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短见
关鸿大概是猜到了林端阳会忍不住第二天就过去“做活儿”，林端阳到小院儿的时候厨子已经给她准备好早饭，铁匠和木匠还有支使用的侍卫也都已经到位。
忙忙碌碌的一天便这样开始了。
林正拿着林端阳给他的图纸找来了木匠，因为上面有明确的写着注意事项、尺寸和组装办法，木匠只是看了图纸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怎么样？”林正端坐在主位，这个木匠是林家手底下橱柜铺子里签了契的，倒也不怕图纸会外传。
木匠是个老木匠，看出图纸的玄机，眉毛挑的老高，还伴随着连连点头，“这是谁画的？很有想法。”
手摇风扇的确是从前没有的，但这个时候的木匠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感慨对方想法不错，倒也没有惊为天人的意思。
林正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这东西可以批量的做，于是绽开一个深有城府的笑，“这你就不必管了，做一百个，需要多长时间？”
橱柜铺子不止是卖橱柜，家里能用得到的、家家户户成亲需要的各种床桌橱柜椅台席之类的都会卖，签了契的老木匠有三个，学徒十几个，人数足够给顾客赶工。
这个木匠就是三个老木匠中最有资历的，所以今天作为代表过来见东家。
老木匠咂摸了半晌，道，“刚开始或许会慢一些，但后面速度快起来的话，得一旬吧。”
如果不是觉得后期组装办法得掌握在老木匠手里，还可以更快一些。
“嗯，可以。”林正点点头，“去吧，该怎么做，你清楚。”
老木匠起身，将纸折好塞进怀里，他是老人，自然知道规矩，“那老夫便先回去了，铺子里暂时没有新单子，还算清闲，等做好了，再来告知东家。”
“好。”
林正也没想过这东西的制造办法能一直拿在自家手里，但第一波利还是要牢牢握在手里的。
回到后院，林夫人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
娇嫩的花儿争相斗艳，却没有一朵能比得上那个穿着藕荷色衣衫的美人。
林正远远的看到，心下就是一动，脚下步子加快，“夫人。”
林夫人手里捻着一支叶子，回过头，林正觉得眼前像是有一道光闪过，笑容不自觉绽开。
“老爷，忙完了？”
林正上前握住她柔软滑腻的手，拇指忍不住摩擦两下，“忙完了，在做什么？”
虽是这么问着，但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林夫人那张傲然万物的脸。
“没做什么，对了，九儿呢？”
林正眸子微闪，松开手转身去看摆成一排的花，“她在忙呢。”
“她最近已经没有和贺家那位公子见面了，反而和关小将军亲近起来……”
“鸿儿现在负责教她读书。”林正打断她。
林夫人知道林正是误会自己了，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再怎么说她现在也大小算个长辈，父亲不好为林端阳算计的，她总得想着点。
可惜。
“鸿儿是夫人……是夫人生前便给九儿定好的，这事你我都左右不了，只要她好好地，我们不必多管。”林正酝酿了一下，解释道。
当初关家提出想让关鸿入赘林家的时候林正是不明白因由的，后来却慢慢明白过来，是什么让地位高高在上的忠勇侯下定决心让状元儿子入赘别家为婿呢，只能是为保命了。
开始他也想拒绝，怎么说林家都是寻常老百姓，万一上面还是不肯放过关家，连累了林家，是他不能承受的。
但他的亡妻答应了，而现在林端阳和关鸿也亲近起来，他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罢了，反正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林家给的，这些年关家对他们的照顾也不能忽略，算是报恩吧。
另一边的林端阳兢兢业业的跟着铁匠学这个时候铁具模具怎么制作，午后的时候关鸿来了，还带来了几把刀剑，一张弓-弩，一把箭矢。
林端阳接过刀剑仔细研究着钢铁质量，她一手执一样便要互砍一下，关鸿上前握住她的手。
只一下，关鸿没做停留便又松开，手指捻了捻，道，“我帮你。”
林端阳看他一眼，点点头，将剑交给他，她更习惯用刀这样暴力一些的武器。
这个时候的刀有很多种，直刀、弯刀、砍刀、朴刀……但关鸿这次只拿来了一把直刀，是他自己用的，玄色刀身，亮银色刀刃，重量得有二三十斤，同小说里那些名人的兵-器重量没法比，但对于一柄简单的直刀来说，已经是很重了。
林端阳反手执着直刀，做出防御姿势，本以为关鸿会跟她对几招，谁知道这厮只是愣愣的看着她，并没有动弹。
“？？？？”林端阳头一歪，“我动手？”
关鸿知道林端阳力气大，但还是没想到自己的刀在她手里会如此称手，所以愣了一瞬。
听到林端阳的问话，关鸿点头，“可以。”
话音刚落，林端阳身形便已到面前，还没等关鸿反应过来，噌的一声，兵-器相接，然后关鸿只觉手上一轻。
嘡啷，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面上。
“嘶。”一旁的常综看的倒吸一口冷气，妈呀，这是个什么样的暴力女子！
萱儿却是激动的又蹦又跳，直拍手，“小姐厉害！”
关鸿看着被砍掉一半的长剑，神情疑惑，“刚刚……”发生了什么？
林端阳收起直刀，矮身拾起地上的半截剑身，仔细看着断面，“啧，就这质量。”
满满的嫌弃。
