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泪
第三十八章(泪)
同样的雷声,也响彻在青冥山中。
白梨被窗外的声音吸引,透过窗棂,她看到了一片接着一片的白光。
寄凌寒有些担心。
“害怕么?”他小心问道。
白梨回身,低头想了一会儿,又将目光移向了桌上的书册。
原本厚厚的一摞书已经分成了两摞,左边的低些,右边的高些。
寄凌寒看懂了白梨的意思,于是说:“方才的那本已经看完了。接下来,想看哪一本?”
白梨又想了一会儿,而后谨慎地从桌下拿出了,一直藏在腿上的书。
她把几本书叠在一起,放到了桌上,犹豫片刻,低着头怯怯地把书往寄凌寒的面前推了推。
寄凌寒笑着瞅了白梨一眼,然后拿起了最上面的那本,一边翻阅,一边问:“你想看~月晴给你的话本子?”
白梨抬眼,面露期待,对着寄凌寒腼腆地点了点头。
寄凌寒笑叹一声,随即俯下身去。
他的肩膀碰到了白梨的胳膊,白梨本能地一躲,心脏一坠,胸口又慌乱地难受了起来。她抿着干涩的嘴唇,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扒住了桌沿。
眼前,寄凌寒已把书翻开放在了桌上,他用食指指尖,指着书页上的第一句话,认真地念着:“上古时,曾有一位仙人……”
突然,白梨也把自己的手指放在了寄凌寒的指头旁。
她指着“人”这个字,好奇地说:“这个……”
“人?”寄凌寒问。
白梨顿了顿,转身面向寄凌寒坐着,她看着寄凌寒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白梨的疑惑牵动着寄凌寒的心,寄凌寒将眸子沉了下去,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散了。
什么人?
该是什么人呢……
寄凌寒难过着。
他扪心自问,对于白芷来说,自己到底算是什么人……他又该怎么回答白梨呢……
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同门师兄,还是……将来的夫君;是那个总惹她生气的人,让她伤心的人,却又对她牵肠挂肚的人;是爱慕她的人,也是她爱慕的人……
沉默之后,寄凌寒心下一横,眼神坚定地看着白梨,毫不客气地说道:“是你喜欢的人。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窗外又是一声雷响,白梨一怔,隐约中,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好几个“喜欢”。
“不喜欢。”白梨直视着寄凌寒的眼睛,谨遵了月晴的教诲。
寄凌寒也一怔,他从没想过,会从白梨的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从前,都是她追着他,如今,她竟用冰冷的言语把他给拒绝了。
寄凌寒看着白梨,鼻子一酸,顷刻间,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了脸颊上。
“不喜欢……”寄凌寒自言自语着,随后一脸幽怨地问,“现在,不喜欢了么?”
白梨没有回答,只是好奇地看着那滴泪珠,随后,伸出手指,在那水珠上点了一下。
冰凉的水让她一惊,她收回手,迷茫地看着顺着指尖,流进手心里的泪。
“这是,什么?”白梨低着头,小声问道。
“眼泪。”寄凌寒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梨,一脸平静地回答。
“眼泪?”白梨喃喃着,她又抬头向寄凌寒问,“我,怎么没有?”
白梨虽痛过,却从未流过泪;或许是有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寄凌寒眼中含泪地安然一笑,随后牵过白梨的手,又用另一只手覆在了白梨的手掌上;随着掌中渗出的真气,白梨觉得掌心的湿冷,瞬间变得温暖干爽了。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捉摸不透的人……有“眼泪”的人……
她能感觉到他的温度,和一种,与月晴待她不一样的“好”。
看着白梨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寄凌寒释怀地笑着。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白梨的手背,按着她的手指,把她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他用深沉的目光凝视着白梨,心痛地说:“只有,在这里疼的时候……才会有眼泪……”
白梨认真听着,她想到了,她也在月晴的脸上,见过这样的水光;可她也疑惑着: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呢?
