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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朝廷恶犬


“方才章小姐还并非寨里人……”张甫生小声道。实际上,他上任来与满风寨交往良多,从未见过这所谓的“大夫人”。

        章玉莲从容不迫道:“妾身与外子是先寨主定下的亲事,不敢欺瞒。只是妾身原住在娘家,不久前刚定下日子,还未摆酒款待乡邻。届时一定发帖与大人,还请您拨冗赏面,来吃一碗喜酒。”说话间,她抬手将散下的碎发顺到耳后,露出手上的金镯子。

        陆青方眼神一凝,笑容不改,语气凉凉:“姑娘既然还未出嫁,那就算不得数。”

        章玉莲直言道:“二位大人想找主事的人。妾身既已收了秦家的聘,入了秦家的门,就算没有那场仪式,仍已经是作了他秦家的妇。当不得满风寨的主事,却当得秦家的主事。”

        张甫生忙问道:“此话何解?”

        “二位大人暂且歇下,不出两刻,大当家必定出现在二位面前。”

        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张甫生瞥了眼陆青方,拱手道:“那就有劳大夫人了。”言语之间竟认同了这个说辞,那陆青方也保持了沉默。

        章玉莲颔首再福,推开大门把躲在阴影里的猢狲们喊来安排客房。

        小蝴蝶咬着嘴唇左看右看,不见童心、江凭舟阻止,“哎”了一声,领张陆二人离开。

        ·

        三人一道回了章玉莲的住处,淮山婆婆行过礼便去准备茶点。童心往床沿脚踏上一坐,叹气道:“你们想问什么?”

        章玉莲虽也满心疑问,但知道这时候不便她说话,于是在妆镜前坐下,背对着床里,拆了头上的发髻,专心打理起来。

        江凭舟也不扭捏,在童心身边坐下,肩膀挨着肩膀,腿挨着腿,问她道:“你讨厌陆青方。”

        章玉莲自镜子里看见她双眉皱起,一张脸上写满了厌恶之情,听她道:“江湖人以武犯禁,杀人者多,但那人不同。他是个纯粹的疯子,分明是以此为乐。”

        当时童心和江凭舟随人习武,每日都要做不同的功课,还不像现在这样形影不离。童心使一柄家传阔背重剑,名为“意气生”,长三尺二,宽一尺四,重达八十斤,就算身怀内力,要耍起来也绝非易事,更不用提用它与人作战。因此,童心每隔一段时日,便会从师父手里得到一个名字、一个地址,是在江湖上作奸犯科、声名狼藉之辈中与她功力相当者,要她前去斩杀。

        “我要杀的人住在花街的一个地下赌场。因白天不便,我待到丑时才按照师傅给的方法摸了进去。起初并无什么不对的,熟客们早已经进去玩耍,门口的招子犯困,又见我熟知关卡,调笑了两声,便放我过了,我也未曾多想,直接就往地下走。后来才知道,哪里是我运气,分明是他们中了“红狐女”,当时便已经要死了。”边说边回想,童心还是咬牙切齿,语气中又藏着深深地忌惮。“一路上没人,我走到快最底下,再过两段台阶就是赌场的地方,心里发怵,总感觉不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提着心继续走。赌场里很热闹,人有许多,都顾着自己玩乐,没有人在意我,我便乐得轻松,沿着墙一桌桌地找,只打算找到目标就寻个由头把人约出去,杀了了事。但是,走着走着,那不对的感觉越发严重,跳得我脑仁发痛,脾气发了,就想先出去缓解缓解,转身走的时候没注意脚下,踢到一个人。”

        她喘了两声,满是庆幸:“我当时心想坏了,这赌徒最难缠。却没想到正是这一脚救了我一命。那被我踢到的人没有跳起来冲我发火,他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赖在地上,冲我呵呵直笑,嘴里还说了些污言秽语……我原想发火,这时后背一凉,汗毛通通竖了起来,咬牙抬起头,自进来头回把视线从个人身上转移到整个赌场。”

        “这里太和谐了。”

        “所有人都在笑,桌子上的在笑,旁观的也在笑;赌赢了的在笑,赌输了的也在笑。每个人都是乐呵呵的,就连趴在桌上睡着了的人也面露笑容,而和他同桌的三个人都不赶他下桌,全都围看着他笑。”

        听及此,江凭舟伸出手,揽过童心的上半身,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童心躺在他的大腿上,双手紧紧抓着横在身前的胳膊,继续道:“这时我再低头看,地上那人紧闭着眼,两颊酡红,嘴角上扬,嘴里发出细细的鼾声。我松了口气,只想赶紧先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却听到最里面,应当是通往常客住处的走廊有动静,好奇之下,我就打算去看看。那赌场都是在墙壁上点的灯,我就攀到梁上去,感觉要安全些,就从梁上往走廊一探究竟。再之后,我就看见了那位陆捕快。”

        “一把横刀,斩下了三十四只手、三十四只脚,喷溅出的血液撒了满墙满地满身,被斩了手脚的人在地上蠕动,用光秃秃的两条手臂抱着自己的手掌,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乐呵呵地笑;那个男人找了个干净的椅子坐着,也看着蠕动的人在笑。”

        “我看见目标就在最靠近走廊出口的地上,抱着的断手里还死死握着一把匕首,随着他的蠕动划破了自己的喉咙,发出‘赫赫’的声响,一下想到了那个被我踢到的人,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就逃了。后来回了京,问了师父才知道,六扇门的‘笑面温柔刀’陆青方,最有名的恶犬。那地下赌场不过是个小赌场,没到能入六扇门眼的地步,想来是他无意中发现此处,律法说,赌博者斩手,他就这么做了;‘红狐女’能使人陷入痴梦,对自身遭遇无知无觉,若不解药,便会一直沉浸在逍遥美梦中,直到死前方得清醒,正和了太/祖的逍遥楼。”

        “满风寨在外人看来就是匪徒,这条疯狗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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