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献给海德拉(十三)
冰雪消融后的第一个满月,象征着圣光之神催发出新芽,唤醒了春天,是教廷一年中最重要的节庆——春日祭。
比对着林安妮的前世,大约是华国的新年,又或者西方国家的圣诞节。
早在节日的前几天,斐尔南德庄园就热闹地换上了装饰;而节庆的当日,海德拉夫人会带上侍从和护卫前往维尔伦城的教堂,留下的人都可以享受一天的假期。
作为海德拉夫人的“新宠”,林安妮自然被取消了假期,需要陪同夫人一起参加庆典。
仆从的衣着没有太多限制,海德拉只是交给林安妮一篮花,让她分发给随行人员,簪在胸口以增添节日的气息。
这种名为“风语者”的早春花卉,长得很像蒲公英,以至于林安妮拿在手上就想吹一口。
“呼——”海德拉夫人凑近一步,就着林安妮的手,把那朵风语者吹散,雪白轻盈的花絮迎风而去,海德拉轻松地说,“没关系,它就是用来吹的。回头被风刮秃了,也可以从路边随便摘一朵,这家伙长得遍地都是。”
“为什么会佩戴这种花呢?”林安妮有些好奇。
“佩戴植物,是圣光信徒参加重要活动的礼仪之一。至于风语者,还是这些年带起来的流行,据说这是圣子最喜爱的植物。”
海德拉颇有些得意地炫耀道:“你今天就能看到了。——本来只有大城市才有的,我在王都常常能看到。我来这儿后,直接给教堂捐赠了一批设备,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启用,希望它的效果不错!”
于是林安妮就见到了……圣光教廷的“直播”,还是全息投影的那种。
维尔伦城教堂的广场上,是一圈崭新又气派的水银灯。平常这些灯只作照明,特殊时候能够同步直播指定地点的声音和画面。
这一次直播的就是圣光教堂的神殿所在、被成为“永昼之城”的圣城。
据说这座城市是一座水上之城,所谓的街道全是流淌着圣水的河道。白天环绕着圣城的流水,把日光吸纳储存起来;到了晚上,那些圣水又会释放出光亮,将整座城市照耀得宛如白昼——这就是它名称的由来。
水银灯能笼罩到的地方,逐渐同步出圣城的景象:一段潺潺的流水,载着一具独木舟,舟中盛满绒球般的风语者,以及圣子和他的白狮。
船行水上的直播画面,似乎并不是固定的光影,而是作用于人的感知。因为只要走在水银灯的范围内,就能看到随行的舟船。
——就像月亮一样,走在月下的行人,总是会困惑于月亮跟随着他的脚步。
不过,哪怕停留在原地不动,也能看到圣城游行的画面,慕名而来的信徒们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顺着独木舟指向的方向,默默跟随,默默前行。
……那分明只是虚影,静默无声的信徒却一个接着一个、沿着既定的方向流动,仿佛他们此刻都身临其境,正陪伴着圣子同行。
林安妮顺从着人群,看着船中的圣子宛若圣洁的新娘,一路漂流到直播范围的尽头,消失在虚无之中。
当她走出了幻象能够覆盖的区域,再回头望去:那些仍然幻影中的信徒,像是一群蒙眼的盲人,排着队伍,对自己的前方毫无知觉。
“看得这样目不转睛?”海德拉调侃她。
“当然。”林安妮没有说,她看的是那些人群,“美丽总是转瞬即逝的。”
海德拉掩唇轻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美丽来形容圣子。”
“所以一般人会怎么评价呢?”
“唔……神圣,或者奇迹吧。”
可是在林安妮眼中,奇迹是信仰者的集合。
那寂静的人潮与澎湃的虔诚,是比圣城的直播画面更为恢弘的景象。它们糅杂在一起,分不清谁是满溢的光源,谁是附庸的影子,共同托举起圣光的信仰,将祂拱卫上神座。
圣城庆典的最后,是教宗在圣殿前的讲话。
不过演讲时间还没到,海德拉就先进了教堂内部,坐在礼拜堂的长椅上,休息或者祷告。
就算早就赞助了一大笔,每次来教堂,海德拉还是会捐赠。
林安妮看着白管家去送钱的身影:“夫人可真是虔诚。”
“我当然是一个虔信徒。”海德拉从不怀疑这一点,“神赐予了我现在的生活。祂让我在举行第一任丈夫的葬礼、去教堂请神官的时候,遇到了我的第二任丈夫。又让我在陪同第二任丈夫参加圣光教廷的活动时,结识了我的第三任丈夫。在这过程中,我又接触了不少贵族与神官,甚至还有一位统管南方教区的红衣主教……借着他们的帮助,我才能保住我应得的财产。
“所以,我有什么理由不虔诚呢?信仰,给我带来了切切实实的好处。”
林安妮笑了一声,这话听起来可一点儿都不虔诚,反而像极了她老家的那些实用主义者。
在白管家回来前,海德拉告诉女主:“庆典之后,我就会启程回王都。”
林安妮侧过头,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我本来还在苦恼,要不要将白一起带去。”若是她与小乔伊的关系依然隔着一层膜,她会忧心他是否觉得自己抛弃了他,“但现在,似乎另一个选择摆在了眼前。我还缺一个管家,你可以胜任吗?”
这种询问方式,预兆着未来的危险。
林安妮微微一笑,行云流水地向她行礼:“我的荣幸。”
她们的马车,踏着霞光离开维尔伦城,又在夜色降临后的不久,回到了斐尔南德庄园。
庄园内亦是一阵热闹的气氛,想来仆人们也有他们自己的庆祝方式。
也许是城中圣乐的精神洗礼,也许是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变故,打发走了其他仆人后,白管家突然对海德拉说:“夫人,我再为您弹奏一曲吧。”
面对他的主动,海德拉欣然应允。
只是这一次,白管家似乎没有按照任何一个既定的曲谱演奏。他依然断断续续的,却不是因为手指缺失而弹不到某几个音符,而是他直接排除了那些琴键,用剩下的音符谱写一首……独属于自己的曲调。
一段旋律渐渐在他的手中成形,越来越流畅,越来越活跃,像是溪流打碎了残冰,像是青草萌生出新绿,俨然是一只充满春日气息的轻快小调。
“这只曲子叫什么名字?”
白管家温柔地抚摸着琴键,重拾起他的童年,“我想它应该叫……《献给海德拉》。”
“不错。”于是,海德拉说,“再弹一遍,乔伊。”
“……好的,姐姐。”
说是一遍,更像是单曲循环了一整夜。
流水般的琴音,从敞开的二楼窗户淌出去,仿佛是春夜里的舞曲。
林安妮甚至看到厨房的切尔西婶婶,拉着她的丈夫偷偷在附近的角落里跳舞。她威武的臂膀如此有力,拉拽着她那有些瘦小的丈夫,差点儿折断了对方的老腰。
林安妮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安妮举起一杯临别的酒,遥敬给月光。
——这春夜的浪漫,献给海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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