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枯井求生
马车碾过青玉石板,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车夫拉住了缰绳。
城守府已到。
孟清浅从未来过这城守府,看着眼前这朴素的府门,她突然对城守大人有了强烈的好奇心。
“韵儿,你去敲门。”
孟清浅在一旁默默的等着,看着城守府里的小斯,跑出来又跑进去。
甚是有礼。
他并没有像其他府上的小斯一样,因为自己主子位高权重而狗眼看人,气焰嚣张。
府上小斯都如此懂礼,想必城守大人为人应该也不错吧!
城守穿着官服,一丝不苟的坐在椅子上。
孟清浅走近向他行了一礼。席间,还特意将韵儿支了出去。
“大人,我代我哥哥向您问好!”
闺中女子,本不应该在外抛头露面,于名声不太好,外人会误会。可她没有办法,再加上,她认为只要行得正做的直就好了,便从来都没有理会过这些。
或许是因为,孟清瑄曾给官府捐过资的原因,城守大人对孟清浅也异常有礼。
“大人,我此番前来是想问,如果要出关,一定要您的通牒文书吗?”
“孟大小姐,您要出去?这可万万不行,本官早已答应孟公子还有子鱼军师,在九重关护好你的安全。不论孟大小姐说什么,本官都不会答应的。”
“大人,不是我要出去,是我家小丫鬟。”
孟清浅便将环儿的事与他说,顺便添了一把柴。
“环儿自小便被卖到孟府为奴,因此与家人分离。因为她家在易州,所以家人偶有空闲也会来孟府看她。可是,几月前他父亲上山打猎不慎滚落山崖,因此丧命。他家里只有一个十岁的弟弟,我想求大人开恩,为环儿求得一纸通文,回家看看。”
“竟是这样!”城守思考了一会,最终同意。
“谢大人!”孟清浅又向他福了一礼。
“大人,清浅还有一事相求,关于我哥哥。”
“孟公子有情有义,为人又十分谦逊。你想问你哥哥什么?”
“大人,易州此行一路上可有战事?”
“孟大小姐放心,除去蜀中城,其他一切地方,都暂未有战事。”
蜀中城?
孟清浅觉得她还得要套点话,得到多一些消息。
“大人,我虽是一介弱女子,不懂行兵打仗,可我一直想为大宋出一份力。”
“孟大小姐果真如你哥哥一样,不过,你能有这份心意就够了。行兵打仗是男儿的事,保家卫国也是他们的责任。”
“我明白了,谢大人!”
子鱼告诉孟清浅,不久这里战事将起,还望大人叮嘱白起将军保护好自己,将来才好上阵杀敌。
孟大小姐自己也要小心才是,九重关现在看着安静,实则不然,我们与金人必有一场恶战!
我相信白起将军可以守住九重关,保护好我们的。
本官也相信,当年那一役,白起将军可以守护好这里,如今也可以!
出了城守府后,这些话还一直不断漂浮在孟清浅的耳畔。
我知道哥哥你在哪里了!
孟清浅的心突然“蹬”了一下,实在无法相信这件事情!
小河流水缓缓而过,溪水清凉舒适,水里流淌着绿草,水面上漂浮着粉红色的花。
一场大雨过后,周边的路略微泥泞。
林子仪靠在树杈上,静静的看着关外这美景。
心里满不是滋味:
你们过关还要去找文书,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弄这东西。
一口烈酒顺着林子仪的咽喉而下,甚是酣畅。
“酒啊,你说她想干嘛?我不走了,就来这关外找你,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喝完了?她又为什么每天都围着她哥哥转?不,是围着有关她哥哥的一切转。”
不是在弹他哥哥送她的“风月”,就是在看他哥哥喜欢看的书籍;不是在她哥哥的卧房,就是在她哥哥的书房。
这次更是荒唐,八成又是为了他哥哥,不顾自己的声誉,算计自己的丫鬟。
将来,谁还敢将一个“时日无多的孟清浅”娶回家?
孟清浅并未回孟府,而是下了马车后径直去了集市。
韵儿被她打发回府,车夫架着车安静的等在了一旁的角落。
孟清浅放心的向集市深处走去,路过一条幽深的巷子便拐了进去。
四周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
环儿躺在床上,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那勒紫的手腕也被人细心的抹上了药膏。
孟清浅知道,她是一个善良聪明的女孩子,她本不该如此待她。
可她不传谣,不彻夜未归,韵儿如何相信?
可她不伤,不被赶出孟府,孟清瑄将来见到她,又如何相信?
“我就知道小姐是个好人,这般做也只是另有其他的事要我去做。是吧,小姐?”