将剑身丢掉，她把直刀端在眼前，直刀刀刃没有任何损伤，刚才能把长剑砍断，有她力量把握的问题，也有这把刀质量的问题。
“这把刀倒是不错。”至少是比寻常刀剑用的钢铁材质要好很多。
关鸿把断剑递给常综，“偶然所得，和它一样的，还有一把剑，常综。”
常综明白他的意思，将断剑放到一边，后又不知道从哪里取出另一把剑。
这把长剑比寻常的剑要宽一些，剑鞘是红色的，剑柄也有红色皮子装饰。
林端阳上前将直刀随手递给关鸿，然后接过长剑。
嗯，挺重的。
林端阳拔开剑鞘，噌的一声，听声音就是把好剑，再看露出来的剑身，中间依旧是红色纹路，两侧剑刃锋利无比。
“好漂亮的剑。”林端阳觉得这把剑的外貌超过了它的锋利。
关鸿闻言轻笑，“这把剑是我的佩剑，呃……样子没办法改，所以……”
所以这花里胡哨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觉得这剑称手而已。
林端阳倒是觉得无所谓，如果兵-器能在实用的同时还兼顾美貌，其实也挺好。
“有名字吗？”
“……没有。”关鸿挑眉。
“也没必要取名字。”林端阳道，“这刀和剑是谁打出来的？这钢不错，为什么不多打几把？”
“这个据说是北夷那边的一个老匠人，传闻他也是穷尽一生才打出这两把，打出来之后便被有心之人杀了。”
“……”林端阳张张嘴，又闭上，一脸无奈，最终叹息一声，“这些人可真是短见，就这么两把有什么用，应该把人抓回去让他继续造啊。”
关鸿神情一滞，噗嗤笑了，“你说得对，的确是个短见的人。”
林端阳又拿着刀剑和寻常刀剑对比一番，让人把东西都收起来。
她回到正屋，坐在工作台上，铺开纸张，拿着前些日子自己造出来的简易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关鸿很好奇她写了些什么，但没有凑上去看，倒是注意到大桌上摆放着的铅笔，他没见过。
关鸿不好打扰林端阳，便扭头问萱儿，“这个，我能看一下吗？”
萱儿跟着林端阳的时间最长，一般什么东西能动什么不能动她都知道，所以关鸿问她。
“可以的。”
关鸿起身，拿起桌子中间的一支笔。
这是一根细长的圆木，一头平的，另一头被削尖，中间夹着一根像是碳一样的东西。
关鸿看看林端阳，学着她的样子在纸张上画了两下，颜色有些浅，不能用来写文书，但平时记些东西、画画图倒是方便。
林端阳没有看他，但好像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她边忙活着边嘟囔，像是自己吐槽又像是给关鸿解释，“第一次做，质量不怎么样，以后慢慢调配比例，应该会更好用一些。”
是的，这铅笔勉强可以用，但缺点还是有很多的，应急是足够了，但不适合推广。
其实就算达成完美配比，林端阳也并不打算推广，又不是炮弹，有什么必要吗？
她还是想研究火器，于是就要先提高钢铁材质。
至于怎么提高这时候的钢铁材质，她还真知道一些，就是需要的材料较多，工序复杂，但不是不能替代和实现的。
划拉了半天，林端阳总结出几点，才抬起头，寻到关鸿，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我帮你组建一支可以匹敌天下的军队如何？”
关鸿的职位不算低，但因为是外地官员，权利有限，林端阳觉得要想安心的研究武器，还是需要他引荐一下得到皇帝的支持才行。
关鸿正拿着块木头自己捉摸着刨着玩呢，听到她的话以为她在开玩笑，旋即点点头，“好啊，然后咱们一统南北，让这天下归一。”
外面有亲兵守着，关鸿说话也开始没有正形起来。
他的语气太过随意，林端阳一听就知道他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便皱着眉头，“看我。”
关鸿放下手里的木头，看过去，“嗯？”
“我认真的。”
“……”
二人对视良久，关鸿站起身，将身上的木屑拍掉，缓步走到林端阳身边，拖过一个凳子坐下。
他抬起手揉了揉林端阳的额前发，温柔似水，“九儿，我知道你很厉害，萱儿和常综也知道，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就好，可以吗？”
林端阳不能理解，想要挣扎一下，难道让北周的军队强大起来不好吗，为什么要拒绝呢？
关鸿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意思，沉吟良久，才轻笑出声，笑罢，关鸿慢慢靠近林端阳。
清新的草木香笼罩住她，让她有些窒息，心砰砰的越跳越快，她不知道关鸿要做什么，但她很紧张，又有些期待。
可惜关鸿什么都没做，在离林端阳极近的时候，错开她的脸，靠近她的耳朵，声音很低，“如今的皇帝，不行，我……不想让你身涉危险，短见的人，无穷无尽。”
林端阳晕红的脸渐渐褪色，她懂了。
在前世，她这样的不稳定分子还能被驱逐，这个世界呢？怕是只能杀了吧。
关鸿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凤眼定定的看着林端阳，里面藏着太多东西，想要说出来，却又不得不藏起来。
林端阳看了个分明，只感觉，他好像承受了很多事情，心便不觉有些疼疼的。
“九儿，只在这个院子里，好吗？”
林端阳抿唇微笑，“嗯。”
“藏起来吧，直到那个人出现，那个能值得你托付自己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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