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巨獭
沈小檀和段瑾乔脚步徐徐，一路从村头散步到村尾，然而路上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碰到。
整个村子空落落的。
偶尔看见坐在门口，编织竹篓的老人家，却不见一个下地干活的青壮年。
还有一件怪异之事。
“这村中怎么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了白色对联？”
还挂了三联竹编白灯笼，四处都是飞散的糙纸钱，被脚印踩在泥地当中。
难不成这么巧，每户人家都死了人？
……瘟疫还是妖兽作怪？
沈小檀站在梯田边，俯视层叠山峦，大片绿意映入眼帘，手指不自觉地在不悔剑上蹭蹭。
书生摇摇头，说话半真半假：“我离开桂花村好一段时间了，也不甚清楚。”
白色大狼狗慢吞吞跟在他们后边，小脚丫在泥地上留下脚印。
它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沈小檀先前养伤的小院，看样子心里还想着前两日捡来的野兔。
该说是觉得意外还是正该如此，姑冼还挺喜欢照顾这些小小的可爱动物……
“虞家小崽子？”
沈小檀正想，背后突然传来一人疑惑的声音，似潮湿的干柴，半燃不燃，拿不准自己究竟有没有认错人。
沈小檀和书生双双回头，看见一个老婆婆，她粗布麻衣，手上还牵着个七八岁小娃娃，像年画上一样胖乎乎的，水灵可爱。
老婆婆惊喜地将手中的木棍往书生背后一敲：“果然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村的？好久没看见你，还带了个小姑娘回来呀！”
老婆婆年龄虽大，却眼神透彻，精神头十分好，爬了好长一阶石梯，也只是微微喘气。
书生呆愣在那儿，傻乎乎的。
沈小檀瞥他一眼。
怎么，这老婆婆他原本不认识吗？
书生这才回过神来，和老婆婆交谈了一番各自的近况。
“哎呀，出去一趟，连口音都不一样了。性子也活泼了许多。”
老婆婆感慨万分，虞家小子以前可没这么能说。
“……兴许是大病一场，脱胎换骨了。”
书生声音顿了下，转口道：“您从哪儿来的？村中出了什么事，怎一个青年人的踪影都没？”
老太精神头下来，顺势揉揉自家孙女一头乌黑俏丽的短发，叹了口气。
“唉，此事要从七日前说起。”
·
“江中出现了巨大獭妖？”
沈小檀坐在梯田边，看向山侧平缓流动的平江。
这小村在落云山下游处，照理说不会有獭妖栖息。
她记得，逐日宫第二场考核原本是处理獭妖作祟，垣京城西侧，曾有一个村落，一日间数百人被拖入平江，死于獭妖之口。
那獭妖狡猾，常不出水，仙盟数次去追堵都没抓住。
先前考题变动，莫不是因为那只獭妖被人围追堵截，沿江而下来了这里？
“是啊，那獭妖像个大黑熊一般，背部黢黑，腹部白毛。它捉了人却不吃，全齐整整堆在江边，密密麻麻一大堆尸体……就像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老婆婆摇摇头：“话不该这么说，但我有时候也想，还好我家儿死得早，不然像村里其他人，可怎么办？”
白发人送黑发人，连尸体都不能亲手取回。
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谁当我们活着的村民，无人想杀了那獭妖吗？想啊！可我们半条腿都踏进棺材里了，能做得了什么？”
沈小檀沉声道：“可有上报仙盟？”
老太摇摇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桂花村太偏僻，去最近的仙盟，恐怕我这老婆子还没走到，就已经断气咯！老头子三日前去了，算日子，得过几日才能回来。”
老太突然想到什么，道：“小虞啊，你之前不是得了本仙书，说要投入逐日宫门下吗，也算半个仙师了，你看看，这獭妖的事，可有什么办法？”
没等书生说话，沈小檀便道：“有。”
姑冼传声道：你疯啦？前几天身上还刺猬似的到处是洞，心肝脾肺肾没一个不漏风的！今天就敢跟没事儿人一样，又开始管闲事！
沈小檀神色平静：伤好得差不多了。
姑冼：放屁，我看你就是手痒想打架！
书生似是预料到，以她的性子会将此事揽下，但也小声道：“万一到时候仙盟的人来了怎么办？”
沈小檀：不必担心。我前两日同于兄……同仙盟那边的人联络过，他说仙盟内部已经下了命令，不会对我不利。
适当的时候，会有人帮她去垣京。想必来接送她的人已经在附近了。
老婆婆见他们已经做了决定，要除掉獭妖，反倒迟疑起来。
“只要入了水，就没人是那獭妖的对手，姑娘打算如何……？”
沈小檀淡淡道：“引蛇出洞。”
·
平江顺山势而下，窄处缓缓流经一座漫水桥。
这座漫水桥，说是桥，却很简易。底下垫高，上面石板铺平，隔一步放置一个踩脚处，也许是小村山路，没什么人走的缘故，石板边缘都生了绿苔。
人从上面过，像高台踩梅花桩，一不小心就会整个人栽进江水中。
江边并没有尸体，想必獭妖已经将其吃光，只有残留的人形血迹，黄色泥土被浸泡发红。
姑冼蹲在山坡上，旁边的小娃娃咯咯笑道：“大狗狗！”
她带着虎头帽，头重脚轻，跌跌撞撞跟在姑冼身后跑。
“嗷嗷嗷！（你们搞什么鬼！让我带小孩？）”
小娃娃抓住他两只弹力十足的耳朵，跨脚就想“骑马马”，姑冼挣扎半天，最终蹲在了原地任人揉搓。
虎落平阳被小娃娃欺！
可恶的人类幼崽！它待会就开口说话，吓死她！
……
老婆婆守在孙女身边，担心地看两人下坡，黄泥路滑，沈小檀轻松一跃便下去，直接到了岸边。
“姑娘小心啊！小虞，你怎么傻乎乎的也不帮着人家点？”
老婆婆心道小虞就是这样才迟迟讨不到老婆。这样热心帮忙又娇娇美美的姑娘，错过这村就没这店啦！
到时候自己去了鬼界，怎么有脸见小虞家那几个老头老太太。
老婆婆大声道：“要不你们还是回来吧，等我家老头子找到仙盟之人再一道处理！”
沈小檀眼神疏淡，望向碧波如镜的江水。
“一头小妖，不必等。”
况且这里已经找不到食物，獭妖说不定会继续沿着江去祸害下一个村庄。
她做事，向来不喜欢拖。
书生左扶右扶，四处找地方下去，他一脚踩空，眼见就要砸到一堆乱石滩中。
于是在老婆婆眼中，那位“娇娇小姑娘”眼疾手快，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书生底下，一手利落穿过他后背，一手抬起他膝窝。
追着姑冼的奶娃娃转头，指着他们哇哇乱笑：
“公主抱抱，公主抱抱！”
沈小檀：“……”
老婆婆：“……”
她嘴里仿佛噎了一个馒头。
这姑娘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力气是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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