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山雨欲来1
三十二山雨欲来1
姜晗见他没有反应，叹了口气，道：“长生，我是你师父。你那两下伤不到我的，邬风之前太急躁了，你别往心里去。”
“对不起，师父”
姜安只觉得心头如同被温热的泉水趟过，这段时间的不安碎成了齑粉，在姜晗的安慰中无声飘走，他忍不住将头埋到道姜晗怀里，闷闷的道：“我该好好吸收那颗妖丹的。我不该闹着要下山，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话的”
“果然是被吓到了。”姜晗见着撒娇呜咽的狼崽子，笑了。他摸摸姜安的头，道：“真傻，你师父还可以按着你揍几百年呢。”
姜安仰头望着他：“师父你可要一直再看着我。”
见姜安终于有了精神，姜晗才问道：“说什么傻话呢？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月光吗？刚才是在做什么呢？”
姜安自怀中爬起，再抬起时眉宇肃穆：“师父，我之前不喜欢月光是因为晚上在月光下我的妖血会格外活跃。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练功，控制妖血。以后不会再伤到师傅了”
“好，师父等着你成为第一个证道的半妖。”姜晗摸摸徒弟脑袋，拿出之前准备的小玩意哄着，狼崽子终于没有之前那么垂头丧气，开始说些小话。
师徒二人聊了良久，多是姜安在说，姜晗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点头。不知不觉间日光熹微，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
解渊立在百川洞庭的玉阶旁，湍急的桑水在他身边如同乖巧的精灵簇拥着他：“怎的，找到那小子了，哄孩子的感觉怎么样？”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姜晗提着魂灯自远处行来。
“看你不慌不忙就知道那小子肯定又被你哄好了，说来这小子小的时候吞噬了我多少血肉阿，结果还是最亲近你。”解渊挑眉道
“难道不是因为你平时太不着调了吗？”姜晗拨弄着手上的魂灯侃调。
解渊一把抢过魂灯，没好气道：“嘿！即使是尊上你，这样说我我也会生气的。”
“尊上，我是认真的，那傻小子天赋不错，你把他保护得太好了。”解渊此刻难得的正经：“虽然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但若说实话，他可比宋衾差的多了。”
姜晗叹息道：“我之前觉得他苏醒的日子还短，总想过些日子。如今看来倒是我错了。”
水波连天，百川洞庭外的阵法无论何时都在流淌着细碎的光华，没有主人的允许无论是谁都进不去。在经受了邬风那一段嘴硬心软的嘲讽和宋衾的问候后，姜晗终于老老实实的回到百川洞庭闭关养伤。
第一个月，他自破妄中收到了白彦的问候，白彦说玄盟与苏氏一事本有不满，但如他所言，近期确实忙于章宪玄门宗族的整合，无暇他顾。
第三个月，邬风溜达到百川洞庭，在门口观望了片刻，终是没有进去。
第五个月，宋衾带着苏醒的洛阶前来请安，顺带透露着要给他寻一个聚魂的法器，姜晗从百川洞庭扔出了槐树妖的木心。
第七个月，解渊来抱怨姜安最近不知收了什么刺激，平日不是修行就是找他和邬风斗法，每每被打的鼻青脸肿都不知放弃。
第九个月，扶风内一些鬼怪由于年关开始躁动不安，被姜安和宋衾联手收拾了一顿，为扶风鬼蜮内外的治安做出了巨大贡献。
自从羲和台后，姜安不似往日脱跳，只要无事便在观星峰勤修参悟，即使偶有杂事也绝不间断。他的心法与刀法是姜晗亲自的，与他契合，静下心来练习进步极快。有时他修行与绝壁间时，测过头，偶尔会觉得眼前一晃，当时的姜晗苍白的脸色总会在他面前晃荡。
他闭上眼睛，手中逄将猛的拔出，刀光弥漫，起势如滔天巨浪，飞雪连天。待到逄将收回时，四周的试刀石早被自正中齐齐劈裂。
姜安，拿着一块兽皮拭擦着逄将，正预继续。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七叶从过来不住的喊道：“少君！尊上出关了！”
姜安的脸庞刹那带上喜色，似飞一般的奔向百川洞庭：“师父！！”
刚跑到百川洞庭外，还未入内便看到邬风从里头出来。见姜安急冲冲的往里面赶，呵斥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刚才是谁才说长生最近长进了？怎的一见到又没个好声气？”姜晗满面笑容的从房间内出来揽住邬风的肩。
“这小子之前是个什么样你还不知道，稍微有点长进还不是差得远”邬风一把拉开姜晗放在他肩上的手，给了姜安一个白眼。
“最近让你抄的心法抄完了吗？没事别来闹你师父。”
姜安不爱看书，此前更不爱抄书，这次却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我之前已经抄好了，就放在枫林小院。”
“……倒是真的长进了，邬风你枯骨林不是还有事吗？”姜晗道
“得，你们师徒两个接着作，别又给我惹乱子”邬风瞪了师父二人一眼，自顾自的走了。
“傻笑什么？”
“没什么”姜安已经和他一样高大，回望他的时候却很乖，甚至带着些羞涩：“就是很久没见师父，眼下瞧了就很高兴”
姜晗瞧着他，笑道：“傻子。”
