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晴天霹雳
扬州的天气湿冷阴郁，许久不曾回去过，狄小鸾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陌生感紧紧包围着。
狄珩的一纸家书把她给召了回去，信上只说有要事相议，要她速归，却未道明这“要事”到底是什么。
信上还特别强调，要她一个人回去。
说起来，扬州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但她从小是在冀州孤雀城的别院长大的，扬州带给她的，只有疏远与陌生。
狄小鸾连日赶路，只想快去快回，她与狄珩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自打他开始以家主的身份打理狄府上下事务之后，狄小鸾便觉得扬州的这个家，跟自己已是毫无关系。
到达府邸门前，她躲在一个角落里呆了半天，才默默地踏上了大门前的台阶。
老管家脸上的神色仿佛是望眼欲穿，看见她回来，激动地重复着一句话：“大小姐回来了。”
进了府邸，背后的门却是重重地关上了，狄小鸾突然心生出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具体哪里不妙，她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狄珩呢？”狄小鸾在前中后院兜了一圈，也未见着狄珩的半个影子，火急火燎的把她叫回来，自己却玩消失。
“公子外出忙事，大小姐先回房休息休息，这长途劳顿——”
“他叫我回来到底什么事？”狄小鸾并不想听管家啰里吧嗦，这哪像是有急事的样子，分明屁事也没。
“老奴不知，请大小姐等公子回来再——”
“好，行，知道了，忙去吧。”狄小鸾不甚耐烦地摆了摆手，回了房间。
她回想着沿途听到的一些闲话，心中总觉得不安。
“慕遥情遗有一子，据说还活着。”
“冀州李府的祠堂里，供奉着一个没有名字的牌位。”
“听说李盛昱曾经与慕遥情是至交。”
“那牌位供奉的不会就是慕遥情吧？”
“李府二公子好像是李盛昱收养的，他不会就是慕遥情之子吧？”
“地府的两位辰使彻底决裂了，崇夜已经叛出了地府，组织上下都在追杀他。”
“他入地府才几年，就身居辰使之位，又身份成谜，另一个自然瞧他不顺眼，却是一直没把他的来历查出来。”
“不过好像听说……他跟落雁峡那一战有关系。”
“那他不会就是慕遥情的遗腹子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李府二公子岂非……”
“管他呢，反正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眼下岂非是正道联合起来将地府覆灭的好机会？”
“……”
这些非议她从北方一路听到南方，直到现在仍如蝇虫一般，顽固地在她耳边盘旋，挥之不去。
狄小鸾觉得心里乱极了。
整个府邸寂静非常，狄小鸾总觉得像是待在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浑身上下不自在。
直到入了夜，院中似才有了人声。
她已经想好了等狄珩回来怎么跟他大吵一架，以报等了这大半天之仇。
“……那墨翎军……”
“好了，你退下吧。”
狄小鸾隐隐约约地听见外有人在交谈，声音极轻，听不清楚内容，接着就是一串脚步声朝着她的房间靠近。
几声叩门声后，狄珩的声音响起：“小鸾，是我。”
“进来。”
狄小鸾躺在床榻上百无聊赖，狄珩推门进屋，她看也没看一眼，方才憋在心里用来打嘴仗的话，此时是一个字也懒得说了。
“我听秋竹说你没去用晚饭，若是不合胃口，我——”
“你要我回来，我回来了，说吧，到底什么事？”狄小鸾截口道。
狄珩默了半晌，才开口：“既已回来了，便好生住下，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算是哪门子后知后觉的关心，怎不等着人要入土了再说一句这辈子辛苦你了，才更显得情真意切。
合着一纸家书把她从千里之外喊回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酸话。
“告辞。”狄小鸾打开了窗户，准备翻窗户走人。
“和离书，已经送到了李府，你以后就待在家里，不必再回去了。”
狄小鸾扶着窗棂的手赫然僵住了，浑身上下似是被人定了穴，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转过身，盯着狄珩：“你说什么？”
“和离书，已经送到了李府，你以后就待在家里，不必再回去了。”狄珩又重复了一遍。
“你觉得这玩笑好笑么？”
“不是玩笑”，狄珩静静地凝视着她：“是真的。我本该亲自接你回来的，实在要务缠身，便只好派家书——”
对方的语气冰冷非常。
“你什么意思？”
“长途劳顿，你也累了，好好休息。”狄珩起身准备离开，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站住”，狄小鸾冷声道：“说清楚再走。”
“小鸾，莫在胡闹了，否则，可能连我也护不住你。”狄珩站定，没有回头。
“我死在外头，岂非正合你意？”狄小鸾盯着对方的背影，“爹爹避世，娘亲失踪，妹妹又是个不守规矩的浪子，是了，眼下，你唯一的阻碍，便只剩下我了。你这个妹妹偏偏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真是让你费心了。”
“然后，哪一天我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府邸的一口井里也未可知，接着你再随便编一个理由，昭告天下，你那个苦命的妹妹终于死了，可喜可贺。”
“小鸾——”
“当初提出将我嫁入李家的人是你，如今要以和离书拆撒我二人的人还是你，你当我是什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而已么？”
狄珩的语气依然毫无波澜：“你错了，小鸾，这和离书，也是当初你逃避这门婚事时，亲手备下的。”
狄小鸾心里哽住了，当初，她确实准备过和离书，本是打算作为逃婚失败的备选之策，后来她也早已忘了这件事，如今却被狄珩用成了一把锋利的刀，硬生生地插在了她的心口。
“我不同意。”狄小鸾僵在原地，身上如负千钧，发不出一丝力气。
“小鸾，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狄小鸾冷笑：“哥哥什么时候这么替我着想了？爹爹无缘无故的摒弃家主之位，我娘无缘无故的踪迹全无，全都在你来到狄家之后，你也能问心无愧的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么？”
狄珩眼中闪过一丝凛寒。
狄小鸾直直地盯着他，眼神中无一丝退让。
狄珩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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