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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祭祀的地方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只是碍于地形,夏禹和青鸟才没有发现。不过若不是刚好看到这一群人,他们两个再盲目的走下去,可能一直也不会发现这个小部落。

        炎热的太阳依旧没有半点落山的迹象,到处都是一片炙热和焦烤。他们从土坡上向下望去,几十米低的地方有一个月牙形状的小湖泊,湖水已经泛起黄色,污浊不堪,仅从湖泊的轮廓来看,应当是较之之前缩小了不少。

        尽管水体浑浊,可看到水的那一刻还是让人平复了些许燥热,只是这剩余的一小点水源,看样子也即将被周围的风沙所侵蚀。

        围湖周围搭建着零星简陋的草棚,更远一点的地方能看到一些洞穴。紧挨着湖泊的地方搭建了一个木质结构的台子,大约有几米高,上面竖起一摞一摞的树枝,祭台边支起了几个搞搞的火把。

        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跪坐在台子面前,神情庄严肃穆。

        “豁,这么多人啊。远古有这么多人吗?”青鸟感叹了一句。

        青鸟拉了下夏禹的衣角,示意他跟着自己,她鬼灵精的走到队伍前列,想和被称作族长的老人搞好关系,顺便套套信息,“族长,我们走了这么久了,怎么太阳还没落山啊?”

        族长向她投来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似乎她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太阳们的脾气不一样,有的喜欢多停留一点时间,有的喜欢短暂停留。别说话了,要准备祭祀。”说完便不再搭理青鸟,加快了脚步。

        夏禹和青鸟又被这群人落在了后面,青鸟轻拍了下自己的头,懊恼地说:“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传说帝俊和羲和生了十个孩子,也就是金乌,十个孩子都是太阳,他们轮值天地,性情各有不同,看来我们是遇上了那个顽皮勤劳的了。”青鸟摆手,表示无奈。

        “可是《山海经》上不是说,盘古大神的双目,左目化为太阳,右目化为月亮吗,怎么太阳又是金乌呢?”夏禹提出了疑问。

        “一看你就没好好读书,盘古大神化目为阳,后来太阳中诞生了羲和女神啊,羲和又和帝俊一起生的十个娃娃。这十个娃娃出生起就代替了羲和女神的职责,他们生长在扶桑神树上,轮流给天地带来光明。”

        “呃,……,中国神话的流派和分枝实在太多了,还常常自相矛盾。”夏禹说:“我还有个疑问。”

        青鸟扬扬下巴,“说吧,什么疑问,本姑娘今天给你好好补补课。”

        “我曾经在一本书中看过,”夏禹没提《东洲异物志》的名字,“上面说盘古大神陨落之后,直接诞生了一神二圣。”

        “没错,”青鸟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伏羲女娲二圣和太一神君。”

        “你见过?”

        “我没见过。”青鸟知道夏禹想问的是那位太一神君,“我遇到周南的时候,天地中已经没有神君的踪迹和事迹了。”

        “好吧。那之后出现的神明又是怎么回事?像什么你刚刚说的羲和和帝俊、祝融,共工,夸父,西王母之类的。对了,你不是西王母的神鸟吗?”

        听了夏禹的话,青鸟皱皱眉头,“你说的这些存在和二圣一神不一样,他们是后天由山川生灵所化或偶遇大机缘所生,虽拥有超脱世俗的力量,但缺陷和限制很大,神格很低,这些存在,”她停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多是,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夏禹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先民之战中,各部落的保护神不知为何都参与了那场战争,存世神明几乎全部覆灭。”

        “那你是如何诞生的?”夏禹问。

        “我啊,”她的声音充满回忆,从进入了这里开始,她就有一种熟悉感,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只是个机缘的机缘罢了。”

        如果没有阿瑶,她也只不过是蓬莱众多小鸟中的一个,在时光中浑浑噩噩、朝生暮死。

        青鸟这么说,就代表不想仔细说,夏禹也不强求。

        “那、周南呢?”夏禹心中百转千回,说到底,也只为了这一个问题。

        青鸟这下倒是知无不言,“周南是天地共主,他如何诞生,如何成神都没有任何传说和记载,他和我们这些都不一样,他的神格是至高无上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好吧。”周南曾经和自己说过,那位神君在传说中都不曾存在过,可孙卓拿到的古籍证明了确有关于太一神君的记载。

