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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书上总是写,遇到旧日的朋友应当说“好久不见”,或是文绉绉地再加一句“别来无恙”也就足够。可是叶舒对着而身旁的男人却说不出口。他们实实在在是旧日相识,何况亲密甚于朋友,但是与他有关的一切早在5年前就戛然而止,所以此刻见面,她似乎连问候都找不到理由。

  左胸里跳动的那颗心脏越发不规律地敲击着她的肋骨,她也只能叹息自己不争气,这个人一出现她竟然都心律不齐了。

  闭上眼睛,眼前终于陷入一片漆黑,安宁沉静,仿佛真实的暗夜。

  1分钟,5分钟,10分钟……无可奈何地睁眼。

  叶舒一向自信她强大的自我催眠,可今日恐怕也无能为力。

  数不清想象过几次他们再见的场景,如果是当年,自己依旧肆意张扬,或许还会心有不甘,穷根究底。然而想象仅是想象,时间开的玩笑没有人能预料,他们相隔已是5年,她磨了棱角,挫了锐气,对他再没有质问指责的立场和时机,尽管此刻他就在这里,相遇在万里高空,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也没有相视一笑的释然,徒留尴尬与难熬的坐立不安。

  一言蔽之,是她不勇敢,生怕一言一语都被他当作装模作样,欲盖弥彰。

  .

  叶舒不去看身畔的那人,反正也是睡不着了,便拿出那本外皮磨损得甚是厉害的《瓦尔登湖》,可是后面的人一直在窃窃私语,她很是心烦。

  终于低语爆发成了咆哮,就像炸药的引线被点燃。

  叶舒下意识地转头,只注意到那个女孩子神情激愤,满脸的怒意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委屈,语带哭腔地指责边上的小伙子,“你居然跟我说要分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年轻的姑娘,视爱情胜于生命,即使爱情的皮相已经千疮百孔也不愿放手,所以连死也轻轻松松就能说出口。而这样的话叶叶舒从未想过,如何艰难,她都不敢轻言这个字。

  还在若有所思的时候,身子却突然失去平衡,不偏不倚地正好撞入一直避之不及的严萧怀里,耳边随即响起清亮的水声,臂上的力道明明白白地证实了这是人为事件。

  叶舒什么也没想,侧脸隔着衬衫感受着他胸膛的温热,清晰无比的心跳声入耳,分辨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鼻尖萦绕的,满满都是他的气息,淡淡地檀香唤起回忆的潮汐,一波一波地强劲来袭,她顿时就没了气力。

  “请两位注意一下场合,如果有什么私人问题,这里恐怕也不是解决的好地方。”

  叶舒微微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只能感叹时间不够公平,过往5年于他不过是时间的磨砺,容颜未改,却已心性沉淀,就连说话,也带上不同彼时的凉意。

  周围的乘客也纷纷附和着,倒是让那对小情侣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歉,顾不上寻死觅活了。

  “擦一擦吧,不是最讨厌沾水吗?”那双骨节修长的手握着一方经典的方格纹手帕,边角绣着Y的字样。

  叶舒不知何时已经悄声地离了他的怀抱,不接,只是说:“不用,飞机上有毛巾。”

  “随你。”严萧倒是不跟她客气,收回手,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一头如墨长发。

  很快空乘就出现了,叶舒要了条干毛巾,即使感受到的他毫不掩饰的探寻目光,也只当作不知,专注手上的动作。

  她讨厌碰水,天性使然,父亲说那是因为她的生辰八字里带了太多的水,五行缺火,所以她尤不喜水。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她只觉得神奇,想,是不是以后结婚的时候要找一个命里带火的先生才会姻缘美满?

  她清晰地记得她第一次告诉严萧她讨厌碰水的时候,他的玩味表情,让她有些恼羞成怒,所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惜要说出口的话随即被他脸上浮现的莫名其妙的笑容给生生憋了回去,她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好笑?我就是觉得这八字还挺准的!”

  “嗯,是挺准的。”

  “那你还笑”

  “因为我五行火旺。”

  “所以?”

  “所以我们结婚的时候,八字都不用合了,一定是造地设的好姻缘。”

  结婚,多么庄重的字眼,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在叶舒的世界里,等同于一生一世,就像是牢不可破的誓言。所以即使严萧只是玩笑似的说出结婚,叶舒霎那间仿佛听到了破土而出的声音,甚至让她时至今日还能回味出那一刻难以言喻的心弦震动。

  可她很快就在往后的日子里尝到了时间催化下的苦涩,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醒来后,才幡然自己已是孑然一身。

  她痛恨他此时随意地道出她的习惯,没有一丝的回避的自觉。

  “你就真的准备接下来的2个小时,一句话也不跟我说了?”严萧放低手上的书,稍微侧着身子望着用毛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叶舒,没有预兆地开口。

  处理完讨厌的水渍后,叶舒就一直在毛毯下闭着眼天人交战,听到他的话,几乎是不加思考地就脱口而出,“说什么?”

