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个时辰
第一场考核内容同沈小檀前世定下的一致。
三日内，在裴府查明八个失踪小孩的去向。除此之外，还有两项限定条件。
【一，考生要在一个时辰内到达考场。】
【二，考生人数不得超过三百。】
卷轴上的字让人群沸腾起来。
报名的共有五百三十七人，除去之前被扔出去的那只韭菜妖，便算五百三十六人。
可考生人数不得超过三百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意思？！”
荀落仙解释道：“除了时间限制外，第三百零一名，以及在他之后到达考场的考生，将会失去考试资格。”
历届报名人数便只控制在三百，是沈小檀出题时觉得至少可以给报不上名的考生一个机会，才事先提醒过几位考官，不限制报考人数。
【考试正式开始，请考生尽快到达考场。】
巨大的金色卷轴上打出最后几个字后，原本五百多名考生的现场，瞬间消失五六十人——他们都使用缩地成寸等法术，直接赶去裴家。
“三百人，岂不是第一关就会淘汰掉接近一半？！”
八八握着脖子上的吊坠急道。
六六睨他一眼：“不然呢？难不成让一群连路都找不到的人进入第二关考核？”
门派的选拔考核，第一关筛掉大部分考生是常事。比起往届逐日宫入门考核，这回只筛掉一半反倒让六六很意外。
仁慈得不像逐日宫手笔。
不过几息，又有五六十人反应过来，祭出自己的法宝朝裴府赶去。御剑而行者有，骑在猛虎坐骑上，踏空便走的，也有。
“这……”
八八有些打起退堂鼓。
“都是些筑基的修士，我就算去了，也根本竞争不过啊。”
“筑基又如何，考核是要动脑子的。我筑基了，不也没动么？”六六语气不屑，摆出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才刚开始，着什么急。”
身边众人见六六气定神闲，仿佛此刻已经赶到考场，开始聊天打发时间了，不禁疑惑这六六明明也有筑基修为，为何不随那些人一同前去。
难不成考题中，还有什么东西他们没有看破？
六六见沈小檀倚在门前柱子上，仍在闭目养神，心道这姑娘如此处变不惊，肯定是跟自己想到了一处。
他朝沈小檀搭话道：“姑娘又是看出了什么，为何按兵不动？”
沈小檀有些犯困，抬眼强打精神。清风挑起她耳边碎发。仰头时，深邃瞳孔中映衬的月色，更给她增添一番孤影静寂。
为何按兵不动？
因为动了也没用。
沈小檀提醒众人：“裴佳佳还没走。”
“！”
考核地点就在裴府，对裴佳佳来说只是回趟家而已。她还在此地，就说明裴家那边的人数离三百还早得很。
刚刚先离开的修士，恐怕已经尽数困在了【十三方鬼迷阵】里。
【十三方鬼迷阵】是昆仑留下的大型高阶阵法，短时间内想要破解十分困难。
沈小檀暗叹，这次的考生说是限制三百，这样看来别说是三百了，能有百人赶到裴府都困难。
私设阵法并不算违规，处理意外情况也算考核的一环，这是众人都知道的规则。
但……【十三方鬼迷阵】的难度，的确不在前世出题时她考虑的情况之内。
要不要跟乌、荀二人提提迷阵的事？
沈小檀朝昔日的师弟师妹那边探目而去，见他们已经用上灵石，把裴府的场景投在空中，开始仔细研究起考生们的考试情况，时不时还朝这边望望。
她小指在不悔剑上勾了勾。
还是算了，乌立安是出了名的谨慎小心，荀落仙又直觉灵敏，否则也不会被选为考官。
刚刚项坠发出金光的事情已经十足奇怪，现在又去提【十三方鬼迷阵】，在他们心里留下过多印象，对沈小檀不是好事。
万一他们认出自己是谁怎么办？
何况她设置的到考场时间有一个时辰，乌、荀想必稍微观察一会，便能察觉到【十三方鬼迷阵】的存在。
若他们觉得这阵法的存在会让考核变得不公平，肯定会通知裴家解除。
她不必替考核的事情多余担心。
聚集到裴佳佳身上的视线多了起来。裴佳佳不自在地吼了一声“走”，便有一群人狗皮膏药似的，死死跟在她屁股后面。
八八跃跃欲试，六六也打算跟着去。
六六回头看一眼，只见沈小檀仍然呆在原地未动，心想她大概是灵力恢复不够，跟不上裴佳佳此刻的速度。
倒是可惜，她肯定会被拦在三百个名额之外了。
·
考场的人几乎已经全跟着裴佳佳而去，沈小檀再留在这里反倒显眼。她掐诀一个十里风，也跟上裴佳佳。
她今日和裴佳佳追打的四个时辰，已经几乎把镇上每一处能走的地方都跑遍了，脑中已经画好整个小镇的地图，此刻跟上裴佳佳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正打算一鼓作气，连着几个十里风往裴家而去，却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
