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49章

裴琦的手术动完就已经差不多到晚上了，再加上麻醉剂的药效，小姑娘到第二天才悠悠醒转。

        费力地睁开眼，明晃晃的亮光刺激着视线，下意识地又将眼睑给盖上了。

        麻醉剂地效果已经退的差不多了，全身上下都开始疼了起来。裴琦无奈地叹了口气，照这架势，她怕不是多处粉碎性骨折吧。想起车祸当时的情况，她苦笑了一下，就算不是，自己至少也断了不下于三块骨头。最起码，在昏过去之前，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左手，左腿以及肋骨所在的位置伤得很重。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地握着，下意识动了动。

        可握着的人非但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攥得她甚至感觉有些疼。

        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布满了红丝的眼睛。

        那一瞬间，裴琦的眼泪抑制不住，刷的一下就拼命挣脱眼眶往下滑。

        她在车祸发生时，在体力不支时，在眼睛缓缓闭上时，她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裴玦了。

        有的再见好像隔了生死。

        裴玦的眼眶也泛红，但他忍住了眼中就要滑落的泪，只轻轻地笑着，一只手紧紧地牵着裴琦，另一只手抹去她滑落在脸上的珍珠。

        “哥。”裴琦颤抖着开口，劫后余生带来的有时候不仅仅是喜悦还有后怕。

        裴玦懂她的恐惧，温热的手掌在裴琦的脸上轻轻抚过，替她把额前的碎发撩拨开，温声安慰着：“没事了，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的。”

        在看见裴玦眼里的血丝时，裴琦就明白，在自己醒过来之前，他一定是一直这样坐在旁边守着自己的。

        嘴巴张了张，想劝裴玦去休息，可是几次开合后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明白，自己的劝一定没有用。因为这种心境她也体会过，她也曾以这样的姿态守在旁边过，不等到对方睁眼确认无恙，不时刻看着对方，心里就无法抑制失去的恐惧。一闭眼，就怀疑自己还在手术室前，就担心手术成功了的好情况只是一场梦。所以她也更加清楚，更加心疼。

        其实裴玦的情况比当初裴琦还要严重。那时裴琦赶到的时候，裴玦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而且已经清楚伤到的是左手，性命上大概率是无忧的，她只是关心则乱。

        但裴玦不一样，动手术的医院正好是他工作的地方，他是亲眼看着裴琦满身是血地被救护车带来，亲眼看见甚至亲手推着把已经没有意识的小姑娘送进手术室，然后自己被关在手术室外，只能焦灼地等待。

        没人能够体会他看到从救护车上被抬下来的是裴琦时的感受。

        他本来只是在午饭时间来找研究生时期的同学唠会嗑，结果还没聊两句，就说有一起车祸的伤者被送过来了，伤势很重，需要立即动手术救治。裴玦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过去看了看。在救护车门打开时，他的心脏仿佛突然漏跳了一拍，一阵悸动。

        裴玦觉得这阵心悸来得有些奇怪，就站在原地没动，伸手抚上自己的心脏，然后再抬眼，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裴琦紧闭着双眼意识全无地躺在了那张用来运送伤患的床上。

        那一瞬间，他的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好像直接被扔进了冰窟完全无法动弹。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众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推着裴琦从他身边过去。

        救护车开走的动静把他惊醒过来，立马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推着裴琦往手术室赶的医护。

        快一点！再快一点！

        裴玦自己曾经也是学临床动手术的，自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时间就是生命。他伸出双手，搭上病床的边缘，拼尽全力地往前奔跑，往前推着。

        即将到达手术室门口的时候，裴玦突然喊了同学的名字。

        医生疑惑地看向他，对上了一双被血染得赤红的眼。

        他颤抖着声音求道：“拜托了！”

        在所有同学的印象中，裴玦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他们都甚至没有见过裴玦有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很多人眼中，他就好像一个被雕刻出来的非常完美的模板。长相好、能力好、性格好，仿佛没有任何的缺陷，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就连他们的导师都曾经说过，裴玦什么都好，就是感觉差了点更加随意更加真实的人情味。

