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为爱摘月亮

苏如故深感声音熟悉，迎着月光，把他看了个清楚。

        她目不转睛，深深将他镶嵌进眼眸。

        “说来荒唐，失忆后去算过命，道士胡说一通片字我都不曾当真，遇你之后，方忧嫁娶不如意成真。”

        她许是喝了些竹叶青，竟将此事都坦露。可她似乎又没醉，眼睛里一片澄澈。

        林洛尘握她手腕的力道更弱了，顺势在沿边坐下。手却不曾松开。

        “我明白。你可记得第一次见我？是在风茶馆吗？”林洛尘试探。

        苏如故摇摇头，“是你班师回朝，我淹没于人潮，轻瞥一刹。”

        望着林洛尘暗淡的眼神，苏如故慌了神。

        “我比你以为的更早认识你。杳云国初遇时，令母同你出游谋商，你尚年幼误闯入边界林家军境内，是我护送你回家交还令母。若我想的不错，后来乔夫人失踪你也失了忆，所以你忘记了我。”

        恍如隔世。林洛尘竟然见到过娘亲。

        苏如故愧疚几番，忍不住：“那时你征战四方，为何记得此事？”

        林洛尘愣了一下。对上她的眼睛，只说：“因为无法忘记。”

        君王家向来冷血孤独，何来念念不忘一说。也不曾料到，一个小丫头令他记挂多年。当年，他背着熟睡的她走遍了疆野，只因她要看战场月光模样。

        林洛尘不染俗尘独自踏遍边疆，独独那一段路令他记忆尤深。是静谧清冷血光漫天的日子的一抹色彩与光亮。

        他身边哪有什么朋友，他已经多时未见过北泽的人了，更别说北泽京城傻傻的丫头。

        那年，她要摘月亮给他。

        那时，她说最爱将军了。

        林洛尘没有问苏如故的名字，苏如故也只知道他是北泽的将军。但林洛尘默默记住了苏如故与乔媛的长相。

        以至于苏府御封后，林洛尘看了一眼苏如故的画像，便暗暗欣喜，我找到你了再次找回你了。

        林洛尘也记住了乔媛一脸尊重欣赏。他想，这算不算得到了她母亲的认可呢。

        今日林家军欢聚，副将谈及当年的小丫头片子大闹军营，还扬言当初苏如故就是故意跑来军营玩不然怎么能那般巧合。

        其实林洛尘早就知道了，苏如故确实是冲着军营来的，她听乔媛说有位将军很厉害，所以她要给他摘月亮。

        而副将再次问起当初那个丫头，林洛尘只好说再次遇见了。

        岂知众将士一脸媚眼如丝，烂熟于心。

        将军的心事岂会瞒得住朝夕相处的兄弟。

        苏如故见林洛尘出神，自知又忘却了重要的人，默默低了眉。瞥见林洛尘的手握着她的腕，鬼使神差地将手放进他的手心。

        轻轻挠了挠手心，像是在安慰他，有缘人自会重逢。

        随着挠手心的动作，苏如故也顿悟，当初风茶馆林洛尘主动自报家门，也许是在平当年的遗憾。

        他应该看出了她忘记了他，他不想再放她走了。

        零碎的画面慢慢合一，先前对林洛尘的所有疑惑都聚合在一起，一切都清晰起来。

        苏如故问出了最后一个顾虑：“彩球落水，是林府自导自演吗？”

        林洛尘突然被刺痛了一下。

        “你怀疑我？怀疑我救你是自导自演？”

        苏如故连忙摇头，她从来没有不信他，她只是想彼此间坦诚相待，否则她无法真正放开。

        林洛尘却像是失望了，轻轻抽开紧握的手。

        “我救你，忘不掉你，是因为爱你。我一直爱着苏丫头。”林洛尘想不去看她，可还是对视上落进她干净的眼眸。

        苏如故此刻有点愣，不知先前是否喝了酒也不知是否还没睡醒迷糊着，总之他说罢便匆匆逃了出来。

        也许根本无关苏如故的反应，林洛尘就是不知所措，大脑充血，逃了出来。

        一夜平静。某两人却不怎么平静。

        翌日清晨，苏如故实在无法静心，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她一声招呼不打拜访顾府。

        顾北迎了苏府马车，却漫不经心，就像当初迎苏小小的花嫁一般。

        只是苏如故来得真是巧，恰逢苏小小诊断出已怀有身孕。

        苏如故本想惩戒顾北盗窃卷宗又贼喊捉贼一事，却不料苏小小已有身孕，只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暗讽他几句，不作过分之举。

        消息还未传开苏如故便来了，她只好派人回苏府报喜。

        古香古色的屋内尽数丝绸衣裳，苏小小无论是气色还是模样，都更富足些。

        苏如故本以为是夫妻情深，喜得一子，可关门后苏小小回头的一刹那间，她看清楚了苦楚。

        苏如故一脸严肃：“你同姐姐讲实话，顾北到底待你如何？”

