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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走调


良笙靠在阳台栏杆上,满身的疲倦让他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无力,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了几分颓然感。

        屋外的湖泊结了层薄冰,大一的课程也在一个月前正式结束,他也终于可以从那频繁且无可避免的见面中逃离出来。

        屋内昏黄的落地灯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琥珀色的眸子宛若是冰封在池子里的水,波涛汹涌却又无声无息。

        那天沈箐筠所说的话纠缠着他,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分寸,于是回到家的那天他直接去了书房问了良父,然而良父避而不谈的态度更让他惶惶不得终日,以至于他们一直冷战至今。

        “少爷,外头冷,来里头休息吧。”孙叔点了灯,让漆黑的内室变得灯火通明,仿佛开了灯就能够驱走良笙身上的寒凉。

        良笙摇摇头,笑着婉拒,“不用了孙叔,我吹会儿风就进来。”

        晚饭餐桌上父子俩心照不宣的来回切磋让他略略有些疲惫,再加上饭后和良母的谈话良笙更是有些疲惫。

        “少爷,您也别怪我啰嗦,刚刚夫人在我也不好开口。”

        “孙叔没事,您说。”良笙朝着孙叔笑了笑,他知道孙叔要说什么,他也不想拦着,仿佛这满怀关心的叮嘱不听便再也听不到了。

        “哎,我是想替夫人说几句,您和先生能不能不吵架了,夫人看着很担心,这几天胃口都小了很多。”

        良笙看着窗外的夜色,冬天来临之后,白昼变短,黑夜变长,而他如同夜空中的鸟,明知自己熬不过一晚,却依旧执着地衔着种子去天际的边界寻找黎明。

        “放心吧,孙叔。我跟我爸没吵架,我妈知道的,你放心。”他一口气连说了两次放心,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让孙叔放心还是想让良父良母放心。

        良笙突然有些渴,想抽烟。他不曾抽过烟,却莫名觉得那必是呛人烧喉且迷迭的味道,或许那掺了毒的尼古丁能够让他紧绷的神经有所麻痹,连接着后续已定的结局都变得可以忍受。

        沈箐筠的消息乍看似乎是餐桌上暗流涌动的导火线,但良笙明白不是,一切的源头都是当年的抉择所致,以至于这场无端的火只能用他的粉身碎骨来偿还。

        他知道这件事情所有人都没有做错,但他却为那坐视不管的态度而感到愧疚。

        想到这里,良笙勾了嘴角,凉薄地笑着。弯曲的弧度如同外面的雪,冷得刺骨。

        说来也是搞笑,不久前还嘲讽过沈家不管不问高高挂起的态度,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刀子插进胸口,也是伤了两人。

        “孙叔有酒吗?”

        良笙这话让孙叔愣了一下。他有些担忧地走上前,看着站在冷风中的良笙,内心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寒风吹起良笙的衣摆,额前的碎发遮着他琥珀色的眼眸,让孙叔一下子没了底。月色碎在他的身上,勾着他的人影灼灼,仿若下一秒便同化成这月色,随着月亮一同归到那凄凉的月宫里。

        “少爷。”孙叔喊了声,语气里夹杂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劝诫,似乎只有良笙应答他才能确切地感受到他还站在那里。

        “让他喝。”不知道何时从书房里走出来的良父拿了一杯红酒站在客厅里,他看着靠着栏杆的良笙,忽觉得月色是如此的无情,偷走了时光还不算,还将要把他的骄傲一同偷走。

        孙叔看着良笙和良父有些头疼,可是还是想劝,“先生……”

        良母也从楼上走了下来,她拿来自己珍藏的青瓷杯,“让他们喝吧,孙叔。”

        红酒被倒入青瓷杯,红与白的碰撞刺得良笙眼睛生疼,他忍着泪,看着杯上釉着的绘画,仿若那精美绝伦的绘图能够将他带入外人不可及的桃花源中。

        猩红的酒下了肚,从胃传来的火烧感让他四肢百骸都仿佛坠入火中。但良笙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一杯一杯地灌着自己。良母中途离了席,眼眶却红彤彤的一片。孙叔似乎觉察了些什么,于是也离开了客厅。

        良父坐在客厅里,看着已经半醉了的良笙,思考了许久终究是开了口,“决定了吗?”

