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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凋零


那天是大寒,气温降得飞速,呼出来的热气变成白色的雾团,消失在冷风里。苏沐怡拾起掉落在窗台上的枯树枝,碰碎了早月。

        入睡前收到了沈箐筠的消息。

        “明天我们在城南北路的猫咖见一面,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莫名其妙的邀约像是冬日忽逢的雨,说不出的凉意。

        苏沐怡有些犹豫,但又有些心动,尤其最后的五个字像是惑人的蛊虫,啃食着她的心志,让她有些好奇难耐地应答了。

        或许,应该去看看。

        苏沐怡躺上床,闭上眼睛的时候,如是想到。

        “我出去了。”苏沐怡拢了拢围巾,雪白的围巾再加上暖色的大衣,衬得苏沐怡粉雕玉琢。

        许楸桉和李玥上课去了,寝室里就留了个夏璇。

        而夏璇因为乐理课的作业正在赶进度直接熬了个通宵,于是她头也不抬地嘱咐道:“早点回来,别玩得太迟。”

        “知道了,知道了。”

        苏沐怡挥了挥手小跑几步匆匆赶上了的士。

        的士在城市的建筑里穿梭,半小时后到达了和沈箐筠约好的猫咖。

        “喵。”

        伴随着猫咪甜腻的叫声,苏沐怡发现沈箐筠已经坐在了那边。她手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布偶猫,右手轻轻搅拌了一下手中的果汁。

        “来了啊。”

        眼前的女人媚眼如丝,丹红的唇轻启,轻轻一笑,略有妖意,未见媚态,妩然一段风姿。做了美甲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身边的位置,一双丹凤眼里化不开的春水宛若调情,惹得人心头悸动。

        她的态度像是对待熟悉的老友,此次的约见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姐妹茶话会。

        苏沐怡眉眼弯了一下,将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理了理里面那件高领衫的衣领。弯着的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自有灵气。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喵。”

        一只加菲扒了扒苏沐怡的裤脚,待她坐下的时候直接蹦上了她的腿,一蜷缩直接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睡了。

        苏沐怡摸着腿上的那团肉团,腿上传来的暖意并未让寒冷退却,却衬得面前的女人愈发寒凉。

        “所以,沈箐筠你今天找我来干什么?”

        眼前的女孩满身的戒备,握着咖啡的手指微微蜷缩,宛如华生第一次见到沈箐筠时,满身的猫毛全然竖起,群青色的瞳孔猛然缩紧,软软的肉垫下亮出锋利的爪子。

        沈箐筠粲然一笑,如画的眼眸盯着墙上的装饰画,不答反问:“你喜欢良笙。”

        她说得肯定,无需苏沐怡回答便已经有了答案。苏沐怡也没有遮遮掩掩,那一次校庆被拦住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几件事我来说明一下。”沈箐筠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了摸怀中的猫咪,云淡风轻的语气像是来做总结汇报一般,每一个字像是报告上冰冷的数据,让苏沐怡不喜地皱了眉,“第一,我是良笙的未婚妻和沈家的大小姐。”

        “我知道。”

        苏沐怡点点头,眼眸中没有浮现半分慌张,只有清润的眸光,宛若冬日的雪,寒冷且清醒。

        沈箐筠微微有些满意,见过太多阿谀奉承的态度,面前苏沐怡的那种淡定让她产生了点兴趣。

        她柳眉微扬,一双长眸映着对面的画,眸中漾开水光,深深浅浅却不见底。

        “看到那幅画了吗?”

        苏沐怡顺着沈箐筠的目光看过去。

        这家店的主人似乎很有美术品味,挂了一幅油画在上面,画面色彩艳丽而人物僵硬,重装饰而鄙视造型,复古的色调宛若让人穿越回了中世纪。

        画面上画着犹大带领了一队兵马,还有祭司长和法利赛人的差役,直奔耶稣,要与他亲吻。

        沈箐筠没有等苏沐怡回答,便直接说出了那幅油画的名字,“那幅画叫做《犹大之吻》。”

        沈箐筠回过头朝着苏沐怡微微一笑,细长的眼睛如同绽开的金罂,烨色的绚烂是美丽的毒。

        苏沐怡看着面前的女人,觉得白居易所描绘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大抵便是如此吧。

        然而下一秒,女人说出来的话宛若是淬了毒的利刃,朝着苏沐怡的心头狠狠一剜,疼得苏沐怡几乎癫狂。

        “苏沐怡,良笙他并不无辜。他们家可是也参与了那场局。”

        “你什么意思!”

