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番外沈重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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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喜欢这首歌,炽烈美好的爱恋,终于成为南柯一梦。这一章大概是全文最甜的了吧?)
除夕夜宴后,依然按照惯例,皇帝领着一众人登上潮安楼。
此夜雪甚。
初元帝的身子已经急转直下,太医院正院副等人都已经禀告过他,陛下只怕没有多少日子了。
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今年的除夕依然和从前一般,他也依然独自站在女墙旁边,眺望长安城的夜景,和盛大烟花凋落。
从来帝王多命短。
他还在叹息,九皇妹在一边拉着他袖子,他低头,听见她弱弱地问:“皇兄,今年皇嫂怎么没来?阿滟想要烟花……”
他于是发现身边只剩下慕容仪还陪着他,应福遥已经不见了。他轻轻皱眉,不知她去了哪里,但左右等不来,他只有出声问赵德全:“太子妃呢?”
赵德全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倒是慕容仪嫣然笑道:“夜宴结束时,瑾妹妹说她去夜市看一看。”
“真是胡闹!”他低声骂了一句,却片刻没有耽搁,立即下了潮安楼出宫去寻她。
徒留慕容仪在他背后,眼神里头一回流露出一些怅然。
雪夜里一骑绝尘。
马蹄踏雪,扬起一路的雪末,风雪扑朔着挡了他的眼睛,他顾不得太多,驰往西街夜市。
除夕夜、上元节的夜市最是热闹,姑娘家出来游玩尽兴的也数不胜数。同理,出岔子的可能性也非常之高。
而应福遥生得那般模样,走在路上只怕都要被人抢走。若有心人知道了,将她劫去,应老狐狸那边可就没法交代了。
……
他总算在影卫们协助下寻到了西街第九巷倒数第二个小摊坐镇的应福遥。
他牵着马在巷口遥遥地望着她,街上挂着一溜的花灯熏出暖黄的光晕,把世间一切都渲染得温暖美好。
那小摊支了一把大伞,伞下罩了两张油桐木小桌子,其中一张桌子那儿坐着一对小情人,正吃着什么热腾腾冒热气的东西。
她穿着很朴素的蓝布印花的衣裳,用布条挽了一个髻,袖子稍微挽起来,露出小小一截雪白皓腕,正低头拿一柄铁勺子认真地搅着锅里的汤水。
那双手腕雪白纤细到几乎一掐就会断了碎了。
他的心忽然跳得厉害。
她熟练地从一边的架子上拿了只青瓷花碗,是十分普通的碗,从汤锅里舀出一大勺白生生的元宵盛进碗里。
又舀了一大勺。
他几乎能听见锅里水沸腾的滋啦滋啦声。
她笑盈盈地转头,不过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她是转头对着那对小情人的,声音又柔又清:“姑娘,黑芝麻的也好啦!”
他才看明白敢情她是来这儿摆摊卖元宵了。
可他不由勾了勾唇角,只觉得此刻万分可爱。
但他的妻子显然始终没有看见他,连隔壁那个卖炸串串的女人都看见了他,还抛了好几个媚眼。
他瞥了一眼那个女人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浑身油污,除了丰腴一点,真是没有其他长处。
他不知那个女人是这条街上有名的串串西施。
自从隔壁那蓝布花女子过来后,过路的来来往往的男人全都不看她了,只看那女子,并由此损失了好多生意,如何能不叫这串串西施嫉妒怨恨。
现在她瞧着巷口站着的这位俊美异常的白袍公子,一看便是大贵人,通身贵气匿无可匿,往那儿一站,整条街格调都高了。
而且那公子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蓝花布女子。
串串西施在心里骂了一句人模狗样的贱男人,老娘这韵味不比那弱不禁风小娘子好?她心想,这小妮子铁定是故意在除夕夜出来偶遇贵人,指望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她一定要坏了她的好事。
因此,串串西施狠狠洗了一把手,扭着腰朝他走过来,眼波带笑:“哎哟,这位公子,要不要来吃串串啊?奴家的串串呐,一向是这条街上最好的,不仅香辣,而且~”
他皱着眉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只听到“扑哧”一声,一转头就看见那边亭亭玉立的她正捂着嘴努力压抑着笑意。
眸若点星,亮晶晶的,仿佛有光在她眼里一荡一荡。
“……”他撇开这莫名其妙的女人,大步走到应福遥跟前,已伸手预备把她揽进怀中,旋即想起来刚刚被那个女人给握住了一下,皱了皱眉,忍住冲动,到一边去找了盆水狠狠洗了手。
应大小姐还在他后头吃吃地笑。
他平复了一下当街被人调戏的心情,稳当当坐在空着的一张桌子那,端的是气定神闲。他手指摸了摸这桌子,擦得很干净,一点油腻不沾。
一时有散客来,应福遥转身,二话不说就抛下他一个人忙活得起劲去了。
这让他颇有点生气。
而那边的串串西施很不甘心,不知从哪儿换了一身花花绿绿的新衣裳,又冒出来,倚在他跟前,恨不能腰都扭断了。
“公子,怎么总惦记着那小妮子,这女子啊要熟点儿好!您要是尝到了滋味儿就晓得奴家不是说假话哩~”
他眼角余光瞥向应福遥,这丫头难道不知道捍卫自己的领地么?
