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指导剑
那名被沈小檀点名的对手，在仙盟中只是个打杂小人物，名不见经传。
但仙盟毕竟是集结天下修士而生的联盟，由各门各派选派而来的弟子，哪怕不够出彩，也是万千修士中的佼佼者。
“蔡方，好好干啊。”奚东露出一口大牙。
蔡方朝奚东拱拳，互相恭敬来往几句，末了说了句：“师兄，我定替你问出姑冼下落。”
荀落仙拂然甩鞭，心道原来如此，这弟子和那猎户打扮的修士——奚东一样，也是龙吟宗弟子，怪不得沆瀣一气。
……
日头上来，朝烟逸散，时间已拖了许久。
“小檀。”
“蔡方。”
两方互报完名号，沈小檀剑尖指地，随常中生出点威严。
她冷声道：“蔡道友先出招罢。”
什么，她一个筑基一层对上筑基三层，还敢让招？
众人心里都是想，这小姑娘也忒狂了！
逐日宫见习考官中一人面色疑惑道：“她先前考核的时候明明十分谨慎，思虑周全，怎么这会跟吃错了药似的，先手挑衅？”
“第二场考核得了个第一，人飘了吧。”
“啧啧，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
逐日宫的考官先前，都见过沈小檀一剑穿破裴翊的铮然之景，印象深刻。
乌立安此刻惜才地握着他的柔黄短笛，朝荀落仙摇摇头。
“她会输。”
蔡方他先前见过，是龙吟宗小儿子身边的跟班，乃是稳固的筑基三层，这考生恐怕会有一场苦战。
“……照理说，是这样没错。”荀落仙语气不太笃定。
说不出为何，荀落仙总觉得这考生不是逞能，而是确信自己并不会输……
说起来她的名字也叫小檀，跟大师姐同名，倒真是很巧。
……
沈小檀说让招，蔡方也不客气，他撩一下头发，还理理衣带，不知是来打架的还是来相亲的。
他同沈小檀在棋盘中对垒几息后，拔剑便花里胡哨地攻了过去。
虎口僵硬。
沈小檀看他握剑手法死板得像个初学者，叹了口气，将剑换在了左手，右手则背在背后。
看来只让一招有些高估这个蔡方了。
对付他，只需要一只手。
两剑相碰，沈小檀同蔡方错身，她衣裙甩出阵风，面色余裕。
“好快的剑！”有人惊叹道。
他们又同时回身，剑在空中交叉数次，众人眼睛险些跟不上速度，只数击敲之声，才能勉强数出刚刚过了几招。
有同为剑修的人道：“现，现在的筑基期真是恐怖，照这个劲头，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修仙界能同沈乱石相较的风云人物啊！”
甚至还有人开始掏出玉简，开始写实战笔记。
在场的乐修器修符修纷纷抓耳挠腮，这他们又不是剑修，不懂剑法，专业不对口啊！
现在究竟是谁占上风？
“小姑娘挺沉稳的，一滴汗都没流。”
“蔡道友剑意也是如雨点激烈啊！”
“那小姑娘身上一点伤没有，是将剑招都接下了吗？”
有符修道：“什么接下，我看那小姑娘不行，她一直在闪躲，都不敢正面迎敌！”
“嗤。”
人群中却是突然传来个少年声音，他不屑地笑出声。
“人蠢便少说话，没听过有句话叫做‘闭而不言是对愚蠢最好的掩饰’么？”
少年语调九曲十八弯，从阴间拐到阳间，别扭得很。
那符修被人抢白一道，面上挂不住。
“道友觉得我说得不对，总得有个自己的见解吧，光反驳我却不说哪里不对，这不是耍流氓吗……”
符修一边说，一边找着这位说话刺猬般蜇人的年轻修士，结果话说到一半，声音突然一提。
他惊诧道：“颜道友？！”
少年衣袂翩翩，不知何时出现在巨杉树上一角，独自坐在树上，十分不想和其他人交谈的模样。
正是颜玉书。
颜玉书语气讥讽道：“就算是符修，也不能这么……吧？你连谁占上风都看不出来？”
那符修知道颜玉书名号，霎时便不自觉地缩起身子，整个人看上去没了气势，缩小三圈赔笑：“不知颜道友有何高见？”
沈小檀还在同蔡方互砍，左躲右闪，被过弱的对手拖累得磨磨唧唧。
颜玉书看着沈小檀，“哼”地挤出一大声冷笑。
她倒是很有闲心，一个龙吟宗弟子也值得花费这么多时间陪练。
龙吟宗跟逐日宫向来不对付，有这时间怎么不跟自家师弟练练？
颜玉书不耐道：“你磨蹭什么？这水平的对手一剑就解决了。”
符修附和道：“就是，蔡方，你一个筑基三层，和小姑娘打架还这么半天没分出胜负，丢不丢人？”
颜玉书冷淡道：“我不是说他。”
众人：“啊？”
颜玉书闭眼，似是嫌这群蠢人脏了他的眼睛。
“啧，有没有个没那么蠢的？”
他这修为最高的一说话，众人一时都不敢再发言，唯恐说错了什么，引人笑话。
良久，有人颤巍巍道：“要不，颜道友来解释一下战局？”
颜玉书撇开眼，懒得再和这群人说话。
荀落仙手里握着长鞭，语气迟疑地打破僵局：“我看小檀道友使的怎么有点像……指导剑？”
仙盟众人退后三步，大吃一惊。
“指导剑，怎么可能？”
颜玉书吁一口气，心想总算还有一个看出来的，还不是剑修，是个拿鞭子的器修！
他看着仙盟那边毫无反应的一堆金丹期修士，嫌弃二字都快写在脑门上了。
真丢剑修的脸！
他扬声懒洋洋道：“有什么不可能，便是指导剑。”
