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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盒粉


  山杏回到值房时,秀儿已经备好了水和官粉,正坐在炕边做活计,“你这丫头,实在是刚性,我看那热茶溅到你手上,还以为你要喊呢,没想到你硬生生扛住了,若不是牌局散了我悄悄的跟太后说了,她还不知道你伤了呢,珍儿硬是被她喊了半个时辰秀儿。”

  她说着拿了秀儿的手看,见红肿已经消了些,这才松了口气,又拿出一个瓷瓶子来,“这是太后赏给你的冰玉烫伤膏,她说了,手跟脸一样要紧,让你细细的涂了,莫要留下疤。”

  秀儿站起来福了一福,双手捧了药膏,“谢太后赏。”

  山杏打量着秀儿,秀儿比初进宫时长高了些,眉眼更俊秀了几分,虽说宫女不许涂脂抹粉,秀儿脸上只是薄敷一层宫粉,更显得脸上的皮肤洁白无瑕吹弹可破,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姿色,若是长大了,必定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秀儿啊,你晚上怎么不抹粉?”

  秀儿没想到山杏忽然说到了这里,“呃?”

  山杏说着从自己的妆盒里拿出了,“这是江南贡上来的上等的宫粉,只是太白了些,只适合养肤。”她说完就把粉塞到了秀儿手里,“你们的份例也都是好的,白日里擦那些就成,晚上的时候把这个厚厚的涂在脸上、脖子上,手好了之后擦在手臂上,最养肤色,日后再涂脂粉,也能吃得住粉。”

  “这……”秀儿是现代人,听说过古人用铅粉,结果脸越擦越黑,对古人这种堵住毛孔的养肤方式颇有些不信。

  “这宫里这么多的姑姑,你见过哪个油光满面满脸长痘的?这都是粉养出来的!这粉里有上等的珍珠粉,还有白芷、白术、白附子等等,对肤色都是极好的,只是这粉有药味,到了白日定要洗干净。”

  秀儿一听心想这莫非是古代版的过夜面膜?想想见过的宫女确实都是肤色极好,虽是青春期少女也鲜有冒痘的,那些所谓带妆烂脸的艺人,多半用的都是化学制品,哪及得上这些纯天然的东西,“谢谢姑姑。”

  “别叫姑姑这么生份,叫姐姐。”

  “谢谢山杏姐。”秀儿知道这是山杏在抬举她,在这宫里,上面的人要抬举你,你不识相,那是大大的打抬举你的人的脸,是一等一的不妥。

  到了晚上,旁的宫女一看秀儿也学着她们在脸上敷粉,认了徒弟的也都笑笑从自己的妆盒里拿了粉出来,分给自己的徒弟,唯有眉芬因在太后那里侍寝值夜未曾在,二娟子并没有得到。

  后来秀儿才知道,所谓姑姑们给她们的这,本就是她们的份例之内的,老宫女们的规矩如此,总要扣住这,看她们是不是可造之材,再决定给不给她们。

  等到了她做姑姑的时候,也同样不能免俗。

  却说二娟子见她们都有那,偏她没有,也只得忍着,待第二日眉芬值完夜回来,二娟子伺候的要比平常还要精心十倍,眉芬也是个精细人,立刻就觉得怪了,绵儿笑了笑,“她是在跟你要那盒粉呢。”

  “你们都给了?”

  “山杏都给了,我们能不给吗?倒显得我们小气舍不得东西一般。”

  眉芬把手上的汗巾子扔进了水盆里,“哼,说好了看她们四个是好的,一起给,怎么偏偏她要逞能先给,倒显得我是个刻薄人。”说完了她上了炕,开了自己的妆盒子,取出粉来扔给二娟子,“眼皮子浅的东西!”

  二娟子接了那盒粉,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只觉得自己分外命苦,“谢姑姑赏。”

  “快滚吧!别在这儿碍事儿!”

  晚上当值的姑姑们互视一眼,收拾停当都睡去了,只剩下二娟子轻手轻脚的把屋子收拾干净了,才敢拿着那盒粉出去,坐在石阶上发呆。

  她家本是不穷困人家,只是做包衣佐领的爹去得早,只留下空职衔,弟弟年幼不知事,姐姐入宫本想攀个高枝,在主子那里混出脸面来,也好给弟弟撑腰,谁想姐姐混来混去也没混出来,额娘一咬牙,让她也进了宫。

  谁想到她又是这样处处受气,如今一同进宫的都已经在太后那里出过头露过脸了,姑姑们言语间也透出几分的软和了,只有她还一直受气,让人看笑话,如今为了这又受人排暄,她真的连钻进地缝的心都有了。

