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咸鱼少师又旷了早朝(重生) > 第5章 跟我回去吧

第5章 跟我回去吧


于轼这一场晚宴下来,心情变幻可谓是九曲十八弯。从惊喜、欢愉,到疑惑、不安,最后林文甫冒出个“儿子”,他彻底虾荒蟹乱了。

        那小孩约莫十岁,当然不可能是林文甫的儿子。但显然他们很熟,甚至住在一起,他还提到“喝药的时辰过了”,林文甫病了吗?

        以父子相称,那么,家里会不会还有个妻子?他在这里有家了,所以不回坤?于轼辗转难眠,甚至替林文甫臆想出了一段俗气的话本情缘——沉船后,林文甫被一位美丽女子所救,为报救命之恩,他以身相许,还共同收养了个儿子!女子不愿离开故国,他便陪着妻子在艮国成家立业……

        次日,眼下乌青的于轼,被艮王接进宫了。

        艮是夹在坤和坎之间的小国,大小不到坤的五分之一。一半土地富含矿石,一半土地适合种茶,适宜耕种粮食的土地极少,因此艮的粮草几乎完全靠进口。可是艮这样的小国人口不多,需求量小,前坤王执政期间,商贸司主事嫌与艮交易赚不了多少,还麻烦——走水路需要特意拐进艮的港口,多停一站;走陆路费时费力,所以一直以来都只与坎国交易粮草。而坎会再加价三成卖给艮,如此一来,艮的粮价比坤整整高出五成。

        自坤迎来新王,艮王一直想重新推进与坤的贸易,直接从坤进口粮草。

        “所以艮王希望我们以坤的粮草均价加两成利卖与艮,运输事宜由艮承担?”于轼食指指腹摩挲着拇指指甲。

        “是。艮国地小人少,坤王大概看不上那两分利……往年坎卖过来的粮食价格是在太高,百姓吃不消,我也不能年年把国库的银子往里贴。坦白跟您说,艮近十几年国库都是亏空的,连道新路都没修过。亏得少师两年前去坎与他们贸易司商谈,减了一分五的利,这两年艮才不那么拮据。”

        于轼听见少师二字,微微捏紧了手中的协议纸。

        “我知道跟您哭穷不合适,您也没责任帮着解决艮的问题。但我提出的条款之于坤,虽利少却并不吃亏,而且艮愿意减去现有的一半利,向坤提供茶叶。”

        坤这样的大国,每年茶叶的开销也是惊人的。以往从东西两国——艮国和震国进口茶叶,如果艮降了价,拿低价与震议价,也是可以省下一大笔开支。

        “坤王不必着急,回去与相关官员商量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于轼一页一页翻看时,一名内侍小跑着穿过廊桥,来到他们所在的湖中凉亭,与艮王附耳说着什么。艮王脸色微变,“又晕倒了?传太医过去瞧瞧。”

        听见“晕”字,于轼心一沉。林文甫自小就有晕眩之症,不常发作,一年一两次。发病时头晕目眩,需得躺上一整天。

        “谁晕倒了?少师吗?”于轼脱口而出。

        “不是不是,是王后,身体不适……”

        于轼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歉。

        “坤王似乎很在意少师啊,你们表兄弟感情很好吧?”艮王示意随从给于轼添茶。

        “嗯,”于轼颔首,“从前常常一起玩闹。”

        “少师心性纯澈为人直爽,很讨人喜欢。”艮王笑道。

        “是……艮王,是怎么认识少师的?”

        “少师没跟您说吗?”艮王见严肃寡言的于轼终于主动说话,有点小兴奋,“我在街边捡到他的。”

        “捡到?”

        “说来也巧,那会儿我在南面一城办完事,闲逛的途中遇到少师。见他倒在路边奄奄一息,便将他带回驿馆。”

        “表哥受伤了?!”

        “外伤倒不重,只是身子亏损严重,又中了毒,已至肺腑,要不是随行的御医医术高明,没准就过去了。”

        “怎么会中毒?中了什么毒?”于轼有些失态,整个人向艮王倾去,一副要债的架势。

        “不知道怎么中的毒,因是慢性毒素,起初未察觉,直至一点一点蔓延全身,”艮王顿了顿,微微昂首,“好在那时还不算太晚,叫御医拣回条命。”

        于轼坐回笔直的姿势,铁青着脸没再说话。

        艮王也心照不宣地不再言语,瞧着池中的红鲤,吃光了手边的绿豆糕。良久,才听见坤王的声音,

        “艮王提的商贸条例,我都可以答应,”于轼迎着艮王诧异的眼神——两国贸易会谈,各拟一份条例,总是对自己更有利的,然后再谈判妥协,来回几轮甚至十几轮,方能达成共识。而于轼直接就答应了艮国拟定的条例,改都不改,这种爽快得有些贸然的行为是史无前例的。但他神色严肃,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但是?”艮王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这句话后面该接个“但是”。

        “但是,”于轼沉声道:

        “我想跟艮王讨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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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轼的马车才出宫门,便瞧见等在西侧宫墙边的林文甫。林文甫着一身挼蓝直襟长袍,银线描边的圆叶银桂暗纹在阳光下时隐时现,月白窄腰带束得不紧,恰到好处地显出细窄的腰身。今日没戴发冠,一头乌发由嵌着白玉的烟墨色发带随意束起,几缕碎发被风吹散,飘到额前,被他慵懒地抬指拨到鬓边。

        “表哥,”于轼快步走近,“等很久了?”