她突然醒了过来,嘴角带笑看着孟清浅。尽管并不是很好看,但是也让她觉得好看。
她脸上的红肿也消了大半,屋子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林子仪办事还是挺让人满意的。
“环儿,你很聪明,我甚满意,也很放心。”
孟清浅未与她商量好,便下此决断,心有内疚,也有丝丝不忍。
至少,孟清浅觉得她现在是不后悔的。只希望,她能够帮我达成所愿。
京都伊,张府。
房间里很安静,所以躺在床上的人,咳嗽声异常的突兀,也分外的激烈。
一身着明黄色衣衫的少年走了进来,看见张严默爬起来后,因为咳嗽而涨红的脸,而快速扶了上去。
“老师,您现在怎么样,还好吗?”说着便用手轻轻拍着张严默的背。
“陛下,我们将他们逼得太急了,当年的事,先……咳咳……先缓缓,臣无事。”
“老师,好,您别说话。”
张严默用手捂着胸口,平缓的顺了口气。
“陛下,您刚刚登基,跟基不稳,心腹之臣,肱骨之将,少如稀星。不要冒进,多向宁王示好,毕竟他是你们当中最无心皇位,却又最有能力的皇子。”
“老师!”
“陛下,臣自知先帝在世时最为喜欢宁王。但陛下才是皇嫡子,先帝去世之后,也还是将皇位传给了您,咳咳……陛下,您应该放下成见。”
“老师,朕懂!”
“陛下,臣自诩是肱骨之才,谋略卓越,自命不凡,总以为自己可以奉命于危难之间,力挽狂澜。……咳咳……”
“老师,您别再说话了!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了随您说!”
张严默自知自己的身体再说下去,可能真的就撑不了几天了。
便听话的顺着赵皇的手,缓缓躺下。
“陛下,您回吧,臣歇息了。”
赵皇走后房间里又陷入了沉寂,只有时而细微,时而激烈的咳嗽声。
孟清浅在房间里抚着琵琶,林子仪暗中躺在外面的树上,窗半掩,月半弯。
“林子仪,我可以看一下你真正的脸吗?”
“它毁容了,不好看。”
“所以,你就戴着□□,不敢正视自己本来的面目吗?”
“清浅姑娘,你要这样说,我也不作反驳。”
“虽然人有美与丑之分,但是内心深处的善良,远比美丽强得多。丑陋不过是一副皮囊,真正打动人的,还是要看你的心。”
林子仪不想纠结这个问题,正如几月前,孟清浅问他为什么当盗时一样反感。
她也不再勉强了。
“林子仪,你以前说我看不起你,反感你,可你不知道,我与盗之间有不共戴天的血仇。我爹爹与娘亲,包括我孟府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全部被残忍杀害。”
一想到此,孟清浅的内心突然充满了仇恨,连带着拨弄琵琶的手都不自觉的加快了曲调。
“我遇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可他却是一个盗,他告诉我别怕。我当时浑身都是颤抖的,那井里面很黑,我不想进去,我想哭,他把我眼睛蒙上,好让我不那么害怕。因为怕被人发现井里的我,我最后只能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每当地面上有人走动的声音时,我都颤抖不已,甚至都不敢呼吸。”
“清浅姑娘……”
“如果你以为这就完了?我逃过了,没有!我根本撑不过一晚,井里空气稀薄,远不够我呼吸。刚开始,我只能用手去刨周边的土,靠土里的空气呼吸一阵,你知道土贴在我脸上是怎样的脏吗?可最终也没什么用,我发现土里带来的空气很少很少。正当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发现送我下来的那根绳子,它还连着上面的木桩,可没人拉我,那才是一个人最绝望的时候。”
眼角有泪流了出来,落在了她的手上,琵琶上。
“所有人都死了,我还活着,却也快死了。那时,我十分不甘,我不想死,我要活着。”
这种情形,就和她那天发现被水葬的齐纹一样,那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
“我要活下去,这根绳子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顾疼痛,毅然将绳子绑在自己腰上。双手不断向上爬,每上升一点,就将多余的绳子缠在手上。下去简单,上去难。我无数次快到井口时,因为手臂小,又被绳子缠着,爬不上去,而又重新掉落下去。最后一次,自己打了个死结,直接挂在了离井口七八步的距离。那时,我已精疲力尽,心想,挂着也好,这儿的空气还挺多,不会令我感到窒息。”
一阵风吹过,桌子上的烛火便跳动起来,烛影照射在墙上。
“可我挂着,也会死啊!”
孟清浅的眼睛已经红了,琵琶也渐渐弹到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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