        苏沐怡猛地站起身,身上的那只布偶吓得立马从她腿上蹦下,甚至恼怒地抓了抓她的裤腿。

        苏沐怡咬着下嘴唇,眼眸中那抹清亮的光此刻被心底的慌乱踩得一塌糊涂,只剩下满地死寂的白。

        沈箐筠似乎没有察觉苏沐怡的慌乱,她慢悠悠地喝了口果汁,“严格来说,良家也不算是参与那场局,可是那场局良家是知道的。当时良母因为身体不适住院,良家不能得罪一些家族,但你家又和良家是故交,于是选择了中立,既不参与也不阻止。”

        我与谁亲嘴,谁就是耶稣。

        犹大背叛了耶稣,他用本该最为纯粹的吻葬送了耶稣,用着黑暗和丑卷着他,将他带入本不属于他的地狱。

        光与影相互割裂彼此,他却为自己的吻洋洋自得,然而卑劣终究卑劣,即便用以最艳丽的色调也难掩他身上的肮脏。

        沈箐筠盯着苏沐怡看,她想让苏沐怡知道良笙并不是如同她所见的那般完美无缺。

        所有追随良笙的人都认为他是神,认为他是无暇的,如同那天第一次遇见良笙的她。

        酒杯的推换使得那个带着书生意气的少年在宴会中如此的耀眼,如同火,吸引着无数追逐着火的飞蛾。

        但是少年却没有火的热,只有寒冷掩盖在话语里,焚烧着一颗颗炽热的心。

        一切都要结束了。

        沈箐筠看着面前的苏沐怡,她眼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像是夏季夜晚的萤火,一明一灭间,何以堪的又哪里只是寂寞。

        “不,我并不认为良笙他们家是那一场阴谋的参与者。”

        苏沐怡的话让沈箐筠微滞,以至于一下子失去了涵养,将手边的果汁撒了出来。

        橙色的果汁铺开在大理石色的桌子上,鲜亮的颜色如同白雪中突落了个果子,弄得沈箐筠有些措手不及。

        “你就这么肯定?你就不恨他?”

        苏沐怡点点头,眼底那分惊慌失措已经全然淡去,此刻如同一汪山泉,不见半分脏污。

        “他们又不是施暴者,我又为什么一定要苛责他们伸出手来救援我。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苦难,如果那天他们家是有能力来救我家却不伸手,只是隔岸观火,那我才会不原谅的吧。可是你都说了,良笙的母亲重病在医院,我怎么能够让他们抛弃她来救我爸呢?即便那天他们抛弃了良笙的妈妈来救我爸,我和我爸也会良心不安一辈子。所以我又何来恨意?”

        苏沐怡笑得豁达,像是冬日里悄然盛开的梅,遥望似雪,唯有暗香来。不怨命运弄人,不恨他人不救,理智地活着。

        苏沐怡的笑让沈箐筠不由得想到了那天她跟良笙的谈话,那个男人也是如同这般严厉地苛责着自己坚守着底线,从不自怨自艾,“沈箐筠,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交代的,请你放心。”

        放心?

        她当然放心。

        因为她知道良笙只是清冷却不无情,他总是处处为他人留有余地,做事总是礼让三分,像是守着旧俗陈规的古人,让沈箐筠笑话过好几次。

        沈箐筠看着面前的女孩,到底是放宽了心。想着自己的试探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于是装出来的架子也不再端着,她朝着苏沐怡笑着,眼眸脉脉,如同情人温语,再说出来的话不再如同前面那般刀光剑影,一下子回到了苏沐怡刚刚进门时的语气。

        “对了,送你个礼物。”

        说着她把身边的一个袋子递到了苏沐怡面前,她用涂着丹寇的手指戳了戳袋子,“这里面是我搜集到的能够证明那场局是那群人一起参与的证据,对于你起诉应该很有帮助。”

        苏沐怡猛然抬起头,刚退下的戒备一下子再次回到了眼中,“你怎么知道我正缺这份资料?”

        沈箐筠似乎对于苏沐怡的质问并不在意,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这资料没有几家能够查得到,你要起诉必然少不了这份关键性证据,如果你有了最好,没有我也算是个礼物送给你。”

        “你为什么要给我?”

        沈箐筠看着女孩,突然想起了那天校庆,头顶的烟火在炸裂,她在听到出事真相的时候那份寒凉蒙住了她的双眼,只让她感受到夏季晚风的刺骨,她在那恍惚中朦朦胧胧地觉得炸开的应该是自己的那颗心脏。

        只是还好,她没有因为他们家族的斗争而受伤。

        “就当是我对于那次鼓动的道歉吧。”

        说完沈箐筠不再多言,拿着包就要走,似乎对于自己的道歉有些害羞。

        离席前,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垂,从小到大无法无天的性格再加上高贵的身份让她没有给任何人道过歉,于是使得沈箐筠有些不自在,她轻轻咳嗽了一下,假装不经意地开口道:“咳,我其实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良笙,我会跟他取消婚约的。”

        “对了,”就在沈箐筠就要出门的那一瞬间,苏沐怡开口问道:“良笙知道那件事情吗?”

        沈箐筠知道苏沐怡指的是什么,她也不打算隐瞒,实话实说道:“他知道的,就在不久前,他开始缺课的那段时间。”

        苏沐怡没有应声,只是看着窗外突然开始飘落的雪。初雪纷飞在冰冷的阳光中,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一枝弄碧传幽信,半额涂黄拾晚荣。

        身边有人在拍照,在人群兴奋的嘈杂声中,苏沐怡听到了万物凋零的声音。

        刺骨的寒意包住她的骨髓,逼出胸腔内所有的空气。

        这份缺氧感似乎让她有些窒息,以至于眼角突然坠落下一颗泪珠,破碎在一屋子的欢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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