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表姑
枣儿拿她无奈,又瞧的好笑,就伸手去捏她嘴巴,两人悄无声闹了一阵,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西瓜跑了进来,说大太太来了。
枣儿嚯的站起身子,忙出门去迎,三人正出了外间门,大太太已经到了院子里,笑着问三人:“你们姐儿呢?”
枣儿忙福了一福,回道:“回大太太的话,姐儿刚睡下了,还没醒呢。”
大太太便往屋里走,屋子里点着安神香,淡淡的香味传来,倒真令人心平气和下来,挥挥手止住了跟进来的丫鬟婆子,自个儿轻手轻脚进了内屋,凑到榻前瞧了瞧,见当真是睡熟了,便没多说什么。
到了外间,大太太又拉着枣儿问了问这几日餐食药剂,枣儿一一答了,大太太便略显欣慰,叹了口气:“如今却也大好了,只再将养几日,这几日府里又件大事,恐来不及照料这边,需要什么只管去要,熹姐儿是个苦孩子,也是个有福的,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总归比独自个儿的好,虽说亲的是亲,熹姐儿还小,总来得及慢慢培养。”
枣儿听得这番话,由大太太拉着的手就是一僵,大太太哪里察觉不出,只顿了顿话头,装作不知,接着道:“便如此,你们四人好生照看这,我先去了,改明再来。”
送走了大太太,枣儿一回屋子,便坐在了小杌子上,整个人有些恍惚。
“枣儿姐姐,枣儿姐姐,这可怎么办?”桂圆急得拉她的袖子,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吵醒了榻上的人,说话都带了哭腔。
西瓜比桂圆还要小些,愣愣的看着两人,一张嘴哇的哭了出来,山竹手忙脚乱的去捂她的嘴:“别哭了别哭了,姐儿要被你吵醒了……”
“枣儿……”
暖阁中传来细细的声音。
君熹睁开双眼,入目是暗红色的绸缎帐子,上面用金线暗绣着翠竹梅花,泛着粼粼光泽,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依然如此,便不是做梦了。”
枣儿闻声进来,见君熹早以靠坐了起来,便拿了几个软枕放在她身后,让她舒服一些。
“姐儿,方才大太太来过……”枣儿提了一句。
君熹点头,方才那番话,她听见了,只是并无多少感觉,这身体的家事这几日有枣儿和桂圆在旁提点着,也知道了不少,适应了十几日,她这才堪堪接受了事实,自己竟是一觉睡回了十岁,又是到了五百年前,当真是睡过了头……
喝了几口水,缓了缓精神。
君熹便道:“我无碍,你们不可在外面多说什么。”
枣儿一直强忍着泪水,这会儿也憋不住了,背过身去擦了把脸,哽咽着应道:“奴婢知道,奴婢不会乱说话。”
桂圆,瑞月和明玉三个半大小丫头也跟着点头,奶声奶气附和:“婢子也不会多说话。”
君熹见她们三个可爱,招手都唤了过去,三个小丫头趴在榻前,睁着大眼睛看她,桂圆说:“姐儿,张嬷嬷什么时候回来?”
“又是胡言……”枣儿轻斥一声。
桂圆立马闭紧小嘴不再出声。
自太太过世,手底下原来伺候的人皆被老太太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处置了,几个亲信更是被冠了照看不当致太太病情加重的罪名发卖了出去,其他的小丫头,想来也是凶多吉少,只她们四个,因年级小,又只跟着颜君熹,方才无恙,而张嬷嬷正是君熹的奶嬷嬷,也是处罚最重的一个,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枣儿又红了眼圈,使劲揉着眼睛不让泪珠子掉下来。
有话说,身前人如何,身后事如何,像这般冷心冷面的人,君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颜家老太太着实是个狠角色。
“罢了,桂圆这几日多去前头转着,府里既瞒着我们,便多打听些,枣儿莫要出门了,你年纪大些,她们防着你,省的被人抓了错端,且先看着。”君熹揉揉眉心,她深知这继母过了门,又深的老太太喜欢,高人批过会得男孩子,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意味着什么她明镜似的。
这院里只四个丫头,三个不过四五岁,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一个只十岁出头,虽是聪明伶俐,却也比不过府里的一个媳妇子,老太太处置了原来的人手,却也没再安排人来,一应事物虽仍如往常不曾变更,君熹却也明白,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如此这般,若真等到云表姑进了门,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君熹叹了口气,十岁,放在她那个时代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可在这个时候,已到了谈婚论嫁许婆家的年纪,可即便如此,她无依无靠,又能做什么?不过是关起门来自己老实过日子,想着,就又道:“母亲留了些东西给我,我这处也有些体己,省着用吧,以后的日子,只咱们几个了。”