        “决定了。”

        “去见她吗?”良父指着亮起的手机页面,一分钟前女孩发来了邀约,那条信息安静地躺在手机提醒页面上,仿若遗弃,又仿若不敢触及。

        良笙恍惚了一下,似乎回到了谈论高山流水的那一天,窗外的雨洗刷着世界,在那小小的一个教室里他们谈论理想谈论自我,他们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寻找到了彼此,他以为他们可以成为伯牙和钟子期,却忘了还有半面之交这个词。

        他和她应是月亮与地球,也只能是月亮与地球。

        “去见。”

        醉意涌上了大脑,良笙醉晕晕地突然想到,他似乎没有跟她说过,他最喜欢听她踩着树叶走在他身边的声音,那个声音让他原本那个懦弱又彷徨的心变得坚定。

        “甡甡。”良笙已经醉了,酒精麻痹着他的大脑,似乎这样子才能从满心的悔恨和愧疚的牢笼里挣脱,他听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爸爸在叹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不应该把你妈的梦想强加在你的身上,对不起,甡甡。”

        儿子的痛苦他作为父亲怎么会不知道,儿子的理想他作为父亲怎么会不清楚。

        可他这些年装聋作哑,即便是听到了看到了也依旧选择不闻不问。

        成为音乐家,是良笙他妈妈的梦想,但这份梦想死在了一场意外里。左右手失了力气,身体的底子遭受了侵害,每日只能做着最简单的劳动工作,再也无法开展大工作量的音乐梦。

        于是他把所有的遗憾化作压力强加给了年少无知的良笙。他其实也知道良笙为什么要当医生,所有理想的转变都是来源于无穷无尽的爱意,在这个底子都是温润的少年的身上哪是为了自己,他首先想到的总是别人,把卑微到刻了骨子里。

        良笙有本日记本,良父见过,翻过,读过,撕过。

        里面的句子太过于温和,像是春天里绵绵的雨,盛开在霁色的群山里,浩瀚在烟色的云雾里,承着他满腔不语的爱意,亮在无声的良夜里。

        良笙良笙,名字里都带着乐器的少年被禁锢在音乐的世界里,所有的牢笼都是他的父亲一手建造的,而他无悔,在枯燥的童年里不曾有过任何的怨怼,只是小心翼翼地反抗。

        而那点微弱的反抗在所有人的抵制下变成了白纸上晕染开的笔墨,像是绽放在雪白寒冬里的腊梅,掉落在万物芳菲的春季。

        良父以为良笙是恨着他的,所有的恨意都在一次次的争吵中体现着翻涌着堆积着。

        可是少年不是。

        他选择了将自己后退的道路全部斩断,将那座过河的桥留给了他们。

        良父很想问问自己的儿子,害怕吗?犹豫吗?可是他什么也没有问出口,他只能撕毁那本日记本,像是只要那满纸的温柔不曾出现过,他就不会受到良心的指责。

        怎么会不害怕,怎么会不犹豫。这满目的黑色、找不到一丝萤火的世界,却偏生要良笙一个人走。

        他后悔,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怨恨。时光给了他太多的机会,而他却把所有回头的机会全部亲手斩断。

        今日局面,自己又何尝不是逼迫的人?他比那些人做得更为狠绝,夺了他的往昔欢愉,也要夺了他的似锦前程。

        他不敢乞求儿子的原谅,他只害怕外面的风霜雨雪会把自己的儿子夺走。以前不敢吐露的话语和真心终于在这个夜里喷薄而出,他知道的,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说了,像是乞求神明放过这个清润的少年,求神明留一条回家的路吧。

        路太长太黑,如果可以他想点亮一盏回家的灯,让那个走着夜路的少年不会觉得孤独,不会觉得前路漫漫归途也漫漫,如果可以,他想替良笙走此一遭,然后告诉儿子,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吧,如果累了,就回良家,我和你妈妈都在家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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