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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玄鹰


阿离躺在马背上,定定的盯着手上鲜艳欲滴的血红坠子,渐渐的出神。就在不久前那个人山人海的赌场里,他差一点就把它弄丢了,幸好,幸好,他把坠子握紧,静静贴在胸口,想到坠子眼看就要落入那滚烫的池水那一瞬,他还心有余悸。

        自从那日在山坡交战以后,他便被宫小飞他们安排到了这个马场,据说是十二宫门下一个制造琴的地方,马场的马倌们管这里叫养玄子的玄场。

        他每日的任务就是随着一群马倌放马,梳理马尾。

        他从马倌们的交谈里得知,这十二宫和白虎门一样都是小五说的那个无极宗门下的分支,他们每年都会举行很多祭祀,现在正值秋末冬初,一年一度的冬殇祭祀就要来了。

        琴坊里来了人,叫马场送一批马过去给前去祭祀的琴师代步,这样的事那些马倌都争着抢着去,因此一早他便被打发到林场的草场里替他们放马了,

        对此他并不以为意,相比于那些心思复杂多变的人,他更愿意同这些马打交道。

        初晨的日光不甚刺眼,天边有一群飞鸟追着云彩飞过,忽然一个更大的黑色影子从天幕略过,阿离定定看了一眼,霍然从马背坐起,那宽阔的脊背,熟悉的羽声,还有耳边忽然传来的一声啼鸣!

        是它!他霍的跳下马背,飞一样朝密林跑去,一时间心跳如鼓,边跑边朝着那巨鹰的方向打响了哨声

        果然,只一瞬,那黑色的巨鹰,羽翅翻飞,高亢的啼鸣着,一声又一声回应着他的哨声,只见那巨大的影子在头顶盘旋,越来越近,最后终于一阵羽风扇过,那影子落在了阿离的手臂上。

        饿狼还在身后咆哮,雪地里两个孩子相互搀扶着,一身血污没命得向前奔跑。

        “阿离!手给我!”

        个头稍高一点儿的男孩边跑边拉起地上另一个瘦小苍白的孩子,他的眼睛看不见,腹部和左腿布满被饿狼利齿撕裂的伤口,一眼望去一片血肉模糊。似是再也跑不动了,他大口大口喘息着,连口齿里也浸满鲜红的血丝。

        待二人蹒跚的爬上一片雪崖,身后便被拖出一条长长的血道,忽然那个瘦小的孩子一把推开男孩,仰天一声啼鸣,一只黑色的巨鹰便出现在空中,朝二人俯冲而下,尖锐的利爪眼看就要落在他们的头顶。

        “阿离!”男孩见状立刻扑身上前,一把护住一旁瘦小的孩子,谁知就在这时,那巨鹰扑腾着巨翅霍然抓起他的腰带,把他凌空叼了起来。

        男孩反应了一下,不由得惊叫了起来“阿离!阿离!”他难以置信试图抓住地上的孩子的手,却再一次的被推开,他终于意识到这只鹰是那个瘦小的孩子找来救他出去的。

        “不!你放开我!放我下去!”他艰难的在空中挣扎,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巨鹰稳稳的带着他越飞越高,他远远的看着地上那个瘦小的孩子,艰难的从雪窝慢慢爬起身来,然后抬起头远远看向他的方向,默默笑着,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阿离!”“阿离!”他绝望的呼喊着,一颗心碎成千万段,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在半空的劲风中飞散消逝。

        “子慕!”羽翅声呼啸而过,阿离费力的长了张嘴,回忆着手指碰触子慕的唇时感受到的开合,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了一声,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他想。

        而后他再无留恋得回过身,强支撑起残破的躯体,独自面对身后蜂蛹而至的饿狼。

        阿离从回忆里回神张了张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他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是他当年召唤出的那只带走子慕的巨鹰,它还活着!它回来了!

        那子慕呢?“子慕在哪,带我去找他!”他一时间心都飞远了,带着巨鹰,满林子飞跑。

        然而,转了一大圈,也没见半个人影,终于他堪堪冷静下来,“子慕不在这里,是不是?”他颓然坐到地上,那巨鹰似乎感受到他的失落,沉默的落在他身旁树叉上。

        “他去哪里了,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他轻轻抚摸着巨鹰黑色的羽翅,“他还活着对不对,他一定还活着,就在附近是不是”他一遍遍朝巨鹰确认。

        那巨鹰也一声声啼鸣,回应着他,终于鹰鸣后他长叹一声,定下了心神。

        “你是说他不在这里,那他在哪?”巨鹰煽动着翅膀抬起一只脚,阿离定睛一看,那脚上绑着一个小金筒。

        他疑惑的将金筒取下打开,却见里面是一个信笺,阿离不认识字,只看的出这是边城那条街上到处可见的字符样式。

        他把信笺重新装好放进竹筒,绑回巨鹰脚上“你是在给他送信?”阿离并不确定,他如今心里还咚咚跳个不停,根本不能静下心好好分析。

        可惜自己不会画这些字符,他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如果这信是给子慕的,那怎么才能告诉他自己还活着呢,并且自己一直在找他。

        他思来想去,忽然摸到手上的玲珑,是了,要想子慕认出他来,不就是要有这个坠子吗?