        真正湮没在长河中没有任何记载的,真正背负着所有秘密独自守望的。

        另有其人。

        看来有些答案还是要自己去发现。

        说话间就走到了祭台正面,族长快步走过去,从一旁站着的人手中接过来两个婴儿,小心翼翼的抱着。两个婴儿被粗布包着,只露出了粉嫩嫩的小脸,眼睛一眨一眨,一直在哭闹不止。

        “咦,这就是那两个祭祀的小婴儿啊,长得好可爱啊。”青鸟趴头,逗弄了一下小孩子,她见到这两个孩子就十分喜欢。

        祭台上方已经摆满了各种三牲,高粱,粟米,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背对着夏禹他们,跪在祭台上。

        族长恭恭敬敬的把两个婴儿递给黑袍人说:“大祭司,祭品已到,请问何时才能进行祈雨。”黑袍人接过还在哭闹的孩子,轻轻一点两个孩子的眉心,两个孩子顿时失去了声音,不再哭闹了。

        “这人有点东西啊。”青鸟小声私语。

        黑袍男子耳力极好,听了这句话,抱着孩子转过身来,黑袍祭祀看着约莫四十岁的样子,鹰钩一样的鼻子,脸庞精瘦,目光精炼,定定看着夏禹和青鸟的方向。

        族长唯恐耽误祭祀大事,连忙呵斥青鸟:“不得对祭司无礼,还不跪下。”

        青鸟哪受过这个气,当即就要发作,夏禹赶紧拉住她的衣袖,别添乱,还需要静观其变。

        黑袍祭司目光只停留一瞬,掠过两人的身形,语气平淡,“无妨,开始吧。”

        族长狠狠地剜了一眼青鸟,意思是给我老实点,青鸟不甘示弱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黑袍祭司转过身去,众人全都随他一起挺直腰背跪着,夏禹拽了拽青鸟的衣角,两人也学着众人的样子。

        黑袍祭司将怀中婴儿放在祭坛前面,嘴里念念有词,天地间只听得一些不真切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黑袍祭祀终于停住了祈祷,他起身将两个婴儿抱到用树枝围成的小床上。

        本来两个孩子无知无觉,可此刻一放到床上,像是感知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的命运,就立即哇哇大哭了起来,周围庄重肃穆,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声萦绕在天地间。

        黑袍祭司依旧不管不顾,拿起祭坛边插着的燃烧着的火把,一步一步走向树枝床。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出那种抑制不住的啜泣声,“啊——不行,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蓬头垢面的妇人终究忍受不了孩子要在自己面前被烧死的事实,神态癫狂,她想要快速跑到祭坛上抱回属于自己的孩子,可周围的人死死的拽着他。

        不管是祭司、族长、丈夫,还是平时和善的族人都向她投来失望的眼神,这眼神中有责怪,有愤怒,有漠然,还有些幸灾乐祸。

        你们责怪什么,你们愤怒什么,那是我的孩子,我是孩子的母亲,你们凭什么要剥夺我孩子的生命。

        “啊啊啊啊啊啊——”她觉得自己要疯了,即使用上她所有的力气也挣不脱这些束缚。

        她放声大哭,泪水顺着她的脸庞和杂乱的头发流下,尚未滴入干旱的土地,就被蒸发殆尽,“神啊,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你了”。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神没有回应。

        眼见黑袍祭司即将点燃篝火,夏禹再无法无动于衷,神呢?孙卓故事中那个拯救孩子的神明呢?他在哪儿!

        青鸟唯恐他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尽管她刚才和族长呛声,但那属于无伤大雅的事情,不会惹来大麻烦。可若是夏禹真的扰乱祭祀流程,以这群人的疯劲,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敌众我寡,不能硬来。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祭台方向,安慰夏禹说:“不要冲动,他应该会来的。”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太敢相信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明明事情的大体经过和孙卓口述的相差无几,可救苦救难的神明为什么没有到来呢?

        火苗从祭祀的火把传递到树枝上,迅速铺满整个小床,妇女肝肠寸断的呼喊声夹杂着树枝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音掩盖住了火苗中心那两个微弱的,小小的孩子的哭声。

        神依然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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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他们在哪?”

        清冷的声音从尹高涵头顶传到他耳朵里,身体的各种锥心刺骨的疼痛都在提示他,如果不好好回答这个问题,恐怕就没有张口的机会了。

        尹高涵抬不起头,他眼前只能看到一双做工考究的皮鞋在他眼前,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和发丝滴下,他低着头突然笑了一下,轻声说,“晚了,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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