姜安憨笑挠头，就真的笑成了个傻子。行至殿外，姜安拿出一把竹伞撑开，为他遮住稀疏的阳光。其实姜晗是不太习惯，他早已过了要遮蔽阳光的时候了。走到一半，他停下来说到：“我自己来吧”
姜安愣了一下，道：“有弟子在，哪有师父撑伞的道理。”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弟子的自觉了？”
“师父，我之前是不是特不成器。”姜安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这段时间我一直想着如果我能更沉稳一点，再会的多一点就不用总是麻烦师傅了。”
他低着头，手不自觉的纂紧。“如果我以后能帮上师父就更好了。”
“……”明明是暖心的话姜晗觉却得胸口很闷，长生自小就受到血脉冲突的困扰，本该性格暴虐些，但却是长成了一副开朗的脾性。
何况之前他沉睡了良久，真正清醒的时间也不多，在妖族中论年岁其实还是未成年的年岁。他忽然心疼的厉害：“长生，我是你师父。我从那个狼妖手下收养你时就已经决定是你师父了。”
姜安望着他，突然跪下，仰着头道：“师父，我想成为你的臂膀，你的助力。”
姜晗失语片刻，他自己便不喜那些规矩，故而对长生这帮面的管教总是少些。除了修行，长生是自己摔打野大的，如今他已经自己长成了极好的样子。
姜晗笑道：“你小子，等有了喜欢的姑娘别忘了孝敬你师父就好了。”
扶风上一片如火如荼。姜晗立于百川洞庭正殿，玉章高悬于空，化作一卷硕大玉简铺展开来，上面密密麻麻俱是阴阳卷之名，按修为境界，时间齿序依次排下。他指尖红光婉转，优先连点几名名元返元境鬼怪之名，看着传令子铃飞出殿外后，转而继续清点怀阴之境。
姜安于殿下看得分明，姜晗虽是执那阴阳卷召集众鬼怪，但那些妖鬼皆是风风火火地应召而来，恭恭敬敬领命而去，足见其在扶风威名之高，无有不服者。
血煞毕竟占据扶风多年，既然要斩草除根，必得有足够人手将其余小卒一一拔出。
待得人已齐至，姜晗一收阴阳卷，环视众妖鬼，朗声开口：“血煞已伏诛，今后扶风皆遵守三禁，若有异议或再犯者皆按例论处。”
众妖鬼哪里还敢多言，皆领命称是。
“邬风，解渊，宋衾，黑蟒”姜晗率先点名四名返元境，“有劳四位首领携手下拿下东来峰归于血煞的全部洞府。”
他抬手一招，空中焰火汇聚成一片地图，指尖连点几处，正色叮嘱：“血煞根基深厚，除了此前九婴，罕魅，槐老，仓羽，吞山之外还有其余势力。由你五族主事，明日之前，必要将其尽数清理。”
“我等领命。”
四位首领行礼，转头便去往殿外各自召集人手，其中包括之前还数落了他们一顿的邬风。
姜安知晓此番血煞已灭，其余都不成气候，但姜晗的各个指派调度他仍是专心听着。
老实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如此雷厉风行的姜晗。其它鬼怪对于姜晗的传闻，他已听得不计其数，但他从未真正见过这个人指点江山的雷霆手段。
扶风山脉三峰十二水涧在姜晗的三言两语间被梳理得有条不紊。他先是派遣返元境界处理扶风中不降伏者的领地，随即又唤来铸吾和女鬼红衣两名仅剩的返元境，让他们带领部分手下驻守东来峰附近，拿下漏网之鱼；还有碧翠峰之中，血煞其余的一席之地也被他连根拔去……如此一层层清洗下来，便如天网罩下，不给那些鬼怪半点喘息之机会。
一道黑雾忽地从外飞入，被姜晗抬手接了。他展开一看，不觉皱眉，他环视一圈殿中，目光终是落在了姜安的身上，眼中的锋芒柔和了些许：“长生，且上前来。”
姜安闻言出列见礼：“师父。”
姜晗自高处注视着他，片刻后轻声道：“不必多礼，忍冬黑羽传讯，有道一个修善斋的道士正在荒村苏昱门上做客，大概是上次见过的灼光道君元熙”
姜晗闭了闭眼，手指摩挲过阴阳卷，有别于之前发号施令的干脆利落，这一刻他的语气略微缓慢了下来：“只是此时邬风他们都被派出去了。此时扶风中不稳，你去会会他，别让他闯入枯骨林。元熙身大日琉璃火神通，又有仙器天问，此番前来恐有不少手段，你需小心。”
这一句话来得似要突然一些，片刻后又道：“我处理好这里的事物便立马赶过去。”
姜安顿住了脚步，抬头，目光动了动，笑道：“师父仿佛格外不放心我？”
姜安注目于那双眼睛，姜晗的模样俊美，双眼睛总更是让他印象深刻。也许是因为每每这个人的目光望过来时，他便觉得如星光一般璀璨，还带着流淌的情绪，而非远远观望时那么遥不可及。
自己便是在这样的注视下长大的，他任然天幕山脉一个狼妖对他说的话
“狼妖一族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若你以后遇到拼命想要保护的人一定要告诉他。”
那个女狼妖带他进入天幕山跟着了他很久，眼中的情谊仿佛溢出。可他总是想起百川洞庭的玲珑楼阁，特意为他选择的参玄洞。摘星峰是整个扶风最安全平和的地方，晚上星子射入桑水，参玄洞中的他总是会想起那人含笑注视他的眼神，他的身影朦朦胧胧浮现在桑水中。
原来自己是这么地想要将他看清。他的名与字都是师父起的，姜安，长生，里面寄托了姜晗对他最浓烈的期盼。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道侣共度一生，为什么不能是师父呢？再没有比他更会在意半妖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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