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不要……再杀人了……师兄……不要……再为了我……杀人了。”

        不知为何，那声音每吐一字，无妄眉心就回如同刀割一般痛上一分，而且声音愈清晰真切，痛感也就愈加强烈，可是一路行来伤得太多，也痛得太多，无妄似乎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习惯性的忽略身体带来的痛苦。

        只轻“嘶”一声便能稳下心，用灵识用尽量温柔的语态和那小小的声音沟通道：“小童……你想劝谁不要再杀人，你的师兄吗？你知不知道他是这个阵法的主人？你说……他为了你杀人，难道他设这个阵法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救你吗？”

        小童的声音先是懵懂无措后又染上了惊惧与痛苦道：“我…我…不知道……我其实并不知道师兄他究竟要做什么……我只知道……太久了……我被困在这具身体里……实在是太久了……我没办法活着，也没办法去死。我一直一直痛苦着……而且，在经年累月，望不到尽头的时间里，我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师兄他也痛苦着，并且比我所承受更甚千万倍的痛苦着，一直以来，他都倍受折磨。”

        小童似乎真的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又憋了太久太久，声音一直未断，自顾自喃喃着：

        “我实在是不想再不死不活的被困在这里了，也不想他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再继续这样下去……师兄他……会永远不得超脱的。做永世不得超生的恶鬼太苦了，师兄他一直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人，是个慈悲的医者，他救过很多很多人，不应该受这种苦，我想解脱也他能够解脱，所以，好心人大哥哥，你能帮帮我吗？”

        无妄应声：“小童，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呢，又想我怎样帮你呢，给你和你的师兄我的精魂魄力帮你们重活一回吗。”

        回荡在无妄灵海的小童声音忽然有些颤抖和抽噎，嗫嚅道：“不…不…我并没有那样的想法，也不敢有那样的奢望，我知道我们已经死去了，所以我只希望……我只希望你能够超度我们可以吗…让我们此生能得以终了，最好…最好…还能有来世，这样说不定我们就还能遇上，就……还能做师兄弟。”

        无妄语气有些沉重缓缓再次发声道：“先不论我能不能办到这件事，如果我告诉你，其实你马上就可以复生了，你要我现在超度你和你的师兄，这样一来，你就要彻底的逝去了，小童啊，你不遗憾吗？本来你马上就可以重活一次了。”

        “而且……你的师兄他犯了很大的错害了很多人……这时候即使停下来，也未必能够有个善终，你还愿意我超度你们吗。”

        小童声里哭音渐浓：“医者皆知死者不可复生，师兄他怎会不知，他本性极善，定是为了我……才做了错事的，可是既然错已至此，无可挽回，那就不要再错下去了，大哥哥，就让一切错停在这里吧，害人绝对不是他的本意的，求求你饶过他可不可以，求求你，哪怕……哪怕我没法再轮回也行，只求我师兄能得个善终。”

        听着小童的哭泣无妄心中一软，有些犹豫道：“我……，饶不饶得过其实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我可以姑且帮你试一试，但万事都要付出一定代价，就是不知道你心智尚小，能不能承受的来。”

        “没关系，大哥哥，什么代价都可以的！只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们。”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按我说的去做，且不可有半分违心。”

        “我要怎么做？”小童没有一丝犹豫问道。

        “说来既极易也极难，你要主动放弃，放弃重新得到生命的机会，把已经得到的一切生机还给该还的人，你要真心的想结束这一生，要心甘情愿的割断与这一世的一切联系，要从心里彻彻底底的抛去一切对于活着的执念，去认可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只这样便好，其余的尽可交给我。”

        “其实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只有这样…”

        无妄本是不忍，想再安慰一下这个孩童，可是还未开口便听到小童收敛哭声脆生生道：

        “不难的。”

        没有料到小童突如其来的答复，无妄不禁一愣，觉着似是听错了，故而问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小童也再次回答，只是这次声音里哭中带着笑意道：

        “我刚刚说，不难的，对于我，对于我们，死亡都是再好不过的归宿了，不瞒大哥哥你说，我其实早就想离开了。唯一不舍，就是师兄，我好想再见他一面，告诉师兄……我好想念药阁的草药香啊……好想牵着他的手一起上山采药的那些日子，好想和他一起回去……再看看药阁后面的花海镜湖……好想……下辈子再遇见，还做他的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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