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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病人务必吃好喝好。

        念此,林慕决意再次亲自下厨给言照熬一锅滋补养气的鱼汤。

        林慕从前是从不杀生的,为了给他熬汤,这次算是豁出去了。只是这谷中的银尾鱼仿佛沾了几分灵气,十分狡猾,这边还未等林慕热锅,那银尾鱼便像长了腿似的在案砧上一气乱板。

        见林慕散乱乌云满屋捉鱼的狼狈样子,言照只有偶尔才会想起眼前这位手脚麻利的女子是名动天下的雪扇苏仙。

        看着她忙活,言照心头仿佛腾起一片软云酥雾,就像冬日屋子里的香炉上泛起一片袅袅的烟。

        鱼汤煮好了,林慕看着忙活了半天的成果,眼中欢喜。言照就是在这时轻声绕到她背后的。

        他清咳一声,还吓了她一跳。

        她回过头去,正撞上他那温润柔存的笑容。

        林慕颇自得的用黄木汤勺搅了搅此时炖煮得乳白的鱼汤,她握着汤勺在锅中舀了一勺尖,放在嘴边,吹了两下,细细呷了一口。

        鱼汤果然味道鲜美,林慕从从容容地撂下勺子,眉飞色舞地朝言照飞了飞眼睛。

        “好喝吗?”他饶有兴致地问。

        “那是自然!”林慕语气中不自觉地夹了几分嗔俏。

        “给我也来一口。”

        林慕就像一个功课做得好被先生当着全书院的学子朗诵范文的孩子,她得意洋洋地又舀了一小勺,递到言照嘴边。

        言照嘴角还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慕,一边毫不犹豫地喝下了那勺子鱼汤,喝完还不忘抿了抿嘴,一脸餍足。

        林慕一抬眼,只见他笑得春风得意,眼神间逸着绵沉的光。纳闷了一刻,她才忽地想起,那递给言照的汤勺她自己方才用过,都没来得及擦拭。

        两团嫣红的云飞快地掠上了她的面颊。言照看在眼里,心中升起一种十分微妙怦动的柔软,仿佛一阵晚风袭过的万顷稻浪,在黄昏微雨间软融。

        她不再好意思盯着他看了,略微侧过头去,若无其事地搅着奶白色的浓汤。林慕喝过鱼汤,嘴角还沾着盈盈亮亮的汤汁,像是一只偷吃了牛乳的花猫。

        言照便宠溺地用手帮她掖了掖嘴角,眼神简直要溺死人。

        真是……爱不释手。

        他一边擦拭一边心思不对劲起来,见他眼底又掀起熟悉的难以抑制的夜色波澜,林慕立刻打了个岔,从言照与墙形成的夹角中躲出去了。

        她红着脸,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开始切案上的菜,突然只听门口传来司伯之的戏腔唱调:“只羡鸳鸯不羡仙呐……”

        看来这老爷子避世前可没少逛梨园戏苑!不过伯叔这唱腔颇有几分意思,从前该不会是个梨园子弟吧?

        林慕自小去听的戏名加起来也够写十几个折子了,听了司伯之这一句突兀的戏腔,第一反应竟是客观评价他的唱腔。

        等她反应过来,司伯之已经戏谑地瞧着那两人许久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碍眼了,于是便从靠在墙上的姿势中摆正了自己,悠哉悠哉地跨出门去。

        林慕照例对伯叔莞然笑了笑,便避过眼神去,继续切菜下锅。她不时抬抬眼,忍不住偷看言照,只见言照仍是那副满面春风的样子,淡定自若地搅着鱼汤。一言不发,笑意深长。

        对于言照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蔫坏,有时她还真是没有办法,真想拿他练练手,一掌不客气地拍在他胸前,逼他明着坏一次。然而顾念到言公子此刻胸中积伤,也只得作罢,于是乎又暗叹了口气,愤愤地垂下眼来,继续煮菜。

        半天功夫,他们估摸着司伯之闲着无聊,已经走远了,这下两人都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突然,只听老爷子从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正告:“勺子送你们,我不要了!”

        ……

        言照养病期间,意外发觉了林慕另一个天赋异禀的看家本领——下厨。

        苏林慕素来是个嘴馋的,及笄前便总缠着她四哥哥带她去洞仙楼吃酒,她的手艺也是师承陵平数一数二的洞仙楼大师傅徐阜之手。

        “如何,这可是陵平洞仙楼大师傅的手艺!包客官满意!”林慕漾笑着,将一碗刚出锅的砂锅炖煮送到言照面前。

        “嗯!不错!”言照尝了一口后发自真心地说,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和我五师兄有一拼!”

        “你五师兄?”

        言照霎时一笑,一边夹菜一边从从容容地道:“哦,你不知道,我五师兄上山前是天下闻名的扬州厨神盛亦,烹炸酿煮,十八般武艺,没他不会的!就是剑门弟子常年辟谷食素,还真是委屈了他。”他笑叹一声,挑了挑眉。

        一听言照把自己和扬州厨神相提并论,只当是夸她厨艺高明,因此不禁喜色更胜,“你们剑门弟子果真一个个非池中之物。广旭兄侠名江湖皆知,程延素有逍遥剑客之称,费大哥被漠北人尊奉北疆胡月,今日才知原来还有个扬州厨神!”

