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王茂德人找不到，王密德人还昏着，赵小茹失魂落魄，像只正月天的落水狗一样回了宅子，出发前的依依不舍全部化成粘粘乎乎的沮丧。
容若来的倒是勤便了，好像打卯似的雷打不动，不论多晚都要到赵小茹面前晃荡露个脸。
跟着伙食也好了起来，不再顿顿的水煮白菜丸子汤，也有几个精致小菜。下人们看赵小茹的眼神也多了份尊敬。赵小茹瘪瘪嘴，一边骂古今一样的势利，一边照单全收吞下大肉丸子。
这天容若回来的前，差人送了很多布料衣饰，晚上边进内院的门槛边道：“看看，你喜欢什么花色，叫人做几套旗装，我家的女人，跟着去木兰围场也不能掉份儿。”
赵小茹不乐意了，又不敢大声叫唤，只能咕叽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家的女人了。”
容若心情大好，掂了一支珠花“这是内务府赶制的，我给讨了一支。你看看。”
说着就要帮着插上赵小茹顶上的发簪。
赵小茹这人有些倔，扭头就想格挡开，却被容若牢牢扶住了肩膀：“就一支珠花，没别的意思，瞅你的年纪都也不小了，在宫中也呆了些时日，怎么就是不讨人喜欢呢。既然你是皇上看上钦点的，老老实实都得跟着去。”
这个“看上”说的好似蜻蜓点水，看似无情却很有些意味。赵小茹突然被这两个字准准的刺激到了，谢小萌那张脸在心里膈应的厉害，真是撸了天，合着穿越百年都遇上这么阴魂不散的前任，放着谁都会膈应不是。
想着想着，心里气啊，说话就有些没遮拦了：“您后悔讨我了不是，是啊，我这样的老姑娘在宫里面十年，连掌事的嬷嬷都没有混上，难为您收了我，想拿我办一件大案子，可惜现在线索全无不是。要不您把我痛快的赶出去，别囚在这里当宠物养着。”
容若也不恼：“你怎么知道我办不了这件案子？”
话音不咸不淡，但透着调侃和笃定，赵小茹塞满肉丸子的脑袋突然响了个机灵，觉得事情有转机了，自己倒像个宠物似的凑过来：“怎么，王密德人醒了，还是王茂德逮到了？“
容若乘机插上了珠花：“嗯，是人老珠黄了点，可戴上这花，又像那么回事儿了。”
顺手又给了赵小茹一个爆黍子：“办不了也好，让你困在这里。”
嘿，这爆栗子吃的冤枉，赵小茹嘟着嘴瞅着容若，心里诅咒道，邪魅你个香蕉吧啦，给老娘滚远点。
前前后后都是车马队，这个年代没有沥青水泥马路，皇帝出巡的衘道也是沿途官员临行前做好路基，临了一两天连夜辅上罗刹国使臣进贡的大红波斯地毯，所谓赵小茹想起《红楼梦》中那一句，所谓不过皇帝的钱往皇帝身上使，竟不能用罪过可惜来说了。
这次木兰秋弥所带女眷，至太皇太后和太后以下，皇后，有各位宠妃小主，还有一些王公重臣的郡主，期待能借着秋弥出北京城的机会能透口气，旗人重骑射，不少重妇更是蒙古公主，从小就是马背上长大。
赵小茹只是个私聘的侍妾，按祖制是不能随行秋弥，但一来皇上御口钦点，二来容若已是进子爵位，正室却空悬，大家只觉得古怪，如今收了个老姑娘作填房，早是传为怪谈，宫中人闲人不少，想看笑话的多，也都想看看这位小妾取个乐子。
所以赵小茹身份低微，本应合着车队的尾巴上的车，竟把她给排到了车队前面，和宫中的一位有名分的小主子同乘。
同乘的是敏贵人。这位敏贵人是大学士家的嫡女，长的放在现代是个特色美女，但在那个年代以女子娇小为美，在浣衣局赵小茹听说过她不太受皇上待见，这位主子个太高，有点小驼背，而且是位话唠，大概宫中闷坏了，和林湘有一比，上来就逮住赵小茹：“听说你也在宫里面待了很久。”
“你怎么出了宫就给明珠大人给收了房，你知道不，容若那小子还是我正黄旗姑姑的大表哥的小舅舅的，小时候还见过一面，嘿，还是个拿弓打鸟的小混蛋！还打了我小表妹的雀儿，你知道我小表妹是谁不。”
眼前的小主虽然不受谢小盟那个混蛋大裤衩待见，可还是位正主子，赵小茹不敢待慢，强忍着一路的颠簸拼命装作对她的大表哥，小舅舅和小表妹有兴致，拉拉扯扯过了两个时辰，可这位敏贵人好像没有停的意思。
车马颠簸，室内闷热，赵小茹有点晕车，但不敢造次，强忍着过了十里，一到了行营，一奔下车哇的一口就要吐了出来。