他端起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勾出一分笑意,温和道:“我已有妻室了。”
女人撇撇嘴,朝着忙活的应福遥背影投了一眼,声音不高不低,倒教人都能听个明白:“这小妮子八成是有主的,公子可就省省心惦记吧。”
他眉心一跳,语气也端不出温和来了,“什么?”
串串西施来了兴趣,贴近他巴巴地说:“她可很少来摆摊,第一回来的时候还穿金戴银的,一定是大户人家养的小的,给大妇赶出来了。后来金银什么全都没了,八成是生计困难。现在么,”她努努嘴,“今儿晚上出来时,那脸上脂粉可都是好货色,一定啊是巴上哪家富贵人家了。”
夜宴要大妆,脂粉自然是浓厚的,她一出夜宴就跑了,哪里来得及擦了胭脂。
他听完后,却淡淡一笑,说:“大姐,那您看往来的有没有可疑的人?”
串串西施还在感慨这公子声音温雅清端,十分好听,忽略了他管她叫大姐的事情,仔细回想了一番,道:“哦,是有,有个小白脸,听说是京里顶大的官家里的王公子,经常来她这里晃荡呢。”
他的脸色黑了一度。
想让那边忙得热火朝天的应福遥回头来吃他的醋是不可能的了,而现在他反过来得去吃那个王公子的醋倒是真的。
他压了压心绪,继续问:“那位王公子,今晚来了没?”
串串西施撇撇嘴:“没呢,上回小妮子收摊后,王公子还问我打听她呢,切。”
“哎哎哎,王姐,你说什么呢?”一道又娇又软的声音突兀响起,叫他产生一种被捉奸的心虚感,立即坐得笔直。
她端上桌一大碗元宵,推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黑芝麻的。”
串串西施很不高兴。“福姐儿,这么大一碗,为了勾搭男人都不要钱啦?”
他瞧见应大小姐脸蛋粉扑扑的,大约是忙碌所致,令人想咬上一口。他眯了眯眼。
应福遥哼了一声。
“王姐,你那儿有人喊你买串串呢。”
应福遥一句话打发走了串串西施,串串西施还一步三回头状若哀怨地瞧他,瞧得他都觉得无语。
他看了看她,手指搭在桌上轻敲了两下,“王公子是谁?”
她懵了懵,“什么王公子?”
“哼。”
她咬着唇似乎在回想:“没有呀,绝没有王公子。”
她一边回想,一边用勺子舀出一颗元宵,递到他嘴边,他张口咬下,还听见她在自言自语:“有姓王的吗……”
这时候,街上女子来来往往愈来愈多,纷纷侧目看着他们俩,还叽叽喳喳的。
她揉了揉头,他看得一笑,伸手替她捋了捋鬓边一缕头发。
哪知道隔壁那个卖饺子的女人瞧见了也跑过来。
他不得不去想应福遥出来摆摊时是不是把自己人设立成了某种不便言说的不正经女人。
“哎哟,福姐儿真是有福气,怎么认识这么俊的郎君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应福遥笑了笑。
他挑挑眉,看向那个女人,……,又迅速移开目光。看起来她才像是不正经女人。
女人自来熟地就坐在他另一侧,一双白生生的手眼见着就要摸上他的手了,他侧头就那么看着应福遥,他倒要看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吃醋。
一双筷子啪地打上那女人的手,应福遥手持筷子瞪了她一眼:“李姐,别什么男人都要摸一把!”
难得啊难得,看见应大小姐瞪眼动手说重话。他心里先是惊讶,随后浮起一层喜色,连带着看她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却听那女人大声说:“就许你勾搭,不许别人分一杯羹啊?再说了,公平竞争懂吗,又不是你家的男人。”
应福遥气结,说:“谁要跟你公平竞争?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他怀疑应福遥掌握了名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平日里说话温和有礼,宫宴上得体大方,市井里说话则很具……泼辣气质。
他望着她的眼睛,自然而然地用双手将她的手合进掌心,手肘撑在桌面上,小臂慢慢上抬,将她的手拉到下巴跟前。
热乎乎的。
那边的女人看得眼都直了,“天啊,福姐儿,他一次给你多少钱啊。我不要钱也行的!”
“李姐,那边有人喊你买饺子呢!”应福遥用同样一句话打发走了李姐。
李姐撇撇嘴,和那串串西施一般走了。
“外面这么乱,”他捏了捏她的粉扑扑的脸蛋,“你一个人就不怕坏人么?”
