪一件,如果没有喜欢的,再让人设计。”
“为什么突然要裁身礼服?”
云居雅初墨色的瞳孔让人永远看不清他的情绪:“这次你的生日会,会有不少名流,是时候让世人看看有栖川的大小姐了。”
“那我岂不是要挑一件很浮夸的?能看出来我哥巨有钱有势的那种。”九微半开玩笑地说到,翻开了画册。
云居雅初嘴角含了一丝浅笑:“挑一件你喜欢的就好。”
九微看到画册里的衣服就眼前一亮:“这些我都很喜欢诶!这件好漂亮,但是碎钻太多会显得我像个暴发户;这件好仙啊,但是我穿这件是不是要上全妆才能压住啊……”
她碎碎念了半天,抬头看向云居雅初:“老师,你是不是预先选过了?”
这里每一件其实都已经很符合她的心意了,非让九微鸡蛋里挑骨头选出来一张她最喜欢的,真是让她有些为难。
“嗯,怎么了?”云居雅初丝毫不觉得他做的有什么问题。
“挺好,可是我实在挑不出……”九微正打算说她都很喜欢,却突然翻到了一张寥寥几笔的线稿图,不同于前面几张的浓涂厚抹,这张简简单单地勾勒出了一条大气温婉的礼服裙,藕荷色纱裙为底,肩部、腰部直至裙摆处,点缀着几只白色的玫瑰,有立体的花瓣,也有绣在上面栩栩如生的花枝。
“这件做出来效果好吗?”九微将这件指给了云居雅初,草图有些潦草,让她有些想象不到成品。
“会好的。”云居雅初瞟了一眼样式:“喜欢这件?”
“这个粉色我觉得不够亮,能不能用再亮一点的?”九微点了点画册问到。
“可以啊。”
“那就这件咯,这个人还有其他的样式,你看看喜不喜欢。”云居雅初又翻了几张图出来。
有栖川九微赞叹:“很不错诶,我都很喜欢。”
“行,那就让人都给你做出来。哦对了,你床上那只皮卡丘有些旧了,我让人给你换了个新的。”
九微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微微拔高了声调:“新的?那旧的呢?”
“已经处理掉了,怎么了?这东西新的不比旧的好吗?”云居雅初微微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于是有栖川九微整整两天没和他说一句话,心里有股散不去的气。
她也知道新的比旧的好,哪个小孩子看见自己的玩具被换成了新的不是兴高采烈的,可她就是觉得空落落的,最近晚上睡觉抱着皮卡丘的时候总觉得它不如之前的温暖。
可是一个毛绒玩具,本来就没有温度的啊。
云居雅初也知道小姑娘生了他的气,于是提前一个月把自己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抱到了她跟前。
是一只毛绒绒的白团子,他精心挑出来的萨摩耶,不仅脾气乖巧,形貌也好。
“好可爱!它好可爱!”有栖川九微蹭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了起来,几步跑到萨摩耶跟前蹲下。
“它多大了啊?”
“三个月。”
“有名字吗?”
“……不如叫皮卡丘?”
有栖川九微立刻抬头装作气鼓鼓地瞪着他,云居雅初弯了弯眼:“这个名字不好吗?”
“它哪点像我的皮卡丘?”
“唔,都和主人一样,可爱吧。”云居雅初很少说这么讨好九微的话,可以见得这几天九微晾着他,属实是把他晾怕了。
小姑娘这个时候还比较好哄,眉眼笑开,这就是原谅他了。
“我的礼服怎么样啦?”
“我的大小姐,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功课吧。”
“说来,为什么你教那些小孩子防身术,却不肯教我呢?”
云居雅初脸上的表情一瞬褪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这辈子都不需要学这种事情。”
“为什么?我难道就不需要保护自己吗?”
“你知道防身术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再不济也能用来强身健体啊。”有栖川九微还真以为云居雅初是觉得她学防身术没用。
云居雅初瞳孔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它也可以叫,杀人术。”
有栖川九微愣了一下,便也没再坚持了。
生日会当天,有栖川吃过午饭就被拉着去试礼服和妆造。服装设计师也露面了,九微瞥了一眼,是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看着就是长期居家工作的亚健康肤色。
换好礼服刚出来,九微对着镜子看腰线时,云居雅初就推门进来了。
这时九微多少都还有些小女儿的娇羞:“雅初老师!我还没准备好!”
