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牵连
第二十六章(牵连)
突然,一道紫烟破开了水面的白雾,一抹血色在寒烟里忽隐忽现。
“啪”的一声,手中拽着的绳子猛地一松,从池上白雾里弹回来的绳子抽在了常缨的胳膊上;常缨狠力地握住断掉的残绳,怒目圆睁地瞪着池中的人影。
“师兄!”
谭玉红着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起身。
水面上升腾的白气渐渐散去,陌重远抱着白梨出现在池中。
在看清陌重远的那刻,楚迎安暗淡的眼里有了阴冷的寒光。
她不可置信道:“重远?”
池壁下是一个缓坡,陌重远淌着水走了过来,随后,一个跨步,踏上池壁。
他先是冷面瞪了一眼常缨又皱眉看向楚迎安。
白梨闭着眼,在陌重远的怀里颤抖着,嘴里呼出的寒气冰着陌重远的胸膛。
像是被池水吸干了血,白梨苍白的脸上结出了冰霜,嘴唇的颜色也由淡红变成了混着一抹青紫的白。
谭玉赶紧跑向白梨,将白梨身上已经松掉的绳子拨开,又将绳子狠狠甩在地上;他转身,怒不可遏地瞪着常缨。
常缨一个冷笑,愤怒甩袖,扔掉手中的残绳。
“想不到,一向不问俗世,自命清高的上仙,有一天,也会动了这红尘的心思?”
陌重远低眸浅笑,复而抬头,用讥讽的语气道:“你一个中平的仙阶,也配与我说话?”陌重远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他怒斥道,“滚开!”
常缨顿时被吓得一怔,面上浮现出了害怕的神色,霎时,她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地看向楚迎安。
“师妹,我真替你不值,你屡次包庇于他,换来的,却是薄情寡义。”常缨玩味地看了一眼白梨,继续刺激着楚迎安,“你看,这不~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子,竟能把师尊的两个亲传弟子,都给勾了去~”
“你胡说!嘴上这么阴损,小心折寿!”谭玉大喊道。
“折寿?”常缨讥笑着,“只有你这种天生凡胎的,才会在意这个吧?”
“你们两个,到底让不让开!”陌重远突然高声道。
他急不可耐地把楚迎安也一并给凶了。
楚迎安被气得心滞。她想不通,一向清傲的陌重远,竟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旁人的眼光,发这么大的火。她更想不通,让白梨揽了罪名,明明是平息这场风波最好的办法;却没想到,这么做,竟会让自己遭受如此屈辱。
她恼羞成怒地质问道:“此人身带妖物,图谋不轨!陌重远,你当真打算,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置青冥弟子的安危于不顾!”
陌重远却继续高声道:“那蜂妖为我所有,难不成,你们也想罚我?”
楚迎安的心瞬时坠到了谷底,她咬着牙,眼中含泪。
“你居然为了她……”
陌重远心里一堵,他并不想对楚迎安说这些带刺的话,可这几天实在是太糟了,所以,说话急了些,便也顾不上楚迎安的心情了。
当下,白梨在他怀里发着抖,几近昏厥,他也不能在此停留。
“让开。”陌重远对楚迎安冷淡道。
楚迎安也未作纠缠,她冷眼看着陌重远,咬着牙,从齿缝中发出了一声。
“好……”
她随即侧身,给陌重远让出了路。
常缨也颇有眼色地走到一旁,斜眼看着陌重远。
腿上涌动的白气冲向两侧,陌重远迈开步子,急赶着向前。
谭玉却没随陌重远离开,他挺起胸膛,对常缨和楚迎安耀武扬威道:“今天,若是闹出了人命,你们两个,谁都脱不了干系!”
撒了气后,他才满意地拂袖而去。
楚迎安感受着脚下的冰凉,心中阵阵发寒,她强忍着泪,眉宇间浮上了阴云。
常缨却笑着安慰道:“师妹,为了一个男人,犯不上。我们修仙之人最重要的就是仙力,只要爬得够高,便没有人敢欺负你。”
楚迎安转身看着常缨,脸上已是盈盈笑意,她柔声道:“师姐,你误会了。我对陌重远只有同门之谊,并无其它。”
常缨虽是看破却不说破,她见楚迎安强忍着嫉恨,只觉得可笑,便也笑道:“明早便是启行之时,你还是早些……回去准备吧~”
对面几步之遥的,原本牵绳的弟子,已被刚才发生的事惊在了原地。
常缨临走前,还不忘命令道:“你也回去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洗尘池。
那弟子也匆忙跟上,快步离开。
半晌,远处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杂乱的声音慢慢消失。
*
尽管周遭已安静下来,楚迎安却依旧心乱如麻,她转身站在池壁边,面向被云海覆盖的万丈深渊。
白色的云里映出了天边的橙黄,暖阳下却是冷风吹着,凉气缠在脚踝上,针扎样的疼。
楚迎安面无表情地摊开手掌,掌中出现了陌重远送她的那只钱袋;她把手一翻,让钱袋落入了云海里,瞬间,一团白色烟圈从云雾里腾起。
一滴泪压着睫毛滚了下来,那水珠被风吹着,飘进了光里。
*
“师兄,我们还是去找苏穆仙长吧!”谭玉边跑边说。
陌重远抱着白梨,大步流星地迈进了云霄阁的院门。
“不行!”他对谭玉道,说话时,脚下的步子更快了,紧接着,他焦急道,“快去前面开门!”
谭玉赶忙答应。
“好,我这就去!”