        苏小小像是早就料到苏如故会这般，“谢姐姐关心，夫君他始终……对我忽冷忽热，许是无感吧。这孩子，只是性的结果。不过，妹妹很高兴有了娃娃，我很爱夫君，也爱孩子。”

        停顿片刻，她继续：“姐姐，听闻夫君有事对不起姐姐，望姐姐放过他，顾府本就多灾多难容易一蹶不振，这些年全凭他撑着，他也是可怜人。”

        苏如故却拒绝共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苏小小只好为她沏茶，继续补充：“顾北生母死于莫家主，姐姐可知晓此事？他将莫府视为对家，血海深仇，蒙蔽了他毁了他。”

        “不是说顾夫人被人强/奸没有找到恶人吗？他断定了是莫府之人所为？”苏如故有些惊诧顾北的调查能力，只是此说法确实对应上了顾北收购苏府产业从而接近莫府。

        “小小不敢欺骗姐姐，这是夫君醉后坦露的。小小告诉姐姐，只是为了求姐姐日后多警惕夫君，少让他胡作非为，就算不是为了我，也得为了孩子。”苏小小落了泪，她受委屈可以但是孩子不行。

        顾北不厌恶这个孩子，她还有机会。她只是想要一个家。

        苏如故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应下来。“小小，受委屈了告诉姐姐和何母，我们不帮你又会帮谁呢，你不找我们帮又能找谁呢。”

        你不该嫁给他的。苏如故忍住了没说。

        苏小小真的爱顾北。不明白，但爱了就是爱，哪需要那么多原因呢。

        苏小小却怕苏如故不会真正护着，又说：“妹妹知道乔夫人的一些事情。当年乔夫人瞒着父亲逃出府去办事，是求助于我母亲帮她瞒住父亲。回报是允许父亲娶我母亲为妾。”

        “乔夫人还交代，如果她遭遇不测，就由我母亲何瑾转为正室作为苏家主母。”

        苏如故一惊，原是何瑾帮娘亲逃走，怪不得，她也疑惑过为何老爷子最后又娶了何瑾。

        现在想想何瑾母女不争不抢，何瑾对她也如亲生女儿，想必是娘亲深知何瑾为人，明白她是最适合照顾苏益清父女的人。

        心里五味杂陈。苏小小也递上一封家书，“乔夫人留给姐姐的，母亲和我想现在是时候还给姐姐了。”

        苏如故再也不能淡定，道谢过，便匆匆逃离顾府。她紧紧握着泛黄的信封，心里却在滴着血，一滴一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从顾府出来后，她跌跌撞撞不想回苏府，不知道苏益清是否知晓这一切，他应当是知道的。

        百般无赖地走着，一抬眼，竟是富丽堂皇的丞相府。只见马车里下来人，她还以为是林洛尘，不曾想是位端庄艳美的女人，想必这就是林洛尘的母亲孟芙蓉了。

        她望着孟芙蓉，出了神。随即想起娘亲，微微苦笑。孟芙蓉察觉到她，对着她，点头微笑。苏如故也晃过神行晚辈礼。

        待苏如故走后，孟芙蓉问下人：“那位可是苏小姐？生得确实美，但似乎有些心事，去禀报洛尘吧。”

        转眼晃了一上午，苏如故才失魂落魄地回了苏府。她一回来便将自己锁在如故苑，哪也不去，书信也放置一边，倒头睡了下去。

        醒后，已时辰不早。她这才展开书信，映入眼帘的是寥寥却小巧清秀的字：

        见字如晤，看此信时我已经离开了。益清，媛儿从不后悔嫁你，相别后望你兑现我的承诺迎娶何小姐为妾。若我遭遇不测，便由她照顾你们父女了。她人很好，我便也放心了。

        益清此生我不负你，并无遗憾与亏欠，只是，阿离，我的女儿，为娘也许不能再相伴左右了。

        阿离，你还小，你并不明白娘亲如今的处境，娘亲只能离开去还恩。阿离，娘亲会一直想你。等娘亲回来，为你做吃食陪你去看月亮，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倘若我回不来，阿离，你要照顾好自己，看看月亮，娘亲一直在上面记挂着你。娘亲永远爱你，我的女儿。娘亲一想到此一别可能会错过你人生中很多重要的时刻，就心里悲伤。但娘亲相信你，会好好活这一生，带着我的爱，阿离，好好活着。

        苏如故还是泪流满面。

        小时候，娘亲说月亮上不仅有嫦娥玉兔，还会有最爱的人，只要你想，他们就会在那看着你爱着你。

        要把月亮摘给你喜欢的人，或者，要把月亮放在心里，这样你爱的人就会永远陪着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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