这里可是头阵，引着周围的各位主子都侧目厌恶，纷纷打了扇子隔住口鼻。赵小茹这次没敢多带人，就带了个刘嬷嬷。刘嬷嬷也是容若手下的老人家，见了这场面也觉得给明珠府丢脸，看着刘嬷嬷一边收拾一边嫌弃的模样，赵小茹心里那个狗带啊，可这胃就像打了蜡似的，滑腻腻的一阵恶心过一阵，忍都忍不住。
容若带了人马在附近巡查，刚刚好远远看到一圈人指指点点，打了珐琅国送的双筒铜镜，知道怎么回事儿，心里有些嫌弃，暗恨这老姑娘礼仪上不争气，给自己丢了脸面。
但莫名又有些牵挂，依着这老姑娘的办事的人情，哪里是那些宫里面女子的对手，所以更想上去看看，可碍着各宫女主子都在，自己一个侍卫凑这个热闹不方便。
思来想去，终是迈不出那脚，却见一人从太皇太后的营帐里面出来，仔细看着，正是苏麻喇姑，领着个小宦官向着赵小茹的营帐这边过来。
再转眼，敏贵人合着赵小茹便向着太皇太后的营帐小急步赶过去。
赵小茹低着头跟着敏贵人，也不敢多问，低着头进了一处账房，中间燃了旺火，四周点了熏香，卧榻铺着兽皮，尽头还供着旗人的菩萨。
“太后太后，敏贵人带着明珠家的过来请安。”话音婉转温和，不卑不亢。正是慧如。
我嚓，赵小茹见到慧如心中一颤。只见她浅笑吟吟扶着太皇太后就立到自己面前，到底是钟萃宫的小红人，穿的比其他正位的小主也不差。淡绿的旗袍配着素兰的马褂，只插一支珍珠蝴蝶粉色花朵发簪，更显得亭亭玉立。
“你就是容若那孩子收的小媳妇？”太后太后缓缓开口。
赵小若看多了清宫戏，这位太后出镜率颇高，有各种版本。但赵小茹却觉得哪一个版本都无法演绎出这位太后的威严，眼前这位太皇太后只是普通蒙古盘发，发上只是两只金簪，别无他物，长相端正，身板硬朗，却通身有股子男人才有的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正是天上的雄鹰睥睨地上的万物。
这气势让饱受现代文明教养的赵小茹竟然膝上一软，“妾身正是。”却不料老太后倒是很慈祥，笑眯眯的打了个手势，意思让身边的人扶起了赵小茹。慧如眼尖，没等苏麻喇姑动身，体贴的挽住赵小茹，没料到一碰上赵小茹的胳膊弯，赵小茹就深深的恶寒的打了个冷战，本能的躲开。
慧如心里有些奇怪，自己虽然在学士府上长大，可前年就离了府院一头进了宫，和这位填房侍妾并没有见过，可这位小蹄子却是生生防着自己。
可当着太后老人家的面儿，慧如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退让了出来，太后老人家拉了赵小茹的手近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我说性德这孩子老大不小的，也不张罗自己的家事儿，急的他额娘什么似地，有的没的跑我宫里唠嗑，说求我不让她孩子在宫里当值了，还是放了出去寻一处地方官做做，也好定定他的性子。我对他额娘说，你家性德不用定性子，天生的风流小子还要定什么性子。”
说的一地的人都笑了。
容若在外面听得笑声，转了几圈，咬咬牙，转头找了个当值的小宦官，耳语吩咐了两句，自己硬了胆子向人堆儿里面闯了进去。
主营这边妇人们却刚说着，却听得内侍来报，说护卫总领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命妇们远远瞅着是个带刀的侍卫，都嘀咕着是谁，一看是容若，扑哧笑的更忍耐不得。
倒是容若镇定，恭恭敬敬给太皇太后老人家行了礼：“前面的主营已经扎好，恭请太后移步主位，皇上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太后只是笑，其他的娘娘可不肯放过这个打趣的好时机：“这些个传话儿的琐事怎么赶着容若大人亲自过来，可不是不放心自己的小娘子，生怕我们娘儿几个怠慢了她不是。”
这些娘娘都是看着容若长大，和自己的孩子似的，所以容若并不怯场，偷偷的看了眼赵小茹。容若远远瞅着赵小茹被一群命妇挤在中间，微微垂着头弓着腰，涨的满脸通红，两颊间的小雀斑都被羞愧的跳跃出来，心里竟然生生有些被牵扯的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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