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良儿!”小珺横眉怒眼地喊道,“娘娘方初有孕,吃不得蟹肉羹,赶紧端出去!”
“是!”良儿闻言,急忙忙将刚出炉灶的一整盘蟹肉羹毕恭毕敬地端了出去。
这年年末,林慕已有身孕。
验出喜脉的是个太医院的老太医,医术最是精妙。验出来时,尚只有一个来月。
自从林慕有孕,凤栖宫言照是跑得更勤了,满宫上下都一眼望得出来的偏爱和宠眷。
记得初被把出喜脉那日晚上,言照侧卧在林慕身畔,眸中是焕然神采的温柔水色。他时不时帮林慕掩掩被子,时不时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肚子,眉眼极尽温情。
“林慕,你说是个小子还是姑娘?”言照罩在她头顶,柔声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林慕翻了个身,卷进他怀里,她早就困倦了,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他。
言照闻言低沉一笑,俯身在她半翕的眼睛上轻轻一吻,“希望是个姑娘,像你一般才好。”
林慕似是而非地点了个头,重又埋入他怀中,沉沉睡去了。昏睡前,残存的意识却不禁想道:若是个姑娘,只怕长安宫是要为难我了。
林慕也是喜爱女儿的,只是那天白日去长安宫报知喜讯时,太皇太后好不容易才对自己和颜悦色了一些,对于长安宫,她心里也是多少会顾虑的。
此后,补品珍玩是流水一般纷纷从长安宫和青云殿流进凤栖宫。自言照回宫后,凤栖宫中赵嬷嬷便来的少了。而自林慕怀了皇嗣后,赵嬷嬷是再也没来过了,小珺和良儿都不免扬眉吐气了好一阵子。
“去取酸枣来!娘娘害喜害得厉害!”
“再去取些香炭回来,一会儿圣上也要来的!”
自林慕有孕以来,她身边的小珺和良儿也一直忙前忙后片刻不歇,整个凤栖宫的人都打着十二分精神,分外留意着主子的一举一动,常常搅得林慕受宠若惊。
然而,即便如此,林慕始终是因怀身子憔悴了许多,初有孕时害喜害得小脸清瘦,言照问遍太医院的太医,也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那日晨起,刚吃了一口咸粥,林慕便跪在痰盂前吐个不止,满腔辛辣直冲进眼鼻,热泪一行一行地落下,小脸仿佛被泪水洗过。
言照急了,刚要去宣太医,就被林慕一只手拉住。言照满眼心疼地看向她,林慕只是用那一双被泪水浸润的眸子淡淡地望着他,眼神中只有一句:无妨,我已习惯了。
言照心如油煎,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跪在她身边,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等到她终于不再吐个不止了,她也耗尽了一身气力,她急忙伏到旁边的水盆边上,净了净面,最后奄奄一息地直起酸软的身子,眼前一片白雾。
还来不及多想,她已经跌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
她将头靠在他肩上,脸上挂着的水珠便濡在他的晨衣上,洇开一片,仿佛她伏在他肩头哭过似的。
林慕懒洋洋地直贴在他身上,扭过头来,玉腻的鼻子蹭着他的下颌。她突然抬起头来,望着他煞是好看的眉眼,宛然一笑,“我没事…真的…”
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围过她的头来,手指温柔地磨蹭着她的耳朵,吻着她的额头。
久久,两人无言,直到他沉吟开口:“林慕,此生我们只要这一个孩子好了。我不想你再受苦。”
他的手温柔无限地抚摸着她的头,她全然信赖地靠在他怀里。
顷刻间,泪如雨下。
言照,生在帝王家,为何独独对我如此这般的好?
林慕有孕一个来月时,转眼到了熙宁二年的除夕新年。
怀着身孕过岁,言照及身边人自然是分外小心陪护着。
元月初六这晚,好不易才不落雪,天壁澄朗,月明星稀。
言照吩咐林慕好生坐在殿内,他自己则去凤栖宫的东厨里洗手作羹汤去了。言照新近同陵平洞仙楼来的大师傅请教了几道地道的陵平菜,偷偷试炼过多次,趁这日端给她尝尝。
林慕毫不骄矜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尝了尝,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言照这颗心才算放下来。
林慕偷偷瞄着他那副沾沾自喜的样子,心中一片和软。
用过晚膳后,林慕胸中觉得闷,言照便说要搀着出去走走。
林慕任他牵着自己,一路上心意宁然又茫茫。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又走到了去岁曾一同遥看满城烟花的皇城楼上,二人却都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那时,她还不是他的皇后,如今她腹中已有了他们共同的孩子。
林慕从城楼上眺望开去,冬夜的风冷冽而凉淡,吸入肺腑中,别是一番清透。整座京华城都沉在万家灯火流丽间,洋溢着一片千年古城的敦凝和芳华。
“言照!”林慕的眼神猛地聚焦,眸中霎时三千烟火燃不尽,“你看那儿!”