云居雅初却愣了愣,眼前的少女虽然还没有长开,但穿着粉嫩嫩的鲜花裙,整个人就像是初春枝头盛开的桃花一样,那么娇艳,那么天真,美好得让人想要私藏。
“没事,我就是来看着你上妆的。”云居雅初吩咐妆造师:“玫瑰让人去采了,到时候会编成花冠送过来,先给她盘发上妆。妆不要太浓,她底子好,提提亮就行。”
“花冠?我今天还要带花冠?”九微提起裙摆走到化妆镜前坐下。
云居雅初点了点头:“本来你哥想让你带钻石王冠,我觉得配你这身太俗了,就换成了白玫瑰花冠。”话锋一转又补到:“但也不能太素,我带了一串粉红珍珠手链,你哥给你配了一双水晶鞋。”
“水晶鞋?他不会想讽刺我是灰姑娘吧。”九微嘴上吐槽着自家哥哥,心底里却美滋滋的。
云居雅初摇了摇头:“不会的,那双鞋子造价不菲,就算是当年的安徒生,也想象不到这样一双鞋的。”
“鞋跟高吗?”
“不高,几乎是平底鞋。”
“雅初老师,你今天会陪我出席吗?”九微看着并没有换正装的云居雅初有些疑惑。
云居雅初摇了摇头:“我……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
九微记得自己要在生日宴会上切蛋糕,急急地问:“那你不陪我切蛋糕了吗?”
云居雅初按住了她打算扭头的身体:“坐稳了,在挽发。”
顿了顿,说到:“宴会回来了,我再陪你切。”
九微有些不高兴,但也只能接受。
在一片沉默中,妆造师小心翼翼地盘着头发,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大主顾。
云居雅初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你当年礼仪课学的交际舞,没忘吧?”
九微抬了抬眼,小嘴嘟起:“没忘。”
“好,一会你换上鞋子,我们练习一下。”
“你到时候又不会在现场陪我跳。”九微语气里有些不满。
云居雅初无奈地笑了笑:“今天不会有人什么不长眼的人来邀请你跳舞的,你只需要和十阙跳完开场舞就可以了。”
等有栖川九微和云居雅初复习了一下交际舞之后,花冠也送到了,这意味着有栖川九微要出发了,十阙已经坐在接她的车里等在门口了。
云居雅初小心翼翼地将花冠固定在了九微的发顶,刚刚摘下来的白玫瑰,甚至还有几滴露水,有的已经完全绽开,淋漓怒放生命,有的还含苞待放,似乎是月下美人,将有栖川九微衬托地恍如误入人间的花仙子。
落在了云居雅初面前。
已是深秋,入夜的温度不高,云居雅初拿了一件有栖川九微的大衣交给随行秘书后,目送九微上车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车里的九微趴在窗户上看着云居雅初远去,心情有些空落落的。
“转过身来让我看看。”十阙将注意力从电脑上挪开,看了一眼自家妹妹:“不错啊,云居还是了解怎么打扮小姑娘的嘛。”
九微拧了拧眉:“那是因为小姑娘本来就漂亮。”随即又想到了其他事,向十阙的方向挪了挪:“说来,哥,为什么雅初老师不能和我一起去生日会呢?”
十阙顿了顿:“他的身份不合适。”
“可他是我的老师啊?”
“他不仅仅是你的老师,他的身份泄露,对他自己、对家族,都是一大威胁。”
“那他以后,是不是都不能陪我过生日了?”
“你要是喜欢,等晚上再回来和他一起过不就行了?”十阙不了解小女孩在某些事上的执着。
“那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外面过生日?”
“九微!你是有栖川家的大小姐,你的生日宴会又不是只是用来玩的!”十阙难得和妹妹说重话,九微听罢也不再辩驳,只是一个人闷闷不乐。
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她还不知道云居雅初到底对家族意味着什么,毕竟她不可能在这个年纪了解社会的至暗一面。
可就是这一时没有把话说清楚,为日后兄妹俩的决裂,埋下了祸根。
只能说这个生日宴会不愧是有栖川九微的生日宴会,来的尽是些名门望族,这还是云居雅初挑选过、和有栖川家交好的,如果不加筛选,来的贵族们只怕更多。
虽然只是一个十岁小孩过生日,但该露面的各家家主也都齐聚在此,纷纷带着自家的小儿子小女儿,祈盼自家孩子有幸能和有栖川家的公主交个朋友,这样对自家生意百利而无一害。
无奈宴会主角却好像对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没什么兴趣,从宴会开始就只待在有栖川十阙身边,和同龄人交流时也只是偶尔回应三言两语。
众人还在赞叹这就是大家风范,不像自家调皮捣蛋的孩子除了吃就是大声嚷嚷,十阙却知道,他妹妹这是不开心了。
他没法子,只好将妹妹领到甜点附近,吩咐服务生给她取几块巧克力让九微垫垫肚子。之前九微切蛋糕的时候只给自己切了一小块,这可不像小丫头以往的作风。
恰在此时秘书来到了十阙身边,耳语几句,示意有紧急情况。十阙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九微,去旁边的保镖叔叔那里,我马上回来。”
九微点了点头,端着盘子向在四周警戒的保镖走了过去。
在不远处观察了兄妹很久的一个西装男,注意到了九微落单,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用口香糖包裹好了之后,悄悄挪向了她。
九微那时也没有什么反侦查能力,只知道乖乖待在保镖身边,一看见哥哥回来了,提起裙摆便忙不迭向哥哥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踩上了什么。
待宴会结束,返回了古堡,九微没精打采了一晚上终于振作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从车上下来跑回了家里。
车上忙了一路的十阙突然反应过来,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糟了,忘记告诉九微云居出门了。”
管家候在门前,接过九微身上的衣服,毕恭毕敬到:“大小姐,您回来了。”
“雅初老师又替我准备好蛋糕吗?他人在哪里?”