  严萧只是伸出一只手扯了扯毛毯,手劲不大,她蹙眉合眸的模样就全然暴露在他眼前,“什么都可以说。”

  在他没礼貌地拉下她的毛毯之后,叶舒就索性放弃挣扎,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一本正经地坐好。

  “比如?”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好?什么叫好,什么叫坏?不论好坏,都已与他无关,而她也存了心不想顺他的意,“好的很,需要和你一一报备吗?”

  严萧不在意,瞳仁幽深,嘴角的笑容顺着目光所到之处肆意扩散,“你愿意的话,我洗耳恭听!”

  真会顺杆爬,听不出她说的是反话吗?你愿意听,我还就不乐意说!

  “可惜,我不愿意!”

  她没有意愿继续这毫无意义的对话,奇怪,尴尬,他们都明白,这些话不是叙旧,已是不合时宜!

  严萧扶书的手不可察觉地微微一抖,书本顺势掉落在地,他也不捡,继续偏头望着她,想望进她的眼里,望进她的心里,可惜她说完那话后早已转过头,继续蜷着身子,泄露满身疲倦。

  苦笑着弯腰拾起书,轻轻拍了拍,翻到最后,小心翼翼地摆正里面的照片,纯白背景下的照片更显鲜妍明媚,却再也无法和5年后身旁这人重叠。

  .

  所以直到飞机落地,两人都再无言语。

  她到底还是没能和他说一句再见。

  不知是困意来袭,还是那一番模棱两可的对话透支了她的精力,叶舒真的睡了一觉,却是梦境浮沉,盘错交织。

  出了机场,冷风来袭,深吸一口气,心肺沁凉,叶舒才有一点安心踏实的感觉,那番似是而非的对话就当是一场梦,永远地留在那万里高空。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叶舒急忙拿出手机,果然,程逸的短信早到了半个小时,她笑着回了条短信让他不用挂心,而那一头的人也很快回过来,只说让她照顾好自己,他很快会来看她。

  叶舒只觉得心头温暖,抵挡了这夜风寒凉。

  想赶回去处理自己的工作,叶舒步履匆忙,可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头疼,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也能碰到陆长鸣,只当不见,回身继续走着。

  陆长鸣长腿阔步,几步就追上来,截了她的去路,生生把她拦下,完全无视她的冷淡,“你跑什么?车在另一边呢!”

  “你有什么事吗?”叶舒直接跳过他的话,不耐地问。

  面前的人倒是毫不在意,神色诚恳地回道:“来接你啊!”还捂着自己的心,故作幽怨道,“你去参加婚礼怎么可以不带我呢?你这是剥夺我的基本人权,你得补偿我。”

  叶舒想,如果这世界上有人的脸皮厚如城墙,那就非陆长鸣莫属了。可惜今天她实在没气力和他斗嘴,就给他留了一句,“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自己打车回去。”语罢抬脚就走。

  即使叶舒的话都说得如此不客气了,陆长鸣也照样不懂,伸手揽上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你是没看见报道吗?不知道女孩子一个人坐出租车有多危险吗?我得对你的安全负责!”

  叶舒有些恼了,“跟你一起我才要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

  陆长鸣一听这话面色如常,仿佛听不出画外之音,却是松了手,改而捣乱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地说:“我没有开玩笑,送你到家我就走。”

  与他拉开距离,叶舒掏了手机拨通电话,边说边瞥着陆长鸣,那副防备的刺猬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挂断之后,才认认真真地对陆长鸣说,“我们非亲非故的,你真的不需要这么上心,我朋友就在附近,我搭她的车回去就行了,你也走吧!”

  陆长鸣没有跟上来了,叶舒松了口气,刚刚的电话是打给室友杨灵,可惜并没有通,她只好硬着头皮对空气讲得煞有其事,可是她宁愿演戏,也不愿意和陆长鸣扯上半分关系。

  “不领情?叶舒,你还真没让我失望。”陆长鸣对着那个纤纤背影自言自语。

  他叹了口气,靠在车旁从口袋里摸出烟,骨节分明的右手指捏着烟放在鼻尖,从另一边口袋里抽出左手,一枚吊坠盘在掌间,幽幽的香气弥漫,檀木上的雕工一看便知是珍品,棕色的挂绳从扣子处断开,年久失修的模样。

  叶舒,我欠你一次,可现在我不想还了,怎么办?

  再抬头,她的背影却已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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