“姑，姑娘！”
白衣书生背着竹编的书箱，头发被风吹得嘴里乱飞，手上抓着一根大号提斗羊毫笔，足有沈小檀手腕粗。
那毛笔横着悬在两人高的半空，比小巷边的围墙更高，书生握紧毛笔，两脚离地一丈，面上泛起三分薄红。
修仙界剑修喜欢御剑飞行，乐修也有踩琵笆、踩琴的，当然他们一般比剑修更爱护东西，所以行事更优雅点，喜欢直接撒一把花瓣出去，足尖踏花而行。
这书生拿毛笔来飞也不奇怪，只是像他这样手握着道具悬在半空，一只手累了换另一只，现在两手都快抓不住的，沈小檀确实没怎么见过。
这书生修为不高，也不像身体强健之人，这样子引体向上不会掉下来么？
还是他想顺便锻炼身体？
果不其然，书生下一秒便脸朝下，一个大字摔在地上，毛笔失去书生的灵力支撑，毫不意外地紧随其后落下，重重把书生砸得“哎唷”一声。
……身体素质和灵力都这个水平，恐怕难以通过考核。
沈小檀不禁切换到考官模式，心中摇摇头。她没多理会，下一个闪身，便到了裴府门口。
·
裴府。
“二少爷，我们怎么办？”报信的家仆面色慌张。
而刚刚得知考题的男子只是朝鸟笼中添了鸟食，悠闲地‘啧啧’逗鸟。
“急什么？我都没急呢，”他朝家仆暼一眼道，“仙盟的人都查不出来的东西，他们一群乌合之众还能查出来？比起那个，听说梅小檀也在考生当中。”
他用小棍伸进笼里，戳弄着不停闪躲的小鸟，乐此不疲。
“好不容易遇到个韧性的玩意儿，可不能放过。”
·
裴府朱红大门前，两座石狮子朝众人张开嘴。
离一个时辰还有不到一盏茶时间，八八小声点着在场人数。
“九十七、九十八……”
六六拍下他的手。
“别数了！反正不会有三百人。谁能料到竟然会有【十三方鬼迷阵】啊？”他面上余悸未消，“要不是我们紧跟着裴佳佳，连步子都不敢踏错，这会早不知被困在何处了！”
裴佳佳听见这话，不禁想，早知道刚刚就再带这群人多绕绕远路，原本以为【十三方鬼迷阵】能再帮她淘汰掉一群竞争对手呢，现在竟然还有九十八人。
不过好在梅小檀不在这里。
裴佳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刚刚还敢咒自己过不了考核？这下她连第一关的考场就摸不到，真是好笑！
还有一柱香时间，又有一名大汉满身湿透，牵着灵犬来到裴府前。
六六和八八认出这是刚刚在酒楼里，同他们攀谈的那名姓霍的霍老哥，上前奇道：
“老兄没有跟着裴佳佳，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霍老哥提起手，他手中握着一瓶牡丹花露酒。八八不知这是何意，以为是他又嘴馋想喝酒了，正想劝他考核之前别喝。
他们身旁便刮起一道狂风，隐隐地还有几瓣桃花扫过脸颊。
沈小檀问：“已到时间？”
“未到，未到！姑娘来得真巧，正是第一百名！”
沈小檀轻点头，便又找个没人的角落，等待考试开始。
空中传来一阵天外之音，是荀落仙的温柔提示。
“考试即将开始，现在宣布第一场考试的到考人数是，一百……”
她的声音说到一半，空中突然飞过一个人影，书生从沈小檀刚刚出现的地方被甩了出来。
他躺在地上，看上去摔得极狠。
众人：“……”
荀落仙顿了一下，道：“一百零一名。”
·
大门中开，众人被几位家仆和侍女迎了进去。沈小檀跟在人群后面涌入裴府。
霍老哥牵着灵犬敖敖跨过门槛，看上去对它爱护极了。
沈小檀看他一眼，心中了然。
这大汉原本也跟着裴佳佳，因为速度太慢中途掉队，能赶在自己之前到达考场，想必是依靠那条灵犬。
霍老哥继续朝六六、八八侃天侃地。
“你看，我虽然没什么修为，可我们家敖敖靠得住啊！古有狗仗人势，我今天也仗一次狗势！”
“汪！”敖敖摇摇尾巴，表示非常赞同。
众人想起考题是寻找失踪小孩去向，便掏出各种法器开始在宅中四处跑动，施法找起人来。
沈小檀并不想在裴府内乱走，她只觉得府内阴风阵阵，不详气息甚重。
她跟在那名牵狗大汉身后，准确的说，跟在那条名叫“敖敖”的灵犬身后，循着微弱的灵力气息，来到一处荒凉的小道。
“今日裴府的客人，好像有些多啊？”
身后传来窸窣的衣服拖地声，男子的语调像粘稠洗不净的污泥，灌进人耳中。
“裴……翊。”
像雅乐中一点点混入刺耳杂音，沈小檀耳后发麻，头脑混沌。眼前景色顷刻间被撕裂成碎片，她慌乱间低头，数日前的大红嫁衣好像又被穿回身上，胸口赫然插入一把尖刀。
她手中灵气瞬炸开，双瞳失去焦点，眼神逐渐带上一丝疯狂。
是魂魄缺失的后遗症发作。
幻觉缠身，时而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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