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博弈

“我好想再见他一面，告诉师兄……我好想念药阁的草药香啊……好想牵着他的手一起上山采药的那些日子，好想和他一起回去……再看看药阁后面的花海镜湖……好想……下辈子再遇见，还做他的师弟。”

        孩童携泪勉笑之音刚落，无妄萌生出一种强烈的熟悉之感，不知怎的灵海里闪过几个又熟悉又模糊不清的画面，然后整个灵海一荡，伴之而来的还有一点撕扯的痛，似乎在遥远的曾经，他也曾默默说过相似的话。

        只不过……最终也是没能有个机会将话说给想说的人，末了，也只能抱憾作罢了。

        不过无论这种感觉为何会突然出现，此时此刻都绝非是怀旧伤情的好契机，无妄甩掉杂念，道：“小童，一会儿可能会有些难受，不过应该不会太久，你且要忍一忍。”

        “那就拜托大哥哥了。”小童应声得脆生利落，没有半分犹豫，却也随言语带出一声极轻的叹息，许是魂魄相融二人通了灵窍，无妄甚至能察觉出小童的叹息中的一点点颤抖。

        折磨了千百年，如此了结，任谁总该是有遗憾和不舍，何况对于一个孩子，但是好在小童对于解脱的期盼和释然要比留恋人世更甚，这才使得无妄不至无计可施。

        “好，都交给我就好，你只需要……”那孩子太小偏偏又太乖，无妄实在不忍再重复一遍伤人的话。

        “我都懂得，大哥哥放心好了。”

        孩童之声消弭刹那，无妄忽得睁开了双眼，四周皆是黑暗，唯有自己面前那堵阻隔却又交接着童尸的若有似无薄如蝉翼的“墙”仍旧散发着萤萤绿光。

        应当是阵法的作用，伴随着无妄魂魄的生气不断的涌入，即便是绿光映衬下，童尸的面色变得生动了起来，不再像第一眼见时那种僵若顽石。

        但是无妄却也觉得自己的魂魄在此间片刻虚弱不少，变得有些飘忽，知时机已到，未有半分等待，无妄便在在此时口中默念出一段咒，而后就看他与那孩童眉心连接的地方生出一道金色的光，光沿着二人眉心连接的地方蔓延。

        紧接着金光生出一股斥力，对抗着附压在无妄后脑的力量，眼看金光的力量即将把无妄和小童拉至分离之时，无妄的背后忽然显现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正是刚刚消失的那个医者，这个阵法的主人，童尸残存意识中的的师兄。

        医者一改昔时一副斯文羸弱的模样，一双修长僵白的手宛竟若一把铁钳此时此刻正以一股骇人的力道狠狠地按住无妄的后脑，语气也不再有半分佯装的温和态度，变得异常的狠辣似乎是磨牙吮血一般戾气深重道：

        “小子，别白费力气了，我谋划了这么多年，如今成败在此一举，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逃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这个阵法失败。”

        就在医者说话的时候，无妄感到所处的石盘之下的黑暗之中开始涌动起了一股力量，正在抗衡着另一股力量，顶着整个阵法石盘在转动中艰难攀升，支撑阵法的力量不时发出巨兽的低吼，似乎也极为忍受着无法想象的重量和痛苦。

        但是即便如此阵法还是缓缓的向上。

        似乎是不满于阵法升腾的速度，医者阴狠的呵斥道：“你们究竟还在等什么呢，你们不是很恨吗，你们不是都想再重活一次吗，就差一点点了，就差一点，我们就都解脱了，我，你们就都能解脱了。”

        医者的话像一条精准抽在了某个要害上的藤鞭，托着石盘阵法的涌动的力量在医者的话语催促下，变得躁动异常，而后以一种更加疯狂的力道上涌起来。

        石盘阵法升腾的速度确实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幅度在提高，但是向上涌动的力量同时却也变得凌乱起来，使得整个法阵开始摇摆倾侧。

        阵法动荡着在到达了某个高度，忽然好似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一般，不能再上升哪怕分毫，凝滞得就如同静水上的一块浮木，虽然在暗流涌动的水波里仍然在打转摆动，却半分也无法抬高。

        阵法在一股莫名而宏大不可测的恒力中僵持着，不消一刻，阵法所依托的力量开始止不住的震颤发抖，甚至传出了类似于巨兽粗重喘息的声响，就像一头垂垂老矣精疲力尽的老牛。

        许是因为医者被此间变化分了心，无妄能明显感觉到医者钳制着自己的手随着阵法的被迫停滞而力道稍许松动。

        无妄借着这一点间隙，向后猛然用力借着一股蛮力抵抗钳制，想要摆脱和童尸魂魄的钩连。可是刚一发力便被医者以一种更加狠毒的力量牢牢的抵死回了原来的位置。

        医者的喉咙变得沙哑癫狂颤抖着言道：“我说了，别枉费力气，这一次，起码这一次，堵上所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输。”

        无妄听到医者的话，忽然大笑着轻蔑道：“那你凭什么笃定你就会赢呢？你把万千婴灵骗入阵中当做牛马，把我引入星盘当做你师弟复活的良药便是万全之策了吗？你别忘了，我作为你师弟的保命良药，只能在阵法发挥作用的时候死去与你师弟以命换命才有用，只要我在阵法大成前一刻死了，你的师弟没了我的生魄的力量重塑肉身，你就会功亏一篑，这一切也都会随之湮灭结束，而我！反正是要死的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差别！”无妄仍旧笑得轻蔑，唯有灵魄从内里忽然绽出一道光。

        医者登时便知晓了无妄所为，一手钳制禁锢之姿未改，另一手以极快之速封住了无妄生魄的几处关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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