        “有点,同胖子聊什么,”林文甫微微蹙眉,“等得我都乏了。”

        “粮草买卖的琐碎事,怪无趣的。”于轼笑道,“表哥带我去哪吃饭,步行吗?”

        “乘你的马车吧,”坤王御驾正停在宫门口,“走不动了。”

        林文甫侧头那一下,于轼瞧见他耳后的两颗浅棕色的小痣。像是得到了额外的确认,心中又暖了几分。自重逢后,欢喜和不安始终在于轼心里打仗。林文甫比从前清瘦些,样貌依旧是俊美无俦的,一双杏眼还是那般似喜非喜、温和含情,可是他与于轼相处时的客套和顾虑,于轼也敏锐地捕捉到了,焦虑不安,于是拼命在他身上找寻往日的痕迹,每找到一点,便安心一分。

        二人来到主街的庐雪阁,是个雅静的酒楼。“这家不似周围的酒楼热闹,但桂花蜜很好喝。”林文甫挑了个凭窗的隔间,“瞧瞧想吃什么。”

        “我不熟,表哥定吧。”

        “那我随便点了,”林文甫接过菜单,尴尬地笑笑,“我不太记得轼儿爱吃什么了。”

        “不是表哥不记得,是我没有你那么挑食,没什么特别爱吃不爱吃的。”

        “我没有很挑食,”林文甫头也不抬地反驳,“想起来了你好像不吃海产。”

        饭菜上桌,于轼又跟小二额外要了副碗筷,林文甫没理会。

        “姨夫和小姨还好吗?”

        “挺好,父亲辞了官职,他们在皇宫住了一年,觉得闲着无趣规矩又多,又搬回去,还在城郊买了块地,种蔬果。”于轼边说边夹烧肉里的鹌鹑蛋,放在干净的碗中,用筷子认真地剥出蛋黄,又把蛋白放到自己的碗里。“他们很想你。”

        “姨夫和小姨都是闲不住的人,”林文甫微微笑了,“没有催你娶妻生子给他们抱个孙儿玩吗?”

        “没有。”于轼冷淡道,“我很忙。”他将剥好的蛋黄推到林文甫手边。

        林文甫看着蛋黄一愣,于轼微微扬起下巴,邀功似的说,“你爱吃蛋黄。”

        林文甫吃罢,偏头看向外面街道,耳后的小痣微微泛粉。

        “表哥成家了吗?昨日那孩子……”

        “嗐,路边捡的儿子,小白眼狼,从不唤我‘爹’。”林文甫笑起来,搁下碗筷。

        “那便是我侄儿了,下次见得备份礼。听侄儿说表哥在喝药,是因为先前中毒未愈吗?”

        林文甫稍稍一想便知道是艮王,暗骂这胖子大嘴巴。“已然好了,偶尔吃些清肺的药巩固罢了。”

        “为什么会中毒?谁做的?”

        “我也不清楚。到艮的时候便有些不适,可能是船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饭菜撤下之后,林文甫靠向椅背,像是吃撑着了、人都有点迷糊地半眯着眼,道,“好吃吗?是不是比不上坤?艮国小,不如坤地大物博。”

        “好吃的。桂花蜜也好喝,像从前家里酿的。”于宅前门有好些棵长柄金桂和圆叶银桂,九月末开花,香气浓郁,整个宅子甚至街道都闻得到沁人的花香。许漪总会收集些酿花蜜,泡茶做点心。

        “表哥,你为什么,”于轼终于问出来,“为什么在这里?”

        林文甫摆摆手,像是早已想好答复,“嗐,船沉了飘到这里,觉得挺好还可以逃了劳役,便留下了。”他避开于轼灼人的目光,走到窗边。

        街道两旁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来。

        “是吗……好到不愿回家、连封书信也没有么……”于轼手指贴着茶碗边沿打转,半晌,他抬起头,“就算你喜欢这里,留在这里,至少来封信报平安吧?表哥,你不是如此凉薄之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怪我贪玩……你知道我从前很想离开都城,四处游历,可是姨夫和小姨不答应。所以我,借着沉船之事,溜出来了。”林文甫有些心虚,这么牵强的解释根本糊弄不了于轼。

        “表哥,你不用编这么敷衍的说辞哄我,你有秘密有难处,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关系,”于轼声音几乎低到尘埃里,“谁都有秘密,我也有。”

        天色全然暗下来,阵阵凉风穿窗而入。

        路边玩闹的孩童陆续被各自的娘亲拎回家了。

        “表哥,随我回坤吧?”

