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老谋深算

　　此后三天，洛尘除了吃就是睡，本以为紫莫伺候她这个凡人会委屈得要命，却不曾想，紫莫每日笑呵呵为洛尘端茶倒水，还时不时示意洛尘可以多躺两天。

　　无力不起早，洛尘对她此举深表怀疑。

　　这日洛尘朦胧浅睡着，新雨过后的泥土芳香让洛尘沉醉，因此紫莫开了窗。

　　九紫仙君说的没错，三日一到，洛尘的身子便已大好，她这厢又赖了两天并非病痛，而是铁打的身子碰上磁石床，再加上紫莫一再督促洛尘装病。

　　洛尘虽说疑惑，却又暗示自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干脆往床上一挺，好好休憩两天。

　　午时的日光慢慢爬上窗台，一只雏雀扑棱着翅膀从殿楣落下，眼看就要着地，却见某个灵活身形将它一把捞起，顺便翻身跨进房内。

　　是那一头青发的青冥仙君。

　　洛尘侧身瞪眼躺着看他，一动不动。

　　他今日穿一身橘红色长袍，交衽之处滚了暗青色的边，这艳俗的颜色能让他搭配得如此清新脱俗，想必他在臭美的道路上也花费不少精力，深藏功与名。

　　他与洛尘互望，待到近前忽然伸手抓住她肩头一拖，把她由卧变坐，他自己则翘起一条腿靠在床边高椅上，“早就好了，躺久了肉不酸么？”

　　这是打洛尘跌入洞中开始，第一次见到他，期间他来给她诊过病，可她都睡着完全不知。

　　洛尘已躺到双眼浮肿，怎么也睁不大，他瞧见洛尘努力的样子摆摆手，“别使劲了，你睁眼闭眼的区别本就不大。”

　　洛尘神色冷冷，“仙君，你若是提前几日教洛尘些仙术，我也不至于被打得这样惨。”

　　他捉起桌上的核桃，嘎嘣嘎嘣咬碎，吹落那些碎皮，把油亮的核桃仁扔进嘴里，“以你的资质，学三百年也防不了髓魇。”

　　虽说洛尘偶尔会笨得灵巧，遭他这般奚落也还是万分不爽，“那髓魇是什么仙，怎的那样厉害？”

　　“魔界大帝，魔君髓魇，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妈呀，早知他是这个来头，当初洛尘怎会与他顶嘴。都怪紫莫误导了洛尘，洛尘只当他是历劫回来的上仙，还是个弄丢了宠物猪的上仙。

　　洛尘后怕得筛糠，“如此说来，那日他心情还不错，否则怎会留我一条狗命？”

　　青冥仙君张口要说，话到嘴边又有些结舌，“或许吧……”

　　他看洛尘依旧窝在床上，劈头盖脸训斥道，“躺差不多就起来吧，我与九紫栩商讨过了，日后一起教你仙术，你也要勤勉一些，否则像凌瑶仙子座下那两个笨货一样殒命，我与九紫栩的脸可就要铺在南天门当地毯了。”

　　洛尘心里此时不知是喜是忧。

　　原以为是偷摸随青冥仙君学些仙术防身，那时洛尘心里是窃喜的，可如今两位同时要教她，她还得勤奋刻苦，这感觉就不大对劲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大概就是这种滋味吧。

　　许是今日天气好，众仙们乐得串门，一上午就隐约听得人来人往，紫莫几乎没怎么与洛尘照面，紧着去打发那些无所事事的仙，茶壶里一滴水不剩，她也没时间给洛尘续一下。

　　青冥仙君吃渴了，晃晃空空的壶，“我去取水。”

　　洛尘抓住他衣袖，“神仙不能隔空取水吗？”

　　他身子微俯，“我的口水，要么？”

　　镜中风物甚美，杯中却无茶，洛尘看向他镜中侧影，与她几寸之隔甚是暧昧，她抓起茶杯横在二人之间，“口水我也有，仙君还是快去打水才是正道。”

　　他面上闪过蔑笑，笑她有色心无色胆，更笑她每每都要临阵脱逃。

　　他一纵身从窗口又跃出去，洛尘捏着茶杯发傻。

　　没理由啊。

　　她没理由不接受他的亲近，他俊逸清朗亦静亦动，虽说看着骚，却也真没见他和别人浪，自己在犹豫什么呢？

　　院里又传来说话声，洛尘缓步移到窗边，紫莫背对她与一个男仙推推搡搡，她侧了一下身子偷看，紫莫这丫头，怕是春心萌动了吧。

　　“劳烦紫莫仙子了，仙子辛苦照料洛尘，想她也会早日康健，这点……仙子拿去买些胭脂，若是她能下厨了，还请仙子别忘了，把我的红烧肉圆排在前面做……”

　　紫莫嘻嘻笑着，“仙君客气了，我记下了，到时我会去传话，您过来吃就是，话说我家仙君那么好客……”

　　洛尘睡了多日，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青冥仙君又跳进来。

　　他夺过洛尘手中的空盏斟满，“你这几日不下厨，嘴馋的仙人们都来找紫莫，让她好好照顾于你，盼你早日康复，怕是她手里的菜单有三尺长，收的银子也有三斤重了。”

　　什么？

　　洛尘瞪大眼，她就觉得方才那二人的话味道不对，原来是满满的铜臭味儿啊。

　　洛尘暴跳，“紫莫怎么可以这样……凭什么不把银子分给我一半？”

　　从小洛尘的娘就教导她，宁可清贫不可浊富，紫莫怎么能发这种厨难财？

　　青冥仙君慢条斯理坐下饮茶，“你急什么，她只是排菜单的，可这菜做不做不是在你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冲洛尘眨眼，洛尘冲他竖指，老谋深算，老奸巨猾。

　　傍晚时分夕阳洒晕，殿楣的雏燕呢喃不止，啾啾声中盼得母燕捉虫回返，张了焦黄的小嘴儿吃食儿，复又满足地梳羽望天，淡了辛苦浓了甘甜。

　　洛尘坐在篱笆边，看树桩旁摇曳的一串石榴红。

　　紫莫摘了果子送到九紫仙君房内，不久退身出来径直走向她，“洛尘，仙君说你身子已经痊愈，不如明日开始就下厨吧，菜单我都列好了……”

　　紫莫胸有成竹自信满满，洛尘冷不防泼了一盆冷水，“紫莫仙子，我方才去试过了，虽说双腕已经不痛，可却软绵无力拿不起锅铲，恐怕……余生我要多请假了。”

　　紫莫马上僵掉一张脸，捧着洛尘的手腕里里外外瞧了快十遍，喃喃自语道，“看起来没事呀……这可怎么好。”

　　洛尘偷笑，那紫莫仙子兜里的银子躺得不怎么踏实了，这可怎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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