“云居先生……他已经出门一段时间了,说是明天下午或者傍晚才能回来。”
“什么?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九微满心期待顿时落空,一阵委屈弥漫上心间:“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的吗?”
“是……应该是家主吩咐他出去的。”管家有些不知所措。
九微听罢转身向十阙跑去:“哥!今天是我的生日,老师已经很久都没有陪过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今天还不可以呢?”
“九微,抱歉,之前忘记告诉你了,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处理。”
“是他要去处理,还是你派他去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为什么你可以陪我去生日宴会,他不可以,你可以在宴会上和别人谈笑风生,他就非得大晚上出门,哥,你到底是给自己找了个朋友,还是给自己找了个随从!”
“九微!你到底在胡闹些什么?”十阙微微拔高了声调,有些动怒。
九微也很生气,带着哽咽的声音控诉到:“我胡闹?好,是我胡闹,我从小到大身边就只有你和老师,可是我想和他一起过生日,都被你说成是胡闹!你有没有心啊?”
说完便转身打算回房,却被十阙一把抓住了手腕。
“好了,九微,是我刚刚太激动了。”十阙软下来态度:“云居今晚确实是有要紧的事要做,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都想让你好好地过一个生日,是我们没考虑到你的心情,明天他估计也回不来,你上不了课,出门散散心吧。最近家族入股了东方游乐园公司,他们旗下的游乐场做得不错,明天让荻原带你去。”
“是,少爷。”一旁的秘书毕恭毕敬,但九微的情绪却还没平复,心里有股气让她不愿意就这么低头。
也许是在哥哥事无巨细下的安排中成长久了,反骨跳了出来,九微面上应了声好,内心里却完全不服气。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便早早起了床,避开了秘书,让司机送她到了父母陵园前。
临近午饭时间,十阙正在书房里处理家族事务,一旁的秘书战战兢兢,他今早来到古堡的时候,小姐已经出门了,为此他很担心家主降怒于他,但没想到十阙只是摇了摇头,嘟囔了句“这孩子”,便也没有追究他。但荻原秘书心里还是很放心不下,家主年少掌权,眼里几乎容不下沙子,有栖川家族在他的一番整顿下宛如一块铁板,铸成巨舰在海上冲锋陷阵、开拓疆土,所以他今天一天都格外小心,生怕再触到了家主的霉头。
“十阙!九微去哪里了?”
就在此时,云居雅初推开了书房门,竟然是难得一见的狼狈,连昨晚的衣服都还没换下来,领口处显然浸了血。
云居雅初昨晚接到手下的紧急呼救后,便立刻马不停蹄地带人支援。他们正在吞噬关东的□□,时不时就有开火的冲突,打赢了,就占到了一块地皮;打输了,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昨晚那块地皮难得一见地顽强抵抗了许久,云居雅初这才不得已失约,没能等着和九微一起切蛋糕。
今早他们打理完战场后,本来还有一些扫尾工作,但云居雅初深知最近九微对和他相处时长越来越短一事感到不满,又失约了生日蛋糕,这才连忙部署完就回来了。
从管家处得知九微一早就出了门,他本来打算洗个澡就出去找她,没想到一边接电话一边路过九微衣帽间的时候,云居雅初突然察觉到了手机声音的细微波动,似乎是附近有什么信号传输设备干扰了音频。
他脸色一变推开了衣帽间的门,在昨晚九微穿的鞋子下面,找了一个窃听器。
那一瞬间云居雅初的心都停止跳动了一秒,连忙挂断了电话,拨给了九微,一边跑向十阙的书房,问他知不知道九微的去向。
“怎么了?”十阙看好友一脸着急的模样:“她去看爸妈了。”
“你有没有给她安排保镖?她的鞋子昨晚被装了窃听器!”云居雅初举着手机,听着手机的彩铃声,从未觉得哪一刻有这么难捱。
十阙也发现了事态的紧急,扭头对秘书下令:“拨给司机!”
就在此时,九微的电话被接通了,云居雅初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到那边传来了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雅初老师?云居雅初?果然是你啊。”
寒意瞬间笼罩了云居雅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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