        言照想了想,又感到煞是有趣地摇了摇头,笑意更胜。

        “你又笑什么呢?”林慕深感言照这种比她更深沉的性子有时还真是令人抓心挠肝地捉摸不透。

        言照倒也不是故意卖关子的,只是讲起剑门弟子上山前那些或许会令人惊掉下巴的俗世过往,他不禁就想起那位鼎鼎大名的剑门派二长老来了。紧接着又想起那二长老对自己一贯以来若近若离的古怪态度,以及他老人家那种说起话来说三分留七分的样态,言照不免莞然。

        “没笑什么,只是我想起了我派中那位显赫有名的二长老。”

        “就是那位精通阴阳卦算之数的杨咸长老?”

        看着林慕好奇得惊圆了眼睛,言照心中一软,语气不易察觉地缓和下来。

        “杨长老避世之前官居高位,因其自幼通识神鬼之数,还曾当过哪个国的天师。后来好像是因为什么朝堂纷争才选择入剑门修行,算来也有小二三十年了。”一面说,一面笑着往林慕的碗中夹菜,林慕光顾着听故事,筷子拿起来半天没动。

        “快吃。”言照轻声低笑,林慕低头看见自己碗中小山似的推起来的菜肴,也暖丝丝地笑了,开始风卷残云地低头吃菜。

        仔细算来,言照和林慕入谷的时日也不算短了。

        两人于乍暖还寒之时跌入这谷来,此刻虽未到暑气正盛的溽暑时节,不过也初见夏意了。

        此刻陵平又下了几场黄梅雨了?

        就在林慕怔望出神时,司伯之蓦地看向小竹窗外,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如同自言自语。

        “唉,一年年的过得飞快,估计就是这几天了。”

        “什么这几天呀?伯叔!”

        林慕忽然拔高了嗓门,正劈柴的言照也看了过来。

        司伯之煞有介事地捋了捋胡子,眼神飘向远处与竹林烟岚合成一色的一池青烟,淡淡开口:“你们来谷中不少时日了,但还不知这谷的真正奥妙。”

        “奥妙?”言照来了兴致,手中劈柴的动作逐渐放缓。

        司伯之不禁朗笑出声,“当年我来谷中的第一年便发觉了,这谷委实有些玄妙。你们不知,这谷中的星潭当真是世间罕物。每年都会有这么一日,这日夜间,星潭的潭水便会烁烁星辉,就像一面夜空的水镜,潭底皆是熠熠的星辰,自潭中光亮,景色奇绝,人间少有。”

        当下,见言照和林慕都是一副心向往之的神色,司伯之便捋着胡子,三分勾引地说:“我已推算过了,就是这几日了,你们两个要不要这几日晚上去星潭边守株待兔去?”

        司伯之一番话,成功引来了两人的兴致。于是这几日一到晚间,言照便和林慕跑到星潭边守着去。

        他们仍坐在那天钓鱼时端坐的那块大石头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有时等的晚了,林慕便靠在言照肩头歇息,常常睡过去了还不自知。等到星河炽盛之时,言照再把林慕打横抱起,一路抱回竹屋去。那会儿伯叔是早就睡了的,但总会给两人留一盏昏灯。

        到了第三日,言照和林慕用过晚饭,收拾残桌后,便又双双来到星潭边,照旧坐在石头上,不是欣赏一天星辰,便是遥看远处的树树桃花。

        这谷中清幽,桃花花期也格外长些,大有一种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意味。

        正当两人情浓意盛之时,只见潭中倏地一声脆响,宛若满天星辰瞬间开绽成冰凌霄花,而这玉器清淙般的声响恰从那潭底传来。

        一瞬的功夫,只见潭底仿佛一尊正淬火烧炼的白瓷,于刹那间被溅上了几星水花,顿时便挣开了一道四分五裂的细缝,还从那细缝中透出幽寒的星光来。

        转眼间,那四溢泻出的星光便充盈了整个潭底,仿佛水墨滴入了笔洗,将整座潭底染成莹蓝色。

        那从潭底的细缝中渗入潭水的荧光便真如同星辰一般,点点滴滴,顷刻间便流溢在整片潭水里。丝丝缕缕的光便在潭中游走,银尾鱼在星光间宛如紫墨色夜幕间的星宿,整个水潭浑如一面夜空的镜子。

        谷中桃花盛放的时节,片片桃花飘零在水面,微风骤起时随波逐流,水清风肃时仿佛水镜上落了几朵花瓣,言照和林慕看着这一天一地的星辰,一时忘了今夕何夕,只觉得他们短暂的凡生间平添了许多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真的…好美……”林慕喃喃地说,目光痴痴。

        言照听了这话,又看向怀里的小女子,见她脸上尽是神往痴醉的模样,一时间朦胧了心神,只觉得手心痒痒的。他勾了勾手指,温柔地在她梨脂似的鼻子上轻轻点了点,不禁紧了紧怀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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