小珺顺着林慕的手看了过去——只见自京华万巷间骤然升腾起千万盏琉璃火似的天灯。缓缓升起,刹那开绽,一朵朵白莲似的天灯飘逸在空中,点点自凡间流入天河,同群星交辉。
人间宛若幻境。
林慕回头望去,只见言照在身后一副了然于心的情态,她这才知晓,原来眼前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片冰心。
“咳咳,”侍立一旁的庆南这时故作清咳似的开了开嗓,他今日一身大红吉服,人看着十分喜庆,“娘娘,全京华现下所有的天灯让圣上今晚燃尽了,圣上尊口一开,可让庆南好找!”
庆南微微笑着低下了头,退后了半步。
林慕眼中两道暖溪,脉脉地看向言照。
“言照…”她低喃着,无言中千山万壑。
言照笑得淡然而暖人,他一只手抚了抚她的鬓角,“你欢喜就好。”
那年二月之时,林慕已怀胎三月,胎气日益稳固,言照将中宫有喜的喜讯昭告天下,一时间普天共庆,不少他国使节也争相前来道贺。于是,大齐江山后继有人的喜闻从京华的平阳道一路盛放至东交巷的万国驿馆,直至那年年末都久久未息。
不久,喜讯传至天下,从陵平寄来了数辆马车的珍奇异宝。此外,还有韩娘子亲手制的陵平果露蜜饯,都是林慕平日里最爱吃的。等到林慕和小珺她们将寄来的箱子翻到底时,发现箱底的一个密匣还精精整整地躺着一块雕刻精美的长命锁,锁被穿到了一个银丝项圈上,项圈四周都垂着铃铛似的穗子,同林慕小时候戴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林慕将那系着长命锁的小项圈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一时间想起了苏岳和叶娘子,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落在锁上,那温润的触感仿佛是叶娘子纤弱的手跨过黄泉送来的情长。
此外,从天南海北寄来京华的贺礼多如牛毛。宋桢和秦终给孩子寄了一顶瑶城特供的绣锦虎帽;碧湘顶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入宫探望,身边跟着的小厮也拎着两大箱花府的补品药材;李广旭托人送来了一把古木藤椅,林慕身子重了之后常常脚下虚浮无力,最爱在那悠哉悠哉的藤椅上坐着吃果子;费闵笙人在京中,想的倒远,特地着人给孩子打了一把好刀。
“要是生了个小子,日后总得学武吧!我这也是未雨绸缪,要不你同林慕都一身高超剑艺,岂不后继无人了?”说这话时,费闵笙一脸欲醉未醉的飞扬样儿,朝言照飞了飞眉毛。
“呃…剑艺高超…那你打了一把刀是几个意思……”言照心中暗自内伤。
辞了费闵笙,回到凤栖宫内,只见林慕蹲在地上,身边撂着一个匣子,她则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研究着手上的一个物什。
“你快起来!回床上去坐着!”见她人快坐地上了,言照皱着眉叱了两句。
“不是,我说程延送来的这个九连环到底怎么玩?”在言照的搀扶下,林慕挺了挺身,从地上起了来。
言照把人推到床边,这才留意到她手中拿的那个物件,原来是个给小孩玩的九连环。
当初在苏岳和叶娘子的教导下,林慕从小不是在“舞枪弄剑”就是在“舞文弄墨”,不爱玩这种一般小孩子玩的物什,这会儿倒是好奇起来这九连环的运作机理来。
言照看着林慕那一副困惑不已的神情,只觉得是身边的“小人”怀了一个“小小人”。“小小人”还没出世,“小小人”的娘就开始玩起了他的宝贝东西。
林慕抬眸,瞄了瞄“小小人”他爹,见他那一副极力忍笑的样子只当他是在一旁幸灾乐祸,伸手就朝大齐圣上的脖子去了。
如今林慕胎气稳固,言照也不再像先前几个月里那么怕她动了胎气。皇后娘娘撒泼在前,他挑眉一笑,一只手便将那个怀了“小小人”的小女子反手剪在怀里,不留余地地吻了上去。
等到她气喘微微时才略微放过她,只见她噘着嘴满眼湿润,一脸委屈的样子敢怒不敢言地望着自己,言照嘴角不禁扬了起来,笑意愈盛。
林慕偏过身去,不要理他,言照也只能将人搂在怀里,千好万好地哄着,完全忘了是谁先开始撒泼耍无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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