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毗舍梨有些头晕,晚秀坐在床边回头看她,语气幽怨:“你终于醒了,我都快要饿死了。”
毗舍梨揉揉自己的额角,说:“……我去拿吃的。”
晚秀见她要起身,赶忙过来扶她,一边嗔怪道:“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嘛,要喝醒酒茶么?”
毗舍梨想起自己昨日的确受猫儿玉诓骗,喝了酒,然后……然后她好像受东王父指点,去昆仑山找西王母娘娘,再然后……再然后她遇见了正在沐浴的夷筝……
晚秀见她倏地红了脸,皱眉抿唇,看起来有些奇怪,担忧的问:“你怎么啦?是不是头还疼得很?”
毗舍梨忙抓住她的袖子,问:“晚秀,我昨日是怎么回来的?”
晚秀道:“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我早上起来就看见你睡在榻上了呀。”她不放心的去倒了一杯冷茶来递给毗舍梨,道:“一定是你自己寻回了来,或者这府里哪个妖怪送你回来了呗。”
毗舍梨检查自己的衣服,虽然有睡觉压出来的褶皱,也有些松垮,但该有的都有。她安下心来,起身将衣服换了,坐在梳妆镜便整理头发,一边道:“一会儿我去小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晚秀没有说话,趴在她肩膀上看了镜中的人半晌,嘟囔着:“凛姬,你可真好看啊。”
毗舍梨听出她与往日不同的失落语气,放慢了动作。晚秀在一旁有些怨怼的说:“哼,你这么漂亮,猫儿玉喜欢上你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说着她又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与毗舍梨背靠背,低声道:“我好想回家,好想院子里那颗梨树呀,这个时节,应该都开花了吧……”
毗舍梨没了别发的梳子,只能用一根带子系发,她用带子在发尾颤了一圈,微微偏头,直截了当的问:“你喜欢猫儿玉么?”
晚秀从她背上跳开,转过来恼怒的看着她:“你、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喜欢一只妖怪!”
毗舍梨看她绯红的脸颊,闪躲的目光,心下便已经一片了然。
她从妆镜前站起来,将头发抛到脑后,点点头:“嗯,我出去了。”说着她绕过晚秀,出门去给她取早膳了。
夷筝到底想要做什么毗舍梨是完全猜不到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自从进了这座被结界封锁的宅院就再没有和夷筝单独见过面,但依稀她还是能知道一些关于夷筝的事情,无非是他摇身一变又成了幽冥篁的妖怪,富贾之子,腰缠万贯,猫将军的独生女儿看上了他,两人正在筹备一场热热闹闹的婚事。
自然,毗舍梨是不会相信夷筝会真的娶瑶儿,可她也不确定夷筝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瑶儿。
婚礼匆匆而至,毗舍梨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直觉告诉她,不管夷筝在暗暗谋划什么,实行计划的日子必定就是今天无疑了。她是没有资格前去观宴的,一个俘虏女婢,虽是道宗之人,可也不会被战功赫赫的猫将军看在眼里。猫儿玉遣人送来了一些喜果吃食,毗舍梨便和晚秀窝在香居阁内翻花绳,她没怎么玩过,每次都需要晚秀催促教学,再加上心神不宁,很快就没有兴致了。
墙外面鞭炮阵阵,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晚秀见她总是反应迟钝,便也不想玩了,瘫在那里嘟囔:“一群妖怪,居然还学着人吹锣打鼓拜天地,真是可笑。”
毗舍梨在一旁挽着那团乱糟糟的红线,说:“你不要总是妖怪妖怪的叫,他们和人也本无区别。”
晚秀嗤笑:“妖怪就是妖怪,怎么和人没区别,他们吃人呢。”
毗舍梨摇摇头,说:“妖怪中也有善良的,如果按照你的说法,妖怪低人一等,那你崇拜神仙,妖怪也有修成仙的,你又如何看待呢?”
晚秀被她的问题噎住,想了想,说:“妖怪想要成神仙,人也想要成神仙,说明神仙是最好的,人是次等的,而妖怪就是最差的,这总是没有错的吧!”
毗舍梨轻轻一笑:“你只知有一心修仙的妖怪,却不知天上有多少下凡为妖的神灵,两者相较,也说不得哪个是高高在上,哪个就是低如尘埃。反倒是人,自然孕育,世代繁衍,经历百态,这才是真正的天地精华,万物灵长。”
晚秀听得一愣,但又不是很明白,嗤之以鼻:“你把人说得这么好,可自己还不是在修道,想要成仙。”
毗舍梨心里想着,我是从神仙变成了人,哦不,是变成了死人。
她知道再说下去晚秀也不明白,便笑了笑不再开口。此时外面吵吵闹闹,一双丫鬟路过院子,笑着道:“新姑爷长得可真是俊秀,怪不得戴着面具小姐也为他痴迷不已,莫说是小姐了,就是老爷也欢喜得紧,咱们虽说是名门,但这门亲事的确不亏。”
另一个说着:“我昨日还看见小姐在给姑爷做新衣裳,模样可是从没有过的温柔。只不过,只不过你觉不觉得,咱们新姑爷好像不是很体贴小姐,小姐跟他说话时,他总是爱答不理的呢。”
“我可不觉得,那是新姑爷害羞,你没看到,小姐偷亲新姑爷,新姑爷那张脸登时就红成什么样子了。他啊,一定是畏惧小姐的身份,觉得自己配不上小姐,所以才总是掩藏心思……”
晚秀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见毗舍梨忽然站了起来,仰头问:“怎么啦?”