        “轼儿”,林文甫为难道,“我在这,虽是个闲职,贸然离开恐怕……”

        “我同艮王说过了。”于轼不给他推脱的机会。

        二人见面以来,于轼一直压抑着情绪,像个被抛弃的小兽再次见到主人,想扑过去撒娇,又怕主人嫌弃,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忐忑不安地观察。

        他明明已经被思念和委屈淹了个透,却害怕叫林文甫看出来——怕吓到他、吓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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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沉船之事传到都城已是事故发生六日之后。

        于轼闻讯愕然,“沉了?怎会沉了?人呢?”

        “回陛下,穗州知州已经派人前去打捞,还没有消息传来。但出事时是半夜,如今才开春,风大水凉,生还几率恐怕,不大。”

        “杨希武呢?立即召进宫来见朕。”杨希武是于轼的父亲于洋的得力部下,于洋做锦衣卫指挥使时,他是指挥同知。于轼即位后,于洋为避嫌辞官,杨希武便升为指挥使。

        于轼命杨希武立即出发,前往穗州,查看搜救情况和沉船缘由。可即使快马加鞭昼夜不歇地赶往穗州,也需三日。于轼焦虑不安,面前的奏折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独自往千秋亭去,那是青鸾的栖息之地。来坤国传信的青鸾偶尔会停歇在此处,传说若是君王召唤,青鸾能感应到,成为君王的坐骑。

        青鸾轻轻掠过千秋亭的湖面,落在角梁上,长喙梳了梳翅膀的羽毛。于轼忐忑地走过去,见青鸾落地,立在他面前一丈远,直盯着他。他期待地抬臂,一边招手,一边轻声说,“你愿意做朕的坐骑么?表哥遇到危险,朕须得去穗州看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诚恳地望着青鸾,惴惴然不敢上前。然而,和前几次一样,青鸾没有靠近,歪头瞧了他一会便展翅飞走了。

        杨希武的信函八百里加急送至都城,于轼看完如兜头一桶冷水,全身冰凉。信中说沉船区域靠近江心,打捞困难,船上一百二十八人,判定无人生还。至书信时,共打捞尸体七十七具。

        无人生还……于轼有些恍惚,信中说已打捞的尸身中没有林文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再无法平静地待在都城了,换了身轻便的衣袍,领着贴身侍从郭玹,策马疾驰往穗州去了。

        那时于轼才登基,年岁又小,朝臣们并未真心将他放在眼里。穗州知州以“事故发生已久、江水湍急”为由,连他“打捞沉船、沿岸搜救”的旨意都不再理会,敷衍了事。都城那边又催促于轼回宫,新旧君王交替,诸事繁杂,都等着于轼去处理批复。母亲许漪也重病不起……

        于轼强忍着悲恸,时时提醒自己打起精神,国事需要处理,父母需要照顾,林文甫或许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寻去救。他不能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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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轼儿,你如今是君王,日理万机,我去了坤也没人玩,算了吧。其实有很多表兄弟,甚至亲兄弟,各自成家立业之后也不太来往的……”

        林文甫疏离的态度让他心痛如绞。他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牵挂的表哥,似乎根本不想见他,甚至在躲他。

        若是不知道林文甫中毒濒死一事,他还有所顾虑和犹豫,怕自己没有顾及林文甫的意愿——万一林文甫就是喜欢艮国,喜欢在这里为官过日子呢?强行带他回坤,会不会太自私了。

        可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年沉船真的是意外吗?中毒又是怎么回事?何人所为?现在安全吗?于轼暗想,如果林文甫过得好,他可以尊重他的选择和决定,可是林文甫差点死了,至少两回,他不能放任不管。他要护林文甫周全,带他回坤是最保险的,管不了他是不是愿意了。

        “林文甫!”他不客气地吼道,“听说押送的船沉了,我娘,你小姨,日日跟我爹打听你的下落。听说船上无人生还,哭了一个月,病了大半年,到现在都时常坐在你屋里抹泪。你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没书信?!你有什么苦衷必须这么绝情!”

        林文甫不知该说什么,泛红的双眼偏向窗外。许漪对他很好,甚至比对亲儿子还要好。她总说于轼是根小木头,没趣极了,还是阿甫灵动可爱,还好看,边说边搂着林文甫揉他的小脸。

        “对不起。”林文甫想抽回手,却被于轼紧紧抓着。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他本能地感受到于轼炙热的情感,由捏紧的手腕传来,漫遍全身,在惊涛骇浪中渐渐湿了眼眶。他垂下头,半张脸没入昏暗中,两行清泪随着那句“对不起”涌出眼眶。

        “表哥你……”林文甫的泪似是清泉淌过热石,稍稍平息了于轼的激动,他慌张地松开手,“我捏疼你了是不是,对不起……你别哭……”

        是了,一定是手腕被捏得太疼了,林文甫心想,眼泪自己流出来,怪不得我。

        “表哥,”林文甫肤白细嫩,腕上红了一圈,看着可怜,于轼轻轻揉了揉那只手腕,又送到唇边微微吹气,哄小孩似的,

        “跟我回去吧,好吗?就看望一下我爹娘,好吗?”

        于轼给他吹气,几乎贴到双唇上,吹得林文甫一阵酥痒从手腕传到背脊,赶紧抽手垂进广袖中。

        “那我,跟胖子告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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