她试探着抽手,寄凌寒也随着她,把手松开了。
她又摸着自己的胸口,喃喃着:“这里……不疼。”
寄凌寒温柔地笑了,他笑看着白梨的天真;笑着自己曾经的愚钝;也笑着他们,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那这本书~你还要看么?”寄凌寒温柔地问着。
白梨抿着嘴,半晌,才羞涩地点了下头。
盯在白梨身上的目光终于转向了书册,寄凌寒悠悠道:“好~我们看书~”
*
在寄凌寒的陪伴下,只一夜,白梨便看完了桌上所有的书。
她也十分聪明,除了那几本晦涩难懂的话本,画册上的东西倒是全都记住了。
寄凌寒暗自窃喜:自己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他打算得空,给白梨再带些修习功法的书,好让她慢慢入门;这样,她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动不动就生病了。
白梨就像是握在手中的冰,握紧了怕化了;若是不握住,太阳一样会将冰融化。
寄凌寒万分珍惜着和白梨相处的每一刻。
每一句轻柔的话,都是他对她所能做的,有限的保护。
这一晚,寄凌寒的嘴就没有停过,白梨的求知欲,让他不得不一遍遍地给白梨讲解着书上的内容。临近天明,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冒了火。
黑夜中的雷雨交加,随着变浅的天色,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声;白梨听着这有节奏的拍打,渐渐困倦了。
寄凌寒把坐着打盹的白梨抱到了床上,又给白梨盖好了被子。随之,他也坐在床边,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
屋中的无烬木、云木香,和清晨的细雨岑岑,一起凑成了一首,余长的词……
*
窗外,乌云还未散去;雨,一直下着。
等寄凌寒被惊醒时,已是三个时辰后了……
一大早的,月晴就满面春风地闯进了白梨房中;还好寄凌寒醒得快,前一步化作白烟移形走了,才不至于被月晴撞个正着。
月晴在拉白梨起身后,细致地帮白梨梳洗打扮了一番,又将白梨拉去了自己屋中。
有了白梨这个“伴读”,月晴别提多开心了。
那些不能与陌重远和谭玉分享的女儿家心事,也终于有处说了。
只是苦了寄凌寒……
自月晴和白梨结伴研读话本后,寄凌寒就再也干涉不了白梨的生活了。
月晴的伤虽然全好了,但她却持续称病,不但不修炼,还日复一日、如影随形地和白梨黏在一起;甚至有时,还会让白梨宿在她的房中。
而寄凌寒……则变成了一个可怜巴巴地整日翘首期盼的人。
好几个晚上,他都“独守空闺”,只是偶尔才能见到回来睡觉的白梨。
他不敢打扰,只能等白梨睡着后,趁着夜色,潜到白梨床边,给她守着夜。
寄凌寒也时常看着白梨的睡脸,想到:曾经的她,也曾坐在落雪阁的那架秋千上,日复一日地等着一个人。
白梨却不知寄凌寒心中的愁苦,她的心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她只是很开心能和月晴待在一起。她不在乎有没有书看,不在乎有没有地方睡觉;她只是在乎——能不能吃饱。
月晴有了白梨这个朋友后,谭玉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个跑腿的。月晴的桌上,更是珍馐美馔不断。
白梨觉得,这些吃的,可比山水斋中的那些,中看不顶饱的东西好上太多。
更别提,那碗稀汤寡水了~
*
青冥山中的惬意日子,过得格外快,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却仿佛只有一夜。
经过多天的相处,月晴已毫不防备地把白梨当成自己人了。
她的开朗、善良,除了影响了谭玉,也感染着白梨。
寄凌寒常在暗中观察着她们,他发现,白梨脸上的笑容多了,话也多了。
这天,天气晴好。月晴和谭玉在庭院的池塘边设了筳席和炕桌。当然,也带上了白梨,还苦求来了不喜热闹的陌重远。
他们四人,两两相对而坐,颇有闲情逸致地享受着冬日午后的暖阳。
月晴把她那本还未看完的话本子,放到了她和白梨中间的桌面上。也不管白梨能不能看懂,她反正是自顾自地看得意兴盎然。
白梨紧挨月晴坐着,她的怀中抱着一个没有盖子的圆形果盒,盒子里放着各种果干、坚果。
她的眼睛虽是看着那书的,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过。一只手从头至尾都放在果盒里,刚咽下一口,又再拿起一个。
谭玉坐在月晴的对面,随手翻着一本有关于修炼的正经书。
百无聊赖之时,他会伸头往月晴的书上瞧上一眼,被月晴用余光瞥见后,遭受一记眼刀,再尴尬地缩回脖子。
与谭玉他们相比,陌重远格外安静。
他身边的桌上,放了个香竹风炉,炉子上温了壶普洱春茶。
他背对谭玉而坐,看着塘里的一池淤泥,和一根根竖在泥上的枯黄荷梗。
他的手上拿了个黑釉描金的茶盏,他轻吹着茶水上的温热,半晌,低头品上一口,淡雅的姿态,就像是从壶嘴冒出的暖烟,清逸悠远。
陌重远本是担心白梨身上的魔气的,但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发现,那魔气并未发作;他虽不敢掉以轻心,但还是要比在山下时,安心一些。
正在陌重远放松之时,一只绿鸟向着他们这边飞来。陌重远转头,他见,穿一身深蓝的寄凌寒正徐徐向他们这边而来。
陌重远立刻放下茶盏起身,躬身行礼道:“师尊。”
谭玉也赶紧起身,与陌重远一样,执大揖礼。
月晴则是先把书扔进了桌子下,再转身对寄凌寒行礼,道一声:“师尊。”
只有白梨坐在原地,把头埋下,一心护着她的果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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