语毕,他急赶几步,向着白梨的屋子奔去。
*
黑色纱摆比疾风先一步进了屋,谭玉也紧随那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把门带上。他转身,快步跟在陌重远身后,来到了床边。
陌重远将白梨放在床上,又拉过棉被给白梨盖上。
白梨闭眼躺着,额头上、脖子里全都是汗,就连领口都被汗液浸湿;白梨人虽昏迷着,却尚有意识,她皱着眉,偶尔抽动一下脑袋,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去!去请师尊!”陌重远急喘着气,命令着谭玉。
谭玉看了一眼虚脱的白梨,立刻转身向门口跑去。
突然,床上有了声响。
“娘……”
一滴汗珠沿着唇瓣流到了嘴角,白梨微张着嘴,从齿缝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陌重远在白梨腿边坐下,摊开手掌,隔着被子,给白梨的双腿施术,一缕缕紫光被不断地注入进了被子里。
此时,白梨只觉得很痛,即使晕着,疼痛也没有消减。
双腿像被淋上了一层滚烫的油,烧焦了每一寸肌肤,仿佛有人将粘连着血肉的死皮,一片片地扯掉,痛如剔骨。
疼痛模糊了神志,虚幻中,白梨的眼里出现了熟悉的颜色:有黄有绿,更多的是一片白,颜色又暖又亮。
“芷儿,芷儿~”
贴着耳边的,又是那个温柔的声音。
“娘亲,娘亲……”白梨喃喃着,声音越来越大,突然,她带着哭腔喊道,“娘亲!”
一声过后,屋中突然安静下来。
陌重远手上一顿,慢慢收回了术法。他看着白梨痛苦的表情,听着她的呓语,像是能分担她的痛,陌重远的心中也涌上了一股酸楚。
此刻,陌重远同情起了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陌路人,他觉得,白梨同他一样……
“可怜”。
*
白光如柱,从高不见顶的空中直射到青石板上,将幽暗的石室中央照亮。
亮光下,一个由大到小叠了三层的青石圆盘上,有两个仙人,隔一张青石矮桌,面对面地盘腿而坐。他们一人灰衣,一人白衣,灰衣之人正是寄凌寒的师父——青云;而另一人,却是一幅生面孔,面相虽不算老,但头发已然全白,与衣服浑然一色。
他们二人面前的石桌上捶刻着一个正方棋盘,黑白棋子已占了棋盘大半,他们不时起手、执子;再提子、沉思。
寄凌寒站在石盘下,穿一身素衣,脑后收拢的头发上只插了根细长的玉簪。他的身子,一半现在光里,一半留在了暗处。
空旷的石室里,“铿嚓铿嚓”的声响分外明显,三层石盘的中间那层,犹如磨豆的石磨,边转边响。
石盘转动的声音搅地寄凌寒心神不宁,半晌,他开口。
“师父,我……”
“不必再说了。”青云气定神闲道。
他凭空变出一粒黑子夹在指缝中,未作犹豫地落了子。
青云对面的白发仙人手中也捏着一子,他见青云堵了寄凌寒的话,便淡然一笑,将棋子滑进手心握住,继而转头:“凌寒,今日你再求亦是无用。既然,你的那位师妹已经找回来了,照顾好她便是。”
寄凌寒失望地低头,他抬臂,双手交叠,对石盘上的两人特揖。
“师叔、师父,那凌寒就先行告退了。”
青云没有抬头,那白发仙人却作主颔首。
寄凌寒便再次躬身,随后,轻步离开。
*
“哐……”缓慢而沉重的声音响起。
不一会儿,又是一声,石门重重地落了地。
平静之后,那白衣仙人提袖,继续着方才的对弈。
他将手捏的白子推到了棋盘上:“打吃。”
青云突然一愣,看着道尽途穷的棋局,心生忧愁。
那白衣仙者见青云心事重重,便劝说着:“青云啊,我看你……还是告诉他吧。”
青云叹了口气,搭在石桌上的手,又拍在了膝盖上。
“芥华兄……”他言语一滞,面色更加黯淡了,半晌,才继续沉声道,“我并非有意瞒他。只是凌寒这孩子与苏穆不同,性子太倔。若是告知他真相,他定会坏了我们的大计!”
那一头白发的芥华却是一副悠然之态,他悠悠道:“就算你通盘计算精确,可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那孩子的出现,就如这盘棋,既然天命如此,还是早日让他知晓为好,免得他,越陷越深啊……”
青云却举棋不定,他敷衍道:“你容我再想想。”
芥华面有难色。
“我是怕你的身子,拖不住。”
青云有些不悦,语气坚决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吊着自己的这口气,撑到封印天枢的那一日!”
*
寄凌寒独自走在楼宇之间的白玉廊道上,自他从石室出来,便如失了魂魄,垂眸恍惚着。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白梨入门之事,想着,该以何种理由才能把白梨光明正大地留在自己身边。
他烦恼着,不知不觉中竟已走上了回云霄阁的路。
*
方才,谭玉在寄凌寒的寝殿外叫了半天,也没听到一声回应,他便前去紫辉宫的正殿寻找,极速奔跑中,竟和回来的寄凌寒打了个照面。
谭玉立刻停步,喘着粗气,解脱般地苦笑着。
“跑什么,冒冒失失的。”寄凌寒教训道。
谭玉提袖抹了把鼻子,焦急道:“师父,你快去看看吧!白梨被苍玦宫的,”他一怔,心想着楚迎安与陌重远的关系,便只好改口,含糊道,“白梨掉进了洗尘池,现在已经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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