  还是额娘说得对,谁让她没生在正经的旗人家里,有三品的顶戴,能正经的参选入宫做主子呢,只能是做宫女子,任人揉搓……

  皇太后捧着秀儿的手仔细的端详,“亏得上药上得早,留不下疤,你这个孩子看着不声不响的,倒是个倔脾气,被奶茶烫了都不吭一声。”

  秀儿跪在地上,心里面暖暖的,自打她进了宫,再没人这么真心实意的怜惜她,让她觉得她还是个人,“多谢太后体恤奴婢,奴婢只想着一不能烫伤太后,二不能在太妃面前失态,丢了太后的脸面。”

  “好,是个好孩子,山杏,你可要好好的调教她。”太后连连的点头,“你家在哪里,家里还有谁啊?”

  “回太后的话,奴婢家住在西城,奴婢姓乌雅。”

  “哦,原先做过尚膳房总管的额参是你什么人啊。”

  “正是奴婢的祖父。”

  “哦,额参哀家知道,是个精细人,乌雅氏是世代忠良啊。”

  “谢太后夸赞。”

  “好了,你这手沾不得水,回去歇息两日再来伺候吧。”

  “谢太后。”秀儿给太后磕了头,“奴婢这点伤不碍事,奴婢舍不得太后。”

  “你啊,终究是小,不懂事,这女人的手是也是女人的脸面,手上留了疤也算破相,必定得好好保养,哀家当初在家的时候,骑马手磨出了茧子,我额娘硬是逼着我把手上的茧子拿热水泡软了,一点一点的拿刀刮下去,疼得哀家直哭,额娘也跟着哭,……”太后说着说着,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也是自伤身世,她本也是天之骄女,受尽宠爱,谁知道姑姑嫁给了大清的皇帝之后夫妻失和,连后位都丢了,为稳固蒙古和大清的关系,只好又把她嫁了过来,她这一辈子,未曾尝过夫妻恩爱滋味,却尝尽人间辛酸,她是自由的草原女儿,却在这金做的笼子里困居。

  “瞧你,又惹得太后伤怀了,太后让你去歇着是恩典,还不快谢恩。”山杏知道太后是自伤身世,赶紧笑着过来打岔,蒙古人谁不晓得太后的苦楚,可这苦水一样得往肚子里咽。

  “好啊,是哀家想起小时候的事了,何必怪她,秀儿啊,你跪安吧,明日照样来服侍就是了。”

  “谢太后。”秀儿磕了个头,退了出去,她一直半低着头,一直退到门外才抬起头来,却见周围的太监、宫女,瞧着她的眼神都与往日不同了。

  这紫禁城里啊,是这世上一等一势力的地方,你若没有脸面,人人踩,你若得了点脸面,人人巴结着你,敬着你,也人人盼着你摔下来——

  秀儿回到宫女住的小排房,正好瞧见二娟子在发呆,“二娟子,大热的天你在外面坐着干什么?不怕晒黑吗?”

  二娟子抬头看见秀儿,想起秀儿在宫中的步步顺随自己的步步是槛,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你不在太后那里当值,回来做甚?”

  “我手上有伤,太后命我回来养好伤再回去。”秀儿轻描淡写的说道,她知道在永寿堂发生的事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传遍整个慈仁宫,索性自己先说了。

  “太后倒真宠你。”二娟子说道,如果是她——

  “无非是机缘巧合罢了。”

  “好秀儿,你跟山杏姑姑求求情,让她也引荐我进永寿堂吧。”

  “这……你是眉芬姑姑的人……”若是旁人秀儿说了也就说了,二娟子是眉芬姑姑带的人,若是求了山杏,事情成不成在两可之间,自此可就要把眉芬得罪狠了。

  “我没你命好,你不帮我便说不帮的,何必说这些没用的。”二娟子当下沉下了脸,都是一样的宫女子,都是一天进宫的,她偏偏被秀儿比了下去,心中自是多有不服。

  秀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还是咽了回去,她若真是十三岁,没准儿还真会伤心,她这个年龄了,什么没经过见过,说是认姐妹,她和这些宫女子也无非是同事关系,能处好就处,处不好了维持面上情就罢了,二娟子如今这般的翻脸不认人,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眉芬姑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她也盼着你出息,等你的活好了,她自会带你进永寿堂。”说完这句,秀儿就转身往茶水间去了,屋里都是刚值完夜的姑姑,哪里有她呆的地方,她不如在茶水房帮着王大爷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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