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一纸情断
眼前的人看起来十分的陌生，狄小鸾只觉得他们之间，如隔千里。
“小鸾”，狄珩顿了顿才开口，仿佛在思索该从何说起：“起初，提出将你嫁于冀州李府，的确有我的私心在，也是毫无办法的办法。如今，天下势力三分，表面上看是天子与忻王的抗衡，而实际上，东宫更是在韬光养晦，又有太师在侧，自是不容小觑。南方大小江湖门派，虽未昭彰，明里暗里都已归顺忻王，唯独……唯独狄家除外。”
“父亲刚直，从来看不上忻王的行事作风，为此，王爷也是软硬兼施，却是毫无用处。狄家由父亲……和母亲一起辛苦经营，才有了如今的盛势，可在南方，终归是势单力薄，迟早将被吞噬。”
狄珩接着道：“冀州李府与我狄家世代交好，且李大侠为人谦和清正，李府是为冀州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威望自不用说，如果能得到李家的帮衬，南方各个门派多少也能有所顾忌，我狄府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且两家的婚事，是五年前便有商议的，只不过彼时李家二公子身体状况欠佳，李大侠也未完全敲定此事，再后来的事，你便都知晓了。”
“小鸾，将你的终身大事作为家族安定的筹码，是我不对……”
“当真如此？”狄小鸾心中的火虽然并没有消解多少，可对方所言听起来情真意切，且颇有道理。可退一步来讲，即便是为了家族，联姻这种方式，到底还是凉薄。
“当真如此。”
屋里的烛火在狄小鸾的眼中摇着影影绰绰的微光，一双眸子里似是闪着细碎的星辰，“好，这个理由我接受。如今和离，又是为何？”
狄珩垂头盯着地面，轻轻开口：“沧海桑田，造化弄人。如今成为众矢之的的，不是我狄家，而是他李家。后来你嫁入李家，未再有推辞，我亦未作多想。可近来的传闻，使我不得不有所顾虑。江湖中频频出事，似都与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无间录》的残卷现世以来一直不得安宁，李大侠似与慕遥情是故交，且李家二公子身份成疑，我不能让我的妹妹，更不能让整个狄家涉险……”
狄小鸾缓缓摇头，冷笑道：“用得着人前，用不着人后，好一副义胆忠肝。爹爹与阿娘若是知道你就是这么守护狄家的，定要被你生生气死。”
“随意你怎么说，小鸾，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狄珩淡淡道：“非是我愿做这背信弃义之人，只是这江湖纠葛，不是你能所想。”
“那当初，你把我嫁给他的时候，你怎未有此思虑？我自小在别院长大十几年间，你可曾想过我的处境？自阿娘失踪后，我凭一己之力，游走于这江湖中的这些年，吃了多少冷饭淋了多少冷雨，你又何曾知道？你又在哪？现在，偏偏是这个时候，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丝丝的安定，有人愿意接纳我保护我的时候，你却站出来告诉我，所有这一切都是假的、是骗局、是因为你当初看走眼，是因为你现在为了我好？”
“小鸾，莫要再胡闹了。”
“咱们两个，究竟是谁在胡闹？”
“小鸾——”
“狄珩，你大爷的就是个混蛋！！”说完狄小鸾翻窗便走。
狄珩站在原地，攥紧的拳头爆出了青筋。
“公子。”
“封锁狄府，从今日起，断绝大小姐与外界的一切书信往来。”
“令妹的性子，真是刚直，与令尊大人如出一辙。”
听见这个声音，狄珩眉峰皱了皱眉头，随即转身揖道：“王爷。”
“可是过刚易折……”忻王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我既已撤下了悬赏，那便是放过她了。”
狄珩垂首：“多谢王爷，先前是在下大意，任由她在外胡闹，险些酿成大祸，从今日起在下会看好她，不再让她惹是生非。”
忻王轻轻笑了笑：“她是个聪明人，你先前做的那些事，恐怕瞒不了她太久，一旦她知道了，那你们之间便只有你死我活的结果。”
“实话都难听”，他拍了拍狄珩的肩膀：“我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
狄珩的肩头是硬的，眼神是冰的，“请王爷放心，在下自会处置妥当。”
“是么？让她嫁到李府，便是你很不妥当的一次处理。”
“小鸾不同于寻常世家之女，个性狂野，难以管束，在下原想得是让她嫁至李府一来有个安身之处收收性子，二来李府的动向，在下以亲家的身份往来，更加容易探得，如此便可及时调整策略，只是没成想小鸾比我预料的更加不安分。此时将她召回，应还来得及，在下再次替家妹谢过王爷的不杀之恩。”
忻王推开狄珩行礼的手，“莫谢，这府邸中，自不会有什么妨碍，只是若出了这里，江湖上可是刀剑无眼，我的宽容可就鞭长莫及了。”
这话已经说得不甚明确，画地为牢安分守己那便能活，若是她逃出去，只能生死由天了。
狄珩眼皮跳了跳：“在下明白。”
“我瞧着，令妹对那李府的二公子是动了心的。”忻王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不过是些儿女情长，不劳王爷费心。”狄珩沉声道。
整个府邸的防御有如铁桶，狄小鸾四处碰壁，外围的那些人，根本不像是府中的普通守卫，而像是军中之人。
狄小鸾掠上一处角楼，任深夜的冷风生硬地刮着她的脸。
她心里发苦，众多的情绪全数堵在心里，有如洪水猛兽，每一只都妄图将她撕成碎片。
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那些传闻不会毫无根据的散播开来，但真假难辨。
“阿岳，你愿意相信我么？”
他的话浮上心头，狄小鸾也在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他会不会真的就是地府的辰使崇夜？
如果是，那么五年前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和他有关？
如果不是，那他每一次没来由的消失不见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每一步行动都了如指掌？
她入关后，数次涉险，李百口口声声说自己全都知道却从未现身，反而是地府的辰使崇夜数次助她解围。
地府这种阴间组织是不会有人如此好心的。
难道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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