指导剑，便类似棋中的指导棋。并不以赢为目的，只起引导弟子领悟剑法精妙的作用。
具体说来，就是为教授剑法方便，专门编出另一套对练之剑。
哪怕是知名的剑修，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水平。
就这初出茅庐小姑娘？众人摇头失笑。
怎么可能。
她定是提前才何人处学习过龙吟宗的剑法，才能做出几招指导模样吧。
奚东怒道：“你从何处得知我龙吟宗剑术！”
沈小檀听见怒喝，脚步一顿，蔡方的剑急猛朝她腰间平切，沈小檀一个后仰单手撑地，手向上一甩，反手握剑，剑柄顶住龙吟宗弟子背心穴。
蔡方攻势原本往前，这下被人一推，顺势便一个大字扑在地上。
奚东刚刚那句话刚从众人耳朵钻入脑海中，还没开始理解，第一场战斗就潦草结束了。
奚东不依不饶：“你从何处得知我龙吟宗剑法，还编出一整套指导剑来！”
指导剑？
沈小檀执剑，歪着头想了一会。
她没有刻意使什么指导剑，兴许是以前陪师弟师妹练习太多，面对这样修为的人，顺手引导了几步。
何况龙吟宗的剑法图谱出了许多本，他们宗门不就靠这个敛财？
整个宗门上下，好看不实用的东西偏多，也就只有那座插满破旧残剑的山有些唬人。
这在剑修界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了，有什么好惊奇的。
“只见过几次龙吟宗剑法，指导剑乃是刚才现编的。”
“现编的，你哄谁呢？！”
沈小檀站在棋盘的天元之处，按按眉头，刚一阵热气涌上胸口，有些烦闷。
“若是不信，再来一局。”
众人见沈小檀打完一场，面色红润，连气都不大喘一口，像是刚刚做了个热身运动，还未动真章。
而另一位就……有些狼狈了。
蔡方趴伏在地，被自己的剑戳到麻穴，一个大字在地半天也没爬起来。
众人的视线像一根根刺扎在他身上，蔡方的脸憋得通红。
他出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尤其对方还是个女人！
这女的不过是个无门无派散修，估计是靠美色四处迷惑人，用丹药喂出来的修为。
指不定这女修跟龙吟宗宗主小儿子龙芝有什么关系呢，他就喜好这样的长相，为了女人将龙吟宗剑法舞给外人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蔡方在心里已经将沈小檀划分至了“美色侍人”那一类。
不过凭皮相罢了，还敢朝他使指导剑，这女人分明是记恨他的调笑，故意侮辱。
蔡方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还要再打。
“……指导剑，胆敢小瞧我至此，我非要让你付出代价不可！”
蔡方起身，面色气愤，脸都挤歪了，他气到极点，转头时却想到什么，改换面色，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
可惜，她终究修为太低，他可是筑基三层，这两层可是天壤之别！
蔡方释放威压，脑中已经开始幻想起这沈小檀面色苍白，被压得跪坐在面前，面色苍白吐着血向他求饶的模样了。
荀落仙沉声道：“他释放威压了。”
“嗯，怎么说，虽说这很正常，但这境况下，我总觉得他这行为有些不要脸……”
众人摇摇头，刚刚一战，他们对这个小姑娘起了点惜才之心，不过那点佩服很快就被惋惜代替。
小姑娘剑法在凡人当中也许算衔珠抱玉者，但武艺再怎么高超，修仙界有修仙界的规矩。
修仙界不止讲武艺，还要讲道法。
这跨的两层境界，她必输无疑。
颜玉书坐在树上，想起刚刚自家亲姐不小心透露的那个秘密，捧着脸皮笑肉不笑。
他倒要看看沈小檀何时才肯拿出不悔剑。
但沈小檀出乎颜玉书预料，并未如任何人所愿，包括她自己。
她感受到威压，脸色的确苍白了一瞬，但很快体内便冲出大量灵气，撞击周边树木，如同千尺瀑布冲击而下。
颜玉书所站的树都被折弯，他坠地稳住身形，却弹在一个毛绒绒触感的东西上面。
“什么？！
那坨毛绒绒的玩意在草丛后面滚来滚去，颜玉书揪住它不让它动。
姑冼还记着沈小檀的叮嘱，忍着低嗷了一声，传声威胁。
姑冼：颜玉书，你要是敢把我在这儿的事情说出去，小心我干掉你！
颜玉书被尾巴卷在其中，满嘴都是狼毛，他呸呸两口，想要拔剑，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然后又是第二股，第三股更大的灵气从棋盘上的沈小檀身体中撞出，这个量简直就像目前为止这些灵力都被禁锢在沈小檀身体中，此刻终于冲破围堵洪水的堤坝。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场弄得不知所措。
半晌，有人大叫道：“什么，她，她突破境界了，竟连升三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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