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嘿，你有打火机吗

郁付钦的童年是在实验室里度过。

        他了解各种精密仪器，认识许多分子式，知道动物在这里的另一种用途。他比同龄人更聪明，拥有更多的知识阅历。但独来独往的高千林，显然忘记教会他一些东西。

        跟在赵翛他们后面，郁付钦发现了一家好吃便宜的原乡米粉店，一开始他只能吃一点都不辣的汤粉，而他们俩最爱点的是麻辣牛肉米粉。还有，赵翛原来和他一样不爱吃葱，因为男生每次都点“两碗麻辣牛肉，一碗不加葱，一碗多加”，接着把没有葱的那碗推给赵翛。

        他们有好多东西可以聊，比如电脑游戏、国际象棋，比如考古挖掘、野史传奇，当然偶尔也会讲到考试。甚至郁付钦还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男生家里领养了一只实验犬。

        当然不是每个话题都那么有意思，有时候男生兴致勃勃讲了一堆专有名词，看出来女生一开始有在尽力去理解，但后来也是“嗯嗯”在敷衍。有时候是女生面不改色讲到“干尸”、“湿尸”，看出来受到惊吓的男生不太想吃嘴里的肉。

        郁付钦更喜欢赵翛讲的那些，比他平时看到的志怪故事更有趣。

        一开始他只是想作为看客，看看这个优异学生如何因为麻烦精一步步走向堕落。结果她在年级大榜上的名次不见下降，反而一直稳定在前10。至于那个戴袖章的小子，更是长居榜首。

        只是授予好学生们的特权，终于在男生翻墙摔下的那一天结束。

        郁付钦幸灾乐祸看着被抛弃在路边独自一人的男生，以为赵翛丢下他逃跑。结果转头赵翛带着门卫和老师又匆匆赶回，等男生被搬上救护车后才回到学校。

        后面发生了什么，郁付钦不知道，只听来过暑假的万岭一笔带过“赵姨把姐姐带去了临溪”。

        暑假开学后，她又回到学校，不再叛逆，甚至还陪着万岭上下学。

        就这样春去秋来，他们一起升入了高中。但她还是没察觉他的存在。

        也许她从万岭嘴里听过自己的名字。他偶尔这样幻想过。

        郁付钦依然做着一个观察者，甚至觉得摄影师也是个不错的职业选择。虽然他从没有冲洗过这些从宿河带回来的胶卷。

        准备出国的东西太多，他渐渐减少了过来“探亲”的次数。只是偶尔装作过路人，透过围墙铁栏杆，看到在操场上体育课的她。

        在他未能察觉的时刻，记录建筑景物的镜头，渐渐转向了她。

        至于那家米粉店。

        他还是没有勇气点麻辣牛肉，偶尔也能吃些不算太辣的浇头，比如青椒肉丝。

        再辣一点，荨麻疹就会来找他的麻烦。

        每年假期过来住的万岭，偶尔也会提到姐姐和那个甩不掉的跟班。

        比如，赵翛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目标是h大的考古专业。而那个男生去了自在的国际班，跟他一样在准备出国。

        他们仨中午依旧一起在难吃的食堂吃饭。姐姐坚果过敏，但食堂老爱做带花生的菜。

        周末的时候，姐姐偶尔带着她去男生家蹭饭。他俩还会一起去公园溜那只叫“多比”的狗。

        “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

        “因为多比不喜欢我，”不再怯生生的豆芽菜变成了奇奇怪怪的烦人精，“我曾经照着解剖书在她身上比划了几下。”

        然而他的秘密探亲日终于在某一天迎来了结束。

        在公园里正欢快玩着的多比跟着飞盘跑到他跟前。

        受青春期荷尔蒙影响，郁付钦看着后面跟过来的赵翛突发奇想。也许，这样可以在第一次露面时上留下酷帅形象。

        于是他对这只前实验犬下了一个指令。

        谁想到原本开心的多比一秒变脸，龇牙咧嘴就往他手上咬，索性他躲得快，最后只是蹭破了一点皮。

        此情此景下，他只能落荒而逃。

        目睹全过程的赵翛跟在后面追：“等等，得送你去打狂犬疫苗。”

        最后因为还得控制住多比，把人追丢了。

        有没有搭上话已经无所谓了，只希望她没能记住自己这张出众的脸，没把他当成偷狗贼。

        回来打疫苗肯定瞒不住高千林，随后高千林又在药箱里翻出拆封的开瑞坦，以及藏在奖杯里还没送洗的胶卷。

        郁付钦记忆中第一次见高千林发这么大的火，接着每天就被专人按点接送上下学。

        到了假期，万岭也从“万事通”吴嫂嘴里知道高千林发火的事，甚至还欣赏到郁付钦的“艺术作品”。至此，万岭视他如洪水猛兽，闭口不谈宿河发生的任何事。并在她姐姐面前将他刻画成不学好的奸邪形象。

        高三的最后一年，安分许久的郁付钦突然退出申请学校的流程，转而开始准备icho。对于他这项举动，高千林没多说什么，反倒是郁家上下激动地轮番来给他做思想工作。

        胳膊拧不过大腿，终究他还是没出成国，拿着icho的金牌去了h大。令人大跌眼界的是，他没有选择医学类专业，而是随大流选了经济专业。

        在一个万里无云也没有星光的暗淡夏晚，闷热的天气搭配着烦人的蝉鸣。一位晚归的女生正踩着低矮围墙，准备从大铁栏杆的裂开间隙处钻过去。

        这时一位同样晚归的男生守株待兔，站在下面跟她打招呼：“嘿。”

        冷不丁被吓到的女生差点被铁丝勾到，转头看到一本正经的罪魁祸首。

        不知道拎着一袋什么的男生挥挥手问道：“嘿，你有打火机吗？”

        历史重演，明晃晃的手电筒照过来。

        “那边女生，你在干什么！”

        她看着两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跳出来还是跨进去。

        突然一双手穿过栏杆，将她从上面抱起，小心避让开周围的铁丝。还没等她在地上站稳，就被拉着往前。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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