毗舍梨面色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说:“我出去打探一下,看能不能趁乱逃出去。”
晚秀立马来了精神,拍着手道:“好啊好啊,你去看看,我望风。”
毗舍梨说:“你就在这里呆着,哪里也不许去,不然发生意外我无暇顾你。”
晚秀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应允,毗舍梨便匆匆出了香居阁,往大厅所在的欢园溜去。
她那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发生或正在发生。她加快脚步,躲过那些猫家护卫,不远处露出大厅的瓦檐,几步之遥的距离,却在那哀嚎惨叫响起的一瞬间滞住了脚步。
她知道里面乱哄哄的,冲进去的护卫也全都没有再出来,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大红的灯笼挂在道路两旁摇摇晃晃,诡异又凄凉。她想前进,却被一把刀抵住了脖子,回头,猫儿玉正狠戾的瞪着她,一把拎起她的后劲,咬牙道:“卑鄙小人,我就不该相信你们!”
毗舍梨皱眉想问一句发生了什么,却被他往前推了一把。一个猫脸小厮拉着他,劝阻:“公子,咱们还是快逃吧!”
“滚开!”猫儿玉一把踢开那人,眼中蒙着一层寒霜:“父亲还在,我哪里都不会去!”那人纠结了看了猫儿玉一眼,转身便逃,可当他跨出院门,却又立马出现在院子的另一边。小厮惊慌失措,惊惧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又再次往门外跑去。
可毗舍梨之到,他是跑不出去的,这是结界,他们已经被困在欢园了……
忽然她头皮吃痛,偏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夷筝……”
“你少假模假样!”猫儿玉红着一双眼打断她,押着她往大厅去。毗舍梨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和血腥味,想到他应该是刚从大厅逃出来,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让猫儿玉像变了个人一样戾气深重。
难道……
她脑子里的那根弦越发紧了。
而等她步上台阶,目睹了现状,那根弦终于彻底断裂,震得她浑身颤抖。
满地的兵刃,横陈的尸首,整个院落都显露出刚刚经历一场乱斗的痕迹,而站在厅堂中央的人一身喜袍,手执长剑,回首时一张笑成月牙眼的面具,看起来仿佛是在嘲笑着什么。
“爹!”猫儿玉急切的喊了一声,夷筝身旁跪在地上的老人吐出一口血,怒道:“逆子!你又回来做什么!”
猫儿玉颤抖着,看着他的父亲强忍住心头的慌张:“他在欢园设下结界,孩儿出不去了……”他突然振奋,将毗舍梨推壤了一把,恶狠狠盯着夷筝道:“不过这个女人自己送上门来了!夷筝,你放了我爹,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夷筝的剑尖还指着猫将军的喉咙,他微微侧身,默了默,好笑道:“玉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猫儿玉一颤,他本来也没有多少把握确定毗舍梨和夷筝是一伙,但他找不到出路了,夷筝和毗舍梨当初一起想要擒他,总归还是有一些交情的,何况这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欢园,不论如何都很可疑!
那刀刃又贴近了毗舍梨的皮肤几寸,毫不留情地割出了一道血痕,“我说到做到,我真的会杀了她!”
夷筝冷哼了一声,低头看向被咒诀缚住的猫将军:“将军,你戎马一生,向来用兵器说话,儿子却只会这样趁口舌之快,不觉得失望么?”
“夷筝,我猫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猫儿玉依然失了理智,对着夷筝不住怒吼。
夷筝声音平静,并不看他,而是仍旧盯着他爹,说:“因为你们拿着一样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而那,是我需要的。”他用剑尖抬起猫将军的下巴,笑道:“我知道,你爹是个铁骨铮铮的战士,我用说的,他一定不会给我,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用别的方法来找了。”他顿了顿,劝诫般地说:“你们栖身市井,也没有少做坏事,按照妖界律规,灭族已是开恩,更何况你们还是光渠子的旧部,按理说,早在三百年前你们就该死绝了。”
“老夫如今落在你的手里是老夫看走了眼,要杀要剐随便你,至于东西,老夫是绝不会交给你的!”
“爹!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要就给他罢,有什么比我们一家人还重要!”猫儿玉在毗舍梨身后怒喊,可他爹显然没听到这番话,正义愤填膺的说着:“杀了我,让我去地下陪老尊主,天下再没有人能找到它,我带着这个秘密去死,也不算违背我对老尊主的承诺,没有愧对我对老尊主的一番赤胆忠心!”
“是么?”夷筝悠悠哉哉,和当初他在光山上准备杀人时一副模样,他好像每次决定做一些血腥的事情时就会变成另一幅模样。不再桀骜,不再愤怒,而是成了一个真正的,以折磨人为乐的恶魔。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可我好像已经知道它在哪里了,不然,我勾引你女儿做什么呢?”
“你!”猫将军忽然怒目圆瞪,表情震惊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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