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解副本
进入惊悚世界的玩家都会被告诫夜晚危险无比，万万不可在零点至天亮前的那一段时间出门。而大多数的副本任务内容也会有黑夜时待在房间内的要求，算是为数不多的保护机制。
夜晚降临，白日里被圈在鬼校的小鬼头们得了四处溜达的空，拽着自家父母饭后出门散步；固定在某一处工作、各类各样的鬼员工们也到了休息时间，在街道上游荡散心；只在夜间营业的店铺也接连挂上开门的牌子，迎接着前来玩乐的客人。
惊悚世界的夜晚对于生活在这里的家伙们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但对于人类玩家来说就是个可怖的深渊。
这里的居民到了休息的时间，就代表他们不再受各种地点的限制，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街上游走。光是三四级副本里的家伙就足够让人害怕的不知如何逃跑，更别提那些只能从大佬们文字和描述中才能窥伺到边角的家伙们也会漫无目的地出现在附近。
一条往常归属于三级副本的街道，到了晚上就无法对其进行等级分析了。
今夜的冰淇淋车像以往一样，绕着全城开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美术馆旁边的一个小公园里。
粉红色的冰淇淋车上立着发光的板子，甜筒状的音响摆在地上，循环放着轻快到与这个世界截然不符的音乐。
车里忙活着的是个五颜六色的果冻状怪物，一半的身子依旧是果冻，另一半则是被冻过一样，向外冒着寒气。
当客人点草莓巴菲时，它就用勺子在自己冰冻过的粉色部分上挖一大勺，听见有人要加了果冻的甜饮料，就在果冻的部分切几刀，再用吸管戳进去，歪歪脑袋，倒出里面的饮料。
一群只在七级副本才有机会遇见的鬼童聚在冰淇淋车旁边，叽叽喳喳地垫着脚点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您的四个甜筒，草莓，蓝莓，菠萝，奶油，请拿好。”
被挤在一群个子不算高的鬼童中的大人略显突兀，听见果冻怪物喊自己，便从宽大的衣服中伸出来四只手臂，一手握着一个接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从皮肤青黑的鬼童中挤了出来。
鬼童们的眼里只有不断忙活着的果冻怪物，巴不得他快些腾出位置，非常自然的把他拱了出去。
看不清脸的大人步子不稳，摇摇晃晃的横着走路。在路过一直站在冰淇淋车不远处可怜巴巴看着的小鬼童身边时，上面的一只手向下压了压，把草莓味的甜筒递给了它。
小鬼童还有些发懵，来不及说些什么，这个给它冰淇淋的怪家伙就一阵手忙脚乱，迈着凌乱的步子横着冲进了左手边的草丛里。小鬼童刚想跟着过去，就被终于回来的老婆婆叫住，对方瞧见了它手里的冰淇淋，有些不解：“你手里的东西哪里来的？”
小鬼童说不清是谁，只依稀记得那家伙似乎长着四只脚和四只手。
……
四只脚四只手的‘怪物’漫无目的地在公园里闲逛。
“赵哥，你对小孩子的慈祥buff又升级了，连鬼童也会激发你的怜悯心吗。”
“可是它看上去真的很想要。”
“你开心就好，不过这大衣真的厉害诶。”
“是吧，这是上次副本开出来。”
“牛哇！”
赵金贵的下巴正好抵在秦易的脑袋上，两个人缩在那件破烂却又厚实的大衣里，装作一个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躲避着这边的风险。
“就是穿着它只能横着走，否则伪装效果就失效了，怪不方便的。”
“横着就横着吧，能活下来就行，别说这家的冰淇淋真的很好吃，我从来没在人类世界吃过这么香甜的甜筒。”秦易拿着菠萝味的甜筒，视线四处乱瞥，打量着难得一见的晚间风光，“忽略这群家伙的危险程度，还挺热闹的，这算不算在逛夜市？”
“不算，夜市比这还要热闹的多。”
秦易眼前一亮：“难得有这种机会，我们去看看惊悚世界的夜市什么样吧……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
“左边，往左边再挪几步…赵哥你踩我脚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左边…等等，那是什么。”
秦易和赵金贵好不容易才退回了先前的位置。这一片区域要偏僻些，没有了冰淇淋车的亮光，夜色显得愈发昏沉，人类的视野迷迷糊糊地看不太清。仗着有大衣的掩护，秦易和赵金贵两个人眯着眼睛观察了大半天，才勉勉强强把对方露在外面的那张脸跟记忆里的某个人对上。
也是怪白天电梯里那一瞥的冲击力太强。
在看清楚那是谁之后他们不敢相信的站在原地反复打量了好几遍，都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赵哥，你这件大衣，它没有致幻功能吧？”
不然他怎么越看坐在公园长椅上的那个人，越觉得他长得那么像那个应该已经扑街了的一级玩家呢。
在长椅上坐着，浑身上下写满了了无生趣和萎靡不振的确实是周晓。
在金钱的攻势下，幽冥列车上到总经理下到清洁工，只要是能喘气的都被叫过去想办法。但即便是集合了那么多优秀人才，踏不出去的那一步依旧死活踏不出去。
试了无数方法无果后，总经理提议向上拨电话摇鬼，而那时的周晓已经被磨平了棱角。他给自己拔下了点滴的针，死气沉沉地选择了放弃。
走出幽冥列车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周晓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拖着挂了好几个空瓶的点滴架避着鬼找了个长椅，准备静静的消化这一整天带来的冲击。
就好像一场梦，他这么努力的生活，还是被拽进了这个坑人的副本里。
而且被拽进来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拂晓饭店。
“……到底还要几天才能被放走。”
他绝望地捂住了脸，眼泪好险被残酷的现实伤害的掉下来，自哀自怨了许久后，终于在偶然的一抬眼中跟秦易他们的视线相撞。
周晓瞧见对面那个盯着自己看的‘连体怪’好像突然被切换了什么开关，不再傻站在原地，而是像个螃蟹一样手忙脚乱的努力寻找横着走过来的方法。