话一出,瑞月哭了出来,明玉也不拦着她了,撇着小嘴不住哽咽,枣儿转过头去,用袖子抹眼泪。
“姐儿,有婢子四个一天,定不会让姐儿受委屈。”枣儿转过身,通红的眼泡,脸上挂着几道泪痕,从袖袋里掏了掏,拿了个小荷包出来,拉着君熹的手让她拿着,只说:“这是婢子这些年攒下来的,姐儿别嫌弃。”
君熹哭笑不得,忙塞回她手里,笑骂道:“哪里就到了这种地步,这是你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我怎能要了去。”
枣儿不依,只顾着往君熹手里放:“姐儿这是嫌弃婢子了。”
桂圆瑞月明玉三个也各自跑出门去,不过一会儿又噔噔噔跑了回来,手里捧着几个小荷包,桂圆手里还拖着个油纸包,三人趴到榻沿上,将小荷包放到一起,西瓜说:“姐儿,这是我们的。”
桂圆又将那油纸包往前递了递:“姐儿,这是我留下来的桂花糕。”
君熹忍笑,这小丫头竟舍得将自己最爱的吃食拿出来给她,心下不由莞尔,摸了摸几人的头,又将荷包推了回去,只道:“你们先收着,收好了,攒的满满当当的才好,眼下还没到那地步,府里也不敢真苛待了我,便是真到了那地步再拿出来不迟。”
枣儿便也趴过来,泪汪汪得看着君熹:“姐儿自小没吃过苦,以后的日子,不知怎么难熬……”
君熹塞拍拍她的手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枣儿,你且记得,只有过好了今儿个,才能想明儿的事,千算万算算不过老天爷没眼,便不如不算。”
枣儿愣了一瞬,回过神来擦干净了泪,不住点头:“姐儿的教诲奴婢不敢忘,是婢子浅显了,以后婢子不会再提。”
瑞月和明玉不如桂圆伶俐,仍是懵懵懂懂,只说:“若是京城那边知信,就好了。”
君熹垂下眼来,京都远在千里之外,便是她原来那个时代,从金陵过去也得费一番功夫,更何况车马不便的现在,便是车马方便,这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尽有老太太的人盯着,莫说出门寻人捎信,便是到别院去都难,这个念头,只能先作罢。
“药我以后便不喝了,仔细些,别落了人把柄。”
“奴婢去倒的,也埋好了,没人瞧见。”桂圆小声说道。
君熹点头:“如此甚好。”又问道“可说了什么日子?”
枣儿就道:“这月廿八……”
“竟如此心急,若再有人来问,只管说我身子依旧不大爽利,到时再出去罢。”
君熹说着,自下了榻来,走到窗前站了,望着院中一树压了银霜的腊梅,只见点点鹅黄藏在棉絮般的雪白中,煞是好看,轻吟道:“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虽不是红梅,却是胜雪一段清香,枣儿,咱们去折几支梅花来,凑这大雪的光,闻闻香。”
君熹自顾说着,也不知为何脑中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诗,如此掂量着,桂圆倒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就凑过来道:“姐儿说的可是那卢梅坡曾说过的,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却……”便挠着头做愁苦状,怎么也想不出来了。
君熹也不提醒,只笑着瞧她。
枣儿便道:“雪却输梅一段香!叫你掉书袋,凭白惹个大红脸子给我们笑话。”
君熹也笑,拉着几人要往外走:“好啦好啦,桂圆还小,不可笑话她,咱们出去看看雪。”
枣儿也不多言,知君熹这些日子憋闷的狠了,这会儿难得如此放松,心里也跟着高兴,只她方生了场病,一连卧床数日,身子孱弱,定不能再受了寒,便取了件大氅给她披上,又拿了个棉袖套,捧了手炉,直裹的严实合缝,就露了两个眼睛在外面,方才放了心:“姐儿身子刚好,不可受风。”
君熹笑着瞪她:“哪里这么金贵。”
桂圆和明玉撩开帘子,瑞月又忙着去前面开门,枣儿轻斥一声:“你们三个,这么开了门是怕冷风灌不进来?”
瑞月摸着鼻子嘿嘿地笑,仍是将门开了条小缝,风雪一灌进来,登时打了个哆嗦,眼睛冻的一眯,抽了口凉气,嗖的将脖子缩了起来。
桂圆就指着她笑,明玉不明所以,也跟着张着小嘴呵呵直乐。
且说这府里由大太太和二奶奶管家,只剩下不到十日便要娶新媳妇过门,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
二奶奶是小辈,自然要多为婆婆分忧,一连数日忙的连轴转,这日方得了半日闲,在炕上靠着小憩,门帘一声轻响,大丫鬟红英轻手轻脚进来,凑到跟前小声说:“奶奶,惠表姑来了。”
这惠表姑乃是云表姑的亲妹妹,二奶奶一听,登时睁开眼,坐起身:“在哪里?”
红英回道:“直去了大太太那里。”
二奶奶心下略一思忖,又靠了回去:“来做甚?”
“说是受云表姑所托,来看望熹姐儿的。”
看望熹姐儿?这是什么说法?”二奶奶纳闷,这可稀奇,想着,便让翠英取了大衣裳来,捧着暖炉出了门去:“走,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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