她摇头,“其实王姐李姐都不坏的,她们只是没有依靠了,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
他气结,他说的是什么王姐李姐吗?“你不担心有别有用心的男人……”
她还是摇头,眨着大眼睛,惹人绮思。他垂着眼,靠近她,试图用唇去贴上她的脸颊,哪知道忽然被她一躲:“哎哟,水开了。”
说着,似一尾鱼般溜开了,他什么也没抓住。
不由得愣愣盯着眼前这碗元宵,她对他的喜好,是上了心的呢。
他等了好一会儿,心想她生意还怪好的,也不知道一天卖几个钱。
他侧了头,瞧见一对夫妻正相携过来买汤圆。那妇人正跟她相公说:“这位沈家娘子做的汤圆一直好吃得不得了的!”
他心里涌起一点甜蜜的滋味,仿佛随着咕嘟咕嘟的汤水声,他的心也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那相公于是笑说:“来两碗吧?我娘子爱吃!”
应福遥略垂着眼,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啊两位,我要收摊了……”
“诶,沈娘子怎么这么早就收摊啦?”
她颇不好意思地抬手捋了捋鬓边的头发,眼眸晶晶发亮,笑得有些害羞:“我相公来了,我要和他去逛街呢。”
说着,她麻利熟练地收拾着碗筷器具,还对那一对夫妻抱歉地笑了笑。
雪纷纷下,在伞外的世界,已经是一片冰莹。而伞内的世界,是这样温馨。
温馨得失真。
他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仿佛并不是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元月里。
她的身影忽然就那么刻进他的心上。
那一瞬,他突然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任外面是怎样的风雨飘摇,都始终有人在等着他归来,——那是锦宁殿彻夜不熄的灯火的所有意义。
一家三口,三餐四季,她的生活令他无比歆羡向往,而如今,她将这个机会给了他。
她已经收拾完毕,擦了擦手,站在他跟前,抿着唇,脸色说不出的粉嫩动人。她摇了摇一只荷包,里面铜钱咣当咣当地响,她笑得比月亮还要皎洁,比星辰还要璀璨,“我们走吧!”
看着她的鼻尖都冻得通红,他脱下大氅给她裹住,不容她拒绝,又说:“得了风寒的话,你可就别想出来了。”
她狠狠点头。
她欢快地游走在街市上各个小摊跟前,他承认他实在是跟不上她那跳脱的脚步,所以最后也只在后面跟着,确保她在视线里。
她从街头窜到街尾,再窜回他跟前时,握着一大把羊肉串串儿,还有一堆其他小吃。
她把枣泥盒子给他:“老张记的枣泥盒子,很甜哦!”
他接过来。
她把牛肉胡饼给他:“这家胡饼又香又脆,肉也多!”
他接过来。
她买了一堆小吃,一股脑都喂给他了,真当他是小孩子一样了。他无奈地笑笑:“你怎么不吃?”
她“啊”了一声,说:“我不要紧,但我想你肯定没有吃过的,所以……”
她说着又笑盈盈地将一把羊肉串串伸给他:“比王姐炸的好吃的。”
他垂眸看着通明灯火里她的小手,低下头,咬了一口串串,侧过脸,目光沿着竹签一路滑到她的脸颊上。
有一种冲动在叫嚣着,嘶吼着,要冲破枷锁。
他将串串以极快的速度吃了个光,竹签扔了一地,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围在怀中,耳鬓厮磨,唇齿相贴,听见她艰难地惊叫:“我的泥人儿掉啦!”
他哄她说:“待会儿再去买。”
把她拉去一个狭窄漆黑的小巷子里,压她在这斑驳砖墙上,捧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狠狠地吻上去。
攫取,吮吸,攻城掠地。
“你,你怎么这样……这么多人!……”
半晌后,她揉了揉被吮得有些红肿的嘴唇,佯怒道。
他故作委屈:“可是你是我娘子啊。这有什么不对的。”
……
“刚刚,你那个荷包呢?”
她随意道:“买泥人的时候给了老板啦,今天赚的真不少!八十文钱呢。”
他有些不悦。他还想着要过来呢。
她挽着他胳膊,大约是有些逛累了,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拦腰抱起来。
漫天的雪就那么落下来。
……
他走了以后,影卫颐朱闪出来,到了那个卖泥人的摊子跟前。
“一两银子?哎哟,大人,小的找不开啊……”
“把刚刚那位姑娘的荷包交出来就行了。”
…………
元月里宫中贡品分发赏赐,他进宫时,正逢摩罗国使者进献。
摩罗国是前年归顺□□的,因此做派颇有点做小伏低,被其他使臣压了一头。
而摩罗国使者此次进献的东西,又叫其他使者都撇嘴没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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