        他一时打定主意,就把坠子也绑到巨鹰的腿上。“去,去告诉他我在这儿”他急急的催促着“我等他”

        他催着巨鹰起飞,谁知这家伙不知怎的闹起了脾气,直到傍晚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阿离无奈,拖着马群回到马倌的茅屋里,那闹脾气的家伙就跟着他落在茅屋外的树杈上,死赖着不走。

        阿离只好先由着他,他清理完马粪,关好马圈的围栏,迎着月色往回走,忽然一个暗影从树干后走了出来,是她。

        冷星看着那人一身脏污,穿着马倌的常服,焦黑的皮肉掩在了粗布袖子下,只有些血痕渗出干结在上面。脸上附上了一个粗糙的木头面具,应该是自己雕刻的,见自己出来,也不甚惊讶,也是,凭着他的感官,想不被发现很难。

        “你就是不走了是吧”这是她第二次来警告他了,“古泉教已经不在了,你自由了,为什么还要掺和进来?”她已然有些气急败坏。

        古泉教就是阿离当初守护的那个人族宗派的名字,阿离在那里的职务是猎魂司,就如同狼群里的杀手一样,他们称呼他雪,因为他总穿像雪一样的白衣。

        冷星也是猎魂司中的一员,他们叫她红泪,虽然阿离初见她时她还不用现在的这张脸,也不叫这个名字。

        “你这样不好看”阿离还是不太习惯她总换脸。

        冷星闻言一怔,僵硬拿下脸上的□□,露出面具下雪绒花一样清丽温柔的面容,他似乎不习惯以真面目示人,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

        阿离定定的看着她,月光下,她的脸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很温和,很柔软的样子。

        但是她的声音却变得冰冷坚硬,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着急驱赶他走,是因为那些未知的危险?可是他并不害怕。

        “为什么赶我走?”他问道,阿离想到,他从前可是差一点杀死她,她不应该很想他死吗?

        红泪一时语塞,她狠狠拧着手上那个闪着亮光的红色的珠子,“因为你答应过我的”她咬牙,“有一天会让我亲手杀了你”

        她伸手再一次把珠子现在他眼前“你还说,只要我拿着这个珠子来找你,你就可以答应我任何事,为什么你现在反而不听了呢”

        是的,那个时候,她还很幼小,一直哭,阿离不喜欢她哭,所以就把从梅树上找的琥珀分给她一颗,他一共只有两颗,另一颗他打算送给子慕的。

        还承诺她,让她好好变强,长大了来找他报仇,只要有一天她拿着琥珀来找他,那他可以答应他任何事,包括和她决斗,让她亲手杀了自己。

        不想再次相见竟是在赌坊里,那样乱哄哄的场景下,见她以金针做戏,阿离也就配合她了,他那时想着尽快拿到坠子,因此有个认识的人在身前,他总觉得不会再被骗了。

        “我不能走”阿离不想骗她,“我要去冬殇祭”他说,这是他能找到子慕的唯一途径。

        红泪就知道他此行一定有原因,从他带着琴出现在赌坊她就知道,可是她真的不想他再牵涉进这场血雨腥风。

        他这样蠢的人,到时候会被那些阴谋家利用分食的渣都不剩。

        于是,她一面伺机拿走他手上那把惹祸的浮白,一面想找机会把他摘出去,只是没想到,宫小飞和余思淼一直不依不饶也就罢了,这个呆子竟也像是被什么栓住了脖子,赶都赶不走…

        “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你就是众矢之的,无极宗不会放过你就算了,紫澈更是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冬殇祭,你要去了,就是给人当活靶子”

        红泪说的确是事实,且不说紫澈和阿离当年的私怨,单就教派纷争来说,古泉教作为百年前和无极宗对着干的一个分支,一直被无极宗视为邪魔教派,二宗争战数百年有余,恩怨血债写下来可以填满一整个皇家藏书楼。

        而阿离作为魔教的一分子,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上赶着参加对家的祭祀,多少都有点自投罗网的意思。

        “我想不了那么多”阿离诚实道。

        “那我呢?”红泪怒道“你死了欠我的怎么算?”

        阿离闻言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隐隐的他觉得红泪并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可是,她这样强硬到底为什么呢?

        “我不会死”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道“我会活着,等你来杀我”

        红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劝不住他的,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希望你说到做到”,说着,随手丢过来一个瓷瓶,便消失在月色里。

        阿离接过瓷瓶嗅了嗅,是药,治外伤的药。他随便找盆子打了盆清水,就着月色把自己清洗干净,然后小心的上了药,便换上夜行衣出发了。

        天快亮的时候,他赶到了边城最北边的一处雪山下,这座山后是他和子慕的家,山前就是大晏城,山上某处据说就是此次冬殇祭祀的地方,那里滴水成冰,极为严寒。

        一路上他看见许多穿着不同门派服饰的人在山下弃了马匹,举起火把,成群结队往山上赶。

        行致一片竹林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一队白衣琴师从林间穿梭而过,他们远离山道的行人,一个个带着硕大的白色斗篷,白纱掩面,也不点火把,领头的是一顶白纱轿撵,撵中是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在纱幔间若隐若现。

        阿离静静的跟在他们身后,快出竹林的时候,轿撵忽然停了下来,宫小飞朝着后面长长的队伍道:“停下休息一会儿再出发吧。“

        于是百人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停了下来,阿离站在竹子尖上,看见队伍最后有个小琴师说要解手,匆匆跑出队伍,然后忽的在一处空旷地宽衣解带,退下一套白色琴服,里面竟还穿着一套,他哗啦啦摇动了竹子,就跑回了队伍。

        阿离想,这个暗号做的一点不够暗,无奈,只得飞速赶到那人的更衣处,捡起琴服囫囵套在身上,又无声息的飞到竹子尖。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白衣琴师过来探查了一圈,见没什么意外,便回到队伍复命去了,于是这百人长的队伍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阿离这个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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