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20胶卷
万岭小心翼翼问道:“你从哪儿听说的?”
“高千林。”
“他…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上大学后,赵娅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是逢年过节也在外面和同事们凑合对付。当赵翛在第一次期末考试时因胃病发作晕倒后,每年过节都被万岭强行带去高千林住的望江亭,以防她一个人在家晕倒都没人发现。
那天是郁付钦和万岭海外游学的前一天。下午两人被同行的伙伴架去购置滑雪服,所以就剩赵翛一人在客房收拾回家的行李。吴嫂突然上来敲门,告诉她高千林在书房等她。
郁付钦的众多亲戚中,唯一让她犯怵的就是眼前这个笑面虎。
“高叔叔。”
“坐。”
他应该是刚刚到家,身上还带着室外冷冽的空气,背对着她,正在冲泡咖啡。豆子的馥郁香味在密闭空间内扩散,想让人松弛下来,但赵翛老实坐着,不敢四处张望。
男人端着杯子坐下,低头抿了一口,才想起对面坐着的女孩:“收拾好了?”
“是。”
“要派人送你回去吗?”
原本说好是郁付钦回来送她,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改口回答:“我自己打的。”
白雾水汽让男人怪异的笑容看不真切。
“是吗?这里可不好打车。”
对话没有继续,两人就这样静坐着,等一杯咖啡的时间。
终于,男人放下杯子,从抽屉里翻出一份薄薄的档案袋放到桌上,下巴点了点示意女孩:“打开看看。”
抱着开魔盒的心情,赵翛将固定的白绳一圈圈绕开。探手伸到底,摸到了滑溜溜的纸:几张照片和一张股份划分说明。
的确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照片大部分是平平无奇的景物建筑。赵翛认出熟悉的油炸摊子、米粉店、黑网吧对面的书店。其中油炸摊子的老板早在她上高一那年就脑溢血去世。
最下面一张是一个女孩牵着一只狗。狗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根据当年风靡一时的《哈利波特》,命名为多比。而那个女孩就是她自己。
不是老照片怀旧,倒像是扔下一枚核弹,她手脚冰冷,死死捏着这几张相纸,愤怒连带恐惧得望向男人:“你调查我?”
“不是我。”男人否认道。
“那这些……”
从一开始他就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得到满分回答后,才笑着给出谜底:“是小钦。”
赵翛回忆起两人的初见、互动、陪伴,一直到最近的点点滴滴。她想怒斥他骗人,但看到手中相纸的别致大小,她知道高千林说的也许不是假的。
相较于常规的135胶卷,郁付钦更偏向使用120胶卷相机。
“你的相机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少年将笨拙的机器交到她手上,指着腰平取景器中的四方世界:“从这里,不会被别人发现你在看什么。”
“为什么?”
“他还挺有摄影天赋的,”高千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收回相纸反问,“我很早就发现了,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
这次轮到女孩默不作声。
“把他当成变态也好,精神病也好,我希望你离他越远越好。”
…………
郁付钦仰头看着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她居然…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难怪会那么突然,那天之后再也不回他的短信。而自己又被高千林困在国外和实验室里抽不出身来。
一开始以为她收不到跨国漫游短信。回国又被抓去比赛,草草留言就被教授没收手机。
等忙完这阵开学了,听着话筒里的长串忙音,他才后知后觉,察觉出不对劲来。舔着脸托万岭约她见面,才收到“我没想和你恋爱,那晚只是个意外”类似的渣女宣言短信。
最后只能去女生宿舍楼下堵人。可是站完一整个饭点也没等到。最后还是在好心宿管阿姨的帮助下得知,考古专业所有人都去了田野实习。
当时还没在安新药业呼风唤雨的小郁总慌了神,连夜请假,坐着11小时硬座跑去找不明原因不打算负责的“女友”。
终于在雇了一辆循环播放农业重金属的黑车,风尘仆仆赶了40分钟山路后,在热心村民的指引之下,见到失联19个小时,正给旁边同样灰头土脸男生递水的赵翛。
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53视力的郁付钦,彼时还有些看热血漫遗留的中二病,很想站在田埂上大喊一声“赵翛”来制止她的行为。
但他没有,因为精神再旺盛的少年,经过11小时硬座外加四十分钟重金属的摧残,这时候已然累到没有多余的半分力气。
不远处一个伸懒腰的男生注意到站在田边的他,仰天大吼:“开饭了吗?”
于是辛劳的工作者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等待他的回答。
“赵翛,是不是你亲戚啊!”一位视力稍好的同志把他在水火中解救出来。
“搞什么飞机……”饥饿的劳动人民纷纷对这种虚晃一枪行为表示谴责。
突然被点名的赵翛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铲,一路小跑到他面前停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满腔疲惫、迷茫、惊慌此刻都委屈的缩成一句:“翛翛,我回国就忙着准备比赛,所以才没来得及去找你。”
“你没收到我的短信吗?”赵翛扭头不看他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神情。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刚在一起,就出国让你一个人。”
“郁付钦,我们没有在一起。”
看着她戴在脸上的疏离面具,郁付钦试探性地一点点攥住她的袖子:“怎么会呢?怎么没有在一起。只有我的女朋友可以亲我。你得对我负责。”
“郁付钦,你……算了。”
“赵翛你不能这样算了。将我的人生阈值拉到最高之后,一走了之。”
“我非走不可呢?你要把我关起来吗?”
“不会,”他摇摇头,“我会亲手挖掉这些清晰的快乐,直到什么也不剩下。”
“那你还会跟着我吗?”
他没有回答,一阵酸楚被风吹落,在他胸前肆意蔓延。他就是自愿困在捕蝇草中的猎物,无处可逃。
“你不喜欢,我就离得远远的。转学去别的城市,或者出国也行。你,真就这么讨厌我吗?”
赵翛从不认为爱会来的不明不白,更不会是免费的午餐。在博弈的天平上,只有在自己这端放下足够的砝码,才能看到另一端缓缓升起的爱。
不管郁付钦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接近她,真情实意或是虚情假意,当他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他想得到的东西,自然就会离开。越是心思不纯、别有所图的人抛出的爱意,她越可以毫无顾虑地收下。
大概抱着这样的想法,赵翛接纳了眼前还没学会藏住受伤情绪的男生。
“郁付钦,你是傻子吗跑这么远?”
…………
餐厅里,万岭靠在赵翛肩上听她讲完:“不怕他是个变态吗?”
“有点,”她笑了下,“突然有一天被别人提醒,一切的开始都不是你以为的开始是挺可怕的。”
“那为什么接受他?”
“因为…”赵翛笑了笑,继续看着楼下的老式爆米花摊,“他很着急。他跑来找我的样子很狼狈。”
“就…因为这?”万岭直起身子,哽住了。
“嗯。他跑来找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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