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青檀木梳
那本是一把练功用的青桃木剑，剑身黝黑，纹理粗糙，剑柄处还缺了一个角，洛尘眼神好，一眼看出缺口处有个大牙印，也不知被谁啃过了。
除此以外，她更看到木剑的旁边还躺着一把青檀木的梳子。
然这梳子却与那木剑形成鲜明的对比，好比天上一脚地上一脚，隔了十八层地狱的距离。
梳子雕工细致，一朵莲花摇曳在莲叶之上，两只蜻蜓伸展纱翅翘脚落在莲心，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泛青的檀木被打磨得晶莹油润，花纹是镂空雕，在一角的镂空处配了个滴溜圆的白玉珠子，珠子下还坠了深紫色的流苏。
从前洛尘她娘常用家里一把断齿木梳给洛尘梳头，边梳边念叨着一头青丝，九千心事，一把木梳，万缕情缘。
那时洛尘不太懂娘在说什么，可如今姑娘大了想嫁人，再看这把梳子，便觉得梳齿之间有光阴流淌，虽说默然无声，却是最长情的告白。
“这个……也是给我的么？”洛尘戳着自己鼻孔问。
“拿去梳头，别把头发再掉到饭锅里。”
洛尘瞪眼，她什么时候把头发掉到过饭锅里，她头发这么少，可是很在意的。
说来说去他这送礼的由头虽是老气横秋又小心翼翼，却也难掩他以梳寄情的心意，洛尘还是偷得满腹欢喜，心里默念一句很好。
然而转眼她就知道，自己分明是想多了，因为仙君再度不耐烦地呵斥她，“把剑拿起来。”
等饭等菜时可没见他这般不耐烦，洛尘撅着猪嘴，腹诽他是过了庙门不下雨，万般不情愿地拿起那把剑。
九紫仙君霎时身形一闪，手中长剑如一条柔软银蛇直冲天际，待手腕一压，那剑又刚韧有力僵硬冰冷。
洛尘瞪着眼珠子想要记住他一招一式，却仿佛只看到一只轻盈白鹤在花间飞舞，他或伸颈或梳羽，惹得身旁长羽鸟儿随之翩翩，也惹得洛尘最后只能张大嘴巴，看笳离花卷着花瓣跳舞。
他十几招下来不咳不喘，洛尘忐忑举起木剑想要上前，却一个踉跄扑倒，手中的剑朝他腹部径直刺了过去。
九紫仙君身形微动，洛尘扑空后眼见就要跌落仙眠溪，那些围成一圈的大鸟却没义气地躲开。
她使劲屏住呼吸，生怕成为天庭呛死第一人，就觉得被拉进一个温暖怀抱。
青竹气息浓烈，她偎在青冥仙君怀中惊魂未定，一头未梳的乱发全部散开来，她低头不语，像极了彼时村东头那个爱撩汉的疯婆子。
仙眠溪中那些鱼胖得本已是游不动了，一个个如同染了色的圆萝卜，此时却鬼精灵地跃出水面，尾巴僵硬着张大鱼嘴看热闹，深怕错过这毫无尿点的好戏。
洛尘默不作声摸了一块小石子扔过去，砸得鲤鱼们纷纷落荒而逃，再没心思看她在仙君怀里装柔弱。
凝神之时，洛尘感到他将自己的头发全部挽在手中，只一瞬便给她盘了个髻。
她伸手去摸，髻上插的是那日在他房内看到的丑陋木簪子，鬓边还有两朵笳离花。
丑人配丑饰，倒也相得益彰。
忽而身后传来啪啪啪以及紫莫的呻／吟声，洛尘扭头去看，紫莫正拿着盘龙棍在篱笆那边挥舞练功，可她动作不大熟练，棍子数次打在自己肩上，疼得她面红耳赤。
紫莫这人真是奇怪，明明在练功，眼睛却死盯着洛尘看，眼神还无比幽怨，好像洛尘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从前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信任，就在这幽怨中吹弹可破，土崩瓦解。
洛尘耸耸肩，再次举起手中木剑，这次她未跌倒，稳稳地开始随着仙君身形比划开来。
两个时辰过后，仙君出的汗比洛尘出得还多，虽说他没有责怪她，她还是觉出，自己是他教过的最笨的徒弟。
午时休息洛尘睡得昏天暗地，不知几时梦中出现一只猛虎，那虎并不伤人，只是蹲在身旁定定看她，洛尘一急，醒了。
紫莫坐在她的小板凳上，目不转睛看着洛尘的脸，洛尘哎呦一声，“真的有老虎。”
紫莫一愣，“哪里。”
洛尘小声嘀咕，“小母老虎。”
紫莫脸上神情复杂，主动递过来一杯凉茶，“洛尘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瞧上咱们仙君了，你看看你，尽使些凡间狐媚子的招数勾搭仙君，你……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洛尘心想这个丫头真是疯了。
“紫莫仙子，我就是有心，也怕是无力吧，你看看我这副模样，你觉得仙君会看上我？”
“这么说……你没有想勾引仙君？”
洛尘点点头，“你放心，绝对没有。”
紫莫笑了起来，“我就说吗，你怎么会那样没有自知之明。”
说罢紫莫拍手离去，洛尘看一眼天，又到了练功时间。
穿上鞋子挽了发髻，她手持木剑推开窗，“紫莫，池里的鱼胖得快成精了，不如弄几条出来炖了吃？”
紫莫忽的回头，“成精？我倒是真希望这池子里能修炼出来几个鲤鱼精，这样我好歹也能牵制住几条，把仙君魅惑住不去看你这张丑脸也好。”
洛尘想哭，看看如今自己这地位，心有鱼都力不足，鱼吃不上还吃什么仙君呢。
她撇撇嘴，心服口不服，“真成精了还有你什么事？”
紫莫在身后骂洛尘歹毒，洛尘不理她，径直去了仙眠树下，把剑一举开始练习，一身黑袍呼呼啦啦，真是鸡立鹤群。
此后一月洛尘两点一线，白日九紫殿夜晚青冥殿，与两位仙君越来越熟，心里也越来越慌。
按理说学仙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她本是个凡人，学点皮毛也就罢了，可两位仙君却有板有眼，对她进行高强度训练，冥冥中她总觉得髓魇还会卷土重来，天魔二界或许即将有一场大的厮杀。
不过还未等来二界的厮杀，凌瑶上仙却先杀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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