他心一紧，以为对面是派来抓自己的鬼，连忙拽着点滴架就想跑。好在‘连体怪’突然又放弃了横着走的打算，在迈步朝着自己走来的瞬间模样发生转变，让周晓看清楚了他们身上穿着的饭店工作服，和名片上隐隐约约的员工大名。
如果没有记错，这件衣服他似乎在刚在这个世界醒来被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见过，估计就是这次进入副本的玩家们的标志了。
也就是说，这两个是同为玩家的人类。
周晓犹豫了一下，无奈自己实在是有一些想从他们那里知道的消息，便不再急着跑开，坐在原地等着他们走过来。
秦易和赵金贵看着完全没有穿员工服却不知道哪里搞来了衣服，手握点滴架，一副大病未愈模样的周晓不知道先问什么好。
周晓看着他们穿着的大衣，暗中思考着这两个究竟是敌是友，为什么要走向自己，一时也没有说话。
气氛陷入了诡异而尴尬的沉默。
最终还是在场年纪最大的赵金贵主动打破了僵局，把原本准备留给这个一级玩家当祭品的冰淇淋递了过去：“刚买的冰淇淋，就剩奶油原味儿的了，请。”
“谢谢，不过……为什么要给我冰淇淋？”
周晓没好意思让他尴在原地，伸手接过了那个象征友谊的甜筒，有些不解。
“说来冒犯，毕竟这次副本的变化实在是有点大，我们以为你早就死在副本里了，这个冰淇淋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祭品。”
“对了，还有一份炸薯条，一样的也是祭品。”
赵金贵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不免感慨这个玩家的运气真是不错：“也是你的操作实在是太惊险了，你是不是被拉进来之前没有怎么看过相关攻略？这样很容易出事的。”
秦易的目光总是会被那个点滴架吸引，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外面的鬼怎么没袭击你？是那个点滴架还有防鬼的功能吗？当一级玩家还会开出新手大礼包吗？”
“不会，我醒的时候发烧了，所以就找了个药馆打了个点滴。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放在现实世界里明明是很正常不过的一句话，被他在惊悚世界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有一种强大的违和感。
“打点滴？”秦易被这话冲击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竟然还有能给人类打点滴的地方？不应该是恨不得生吃了我们吗？”
他以为离开了副本范围的保护机制之后，遇见任何一只当地的鬼都会必死无疑，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不吃掉他们甚至还会给他们打点滴的地方。
“可能是想治好了再吃吧。”
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答，周晓捧着薯条和甜筒，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还有继续下去的空间，便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留出了个位置。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副本，还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能跟我说说吗？”
裹着一件大衣的两个人根本坐不下。
赵金贵和秦易在短暂地尝试了一下后选择了站着给他答疑，把目前已知副本机制和信息都告诉了他。
“所以也就是说，我一个一级玩家被拽进了三级副本里，这个三级副本还突然升级成了五级，而我因为缺席被主管直接判定死亡，失去了饭店的保护，要靠自己活过接下来的9天，然后就可以回去了，对吧？”
“对。”
“所以拂晓饭店我绝对不能回去，否则会被就地撕碎，对吧。”
“对。”
“所以我也不需要走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了，对吧。”
“这个，怎么解释好呢，”赵金贵组织了一下语言，对走主线任务这句话给出了否认，“没有人会走拂晓饭店的主线任务，这个基本上就是个无解的任务，根本没办法完成。”
没有照片，没有名字，没有线索，只有半夜思念孙子成疾睡不着觉的老板站在你的门口，死死盯着门上的猫眼，满脸怨念地站到天亮。
听到他说没有任何线索，周晓松了口气：“所以这个薯条是你炸出来的吗？”
“不过也不能说没有线索，至少那群毛球说老板的孙子喜欢吃炸薯条，还在汉堡店打过工，还总是跟老板吵架。”
秦易还记得早上那群黑毛球叽叽喳喳说出的话，贴心的补充了出来。他的话让周晓硬生生咽回了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的对薯条的赞美。
那群话多到不行的黑毛球。
“那你们过了今晚要到哪里去？还要回饭店吗？既然有那件可以伪装的大衣，就算不回去也能顺利活到副本结束吧。”
听周晓这么问，赵金贵还在犹豫，没有直接给出自己的答案。
虽然饭店内的工作任务确实会一天比一天难，但好在至少他们依旧在饭店范围时，那群食客不能没有理由的攻击他们。如果放在以前，他根本就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就会选择留下。
但问题就出在这次副本的变动上。
除了后厨的工作外，夜间休息时间被强制替换成外出活动，唯一给出的算得上保护的东西就是身上这身工作服，称有的鬼会碍于饭店老板而不会出手，但却绝口不提那些不在乎老板的存在。
如果没有上次副本奖励的鬼外衣，他们现在是死是活还是个问题。这一晚结束，出行的几个人怕是没办法全员在天亮时返回饭店了。
到了那时，后厨的工作全部压在活着回来的人身上，白日劳作，晚间出门，将他们的精力迅速耗光。而夜晚出门的人数出现空缺，就会从前堂的服务生玩家中抽人补全。
每晚都会死人，每晚都会补人。
一直到全员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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