        并不是没有情绪波动，只是之前他们没有见过那个能够引起他情绪波动的人而已。

        医生点了点头：“我尽力。”

        等推进手术室时，他被狠狠地关在了门外。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这双再也无法拿手术刀的手。如果，如果他还是外科医生，那现在做手术的医生是不是就是他？

        手腕传来钻心的疼，裴玦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算了，就算这双手没事，也还是不能让自己来给裴琦动手术，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心乱。

        连续七八个小时的等待也不断地烧灼着他的理智，等裴琦出来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一时间差点分不清“没事”是真实的情况还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只要一闭眼，面前就是裴琦血淋淋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完全没法休息。

        索性一直守在旁边，也好换自己一个心安。

        “哥，我昨天给你发消息说有话想对你说。但昨天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想跟你说我——”

        裴琦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无法动弹的状态，心里却还惦记着这件事。

        但话还没说完，裴玦的指腹就轻轻地贴在了她的唇上，阻止了她想要说下去的话出口。

        裴琦微微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裴玦。

        他并没有移开自己的手，也没有对此做出解释，只看着她笑了。

        裴琦对上那双眼眸，突然一愣，因为她从裴玦的眼神里看到满满的爱意。那浓烈的情绪就像是滚烫的水，猛地浇在她身上，让她在一瞬间慌乱无措了起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这句话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七七，我爱你。”

        裴玦的声音很好听，就像他外表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润而平静。但在此刻，裴琦却从短短的五个字中听见了他的颤抖。

        当最希望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人们往往不会觉得理所当然地去接受，更多的情况，会下意识地对此进行怀疑。

        “你，你爱我？你确定不是因为我从小就陪在你身边，不是把我当妹妹宠的那种爱？”

        裴玦轻笑了一下，先是用手轻轻地抚过裴琦的唇角，而后，弯下腰，在刚刚标记的地方烙下一吻。

        “这样能不能让你更确信一些？七七，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还不至于连自己的情感都分辨不清。更何况，我爱你这件事，是除你之外，人尽皆知的秘密。”

        裴琦瞪大了眼睛，裴玦落下一吻，在离开时，也带走了她的魂。

        “我对你的心动早已不知始于何时，源于何处。但我可以肯定心动这个没有转圜余地的事实。其实月亮追逐的不是太阳，他早就落在你的手心，打算一直守护陪着他的星星了。现在，月亮只属于你这一颗星星了。”

        这是，在回应她在《我想去看看》节目中的话？

        “我以为你不可能会爱我的。”

        裴琦眼睛里开始有光在闪，那是眼泪在灯下的影子。

        伸手擦了擦裴琦眼角挂着要掉未掉的泪，裴玦宠溺地笑着，轻声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是我对你有哪里做得不太好吗？”

        本来想摇头，可是躺在病床上，又哪哪都疼，只得放弃，一脸委屈地说：“你对我哪都好，可是，你对别人也很好。”

        裴玦有些哭笑不得，但又看不了小姑娘受委屈的模样，先退了步投了降，表情认真地回答着。

        “我从未对别人好，给你的从始至终都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份。我给你的，一直都是偏爱，是例外。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都会是。”

        暗恋的种子在此刻开出了花。

        从小到大，裴琦一直在看着裴玦的背影，她总是默不作声地陪在他身后，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看着。

        现在，她一直注视着的那个人，突然回过头，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别人都说，暗恋是苦涩的，是无言的，是没有结果的。在青春里暗恋上一个人就像是一场押上了真心的豪赌，明明知道可能会全本无归，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成了那个最疯狂的赌徒，为了那点几乎不存在的可能性，奋不顾身。

        “你对笑笑说，你有一个藏了很久很久的秘密要告诉我，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裴玦目光柔和地望着裴琦，一下也舍不得移开，“你以为在追逐着我的背影，实际上，我一直在你身后。有个小姑娘不声不响地住进我心里，一住就是好些年。我偷偷保护着，谁也没告诉。亲爱的小姑娘，能不能给我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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