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见而不识
“张三。走了。”见琉璃大有冲出去插一把手的架势,而幺妹一脸跃跃欲试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愿,季醉舞只觉头大如斗,只得低声喊了张三。
张三如今也看出些门道,两位公子就是诚心找茬的,两方恐怕都是豪门大户,就穿衣打扮气质谈吐而言两位公子更胜一筹,今天这事也必不能善了,他今天主要是看着小祖宗的,小祖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伤个皮破个相,自己这身皮也是不能要了,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幺妹,你也不说劝劝琉璃。”醉舞嗔怪的说了句幺妹,如今她依然叫不出主子,用尽一生的习惯有时真的很难改掉,又也许是因为还未穷途末路吧。
“主子很厉害的。”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比划着,对季醉舞的退却很是不服气。
“幺妹,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张三擦擦还没退下的冷汗,好在是一场虚惊。
“如翠,我想吃恒记的水晶糕了,你去买。”对于没跟着掺和上一脚,琉璃有些恹恹的。
“姑奶奶哟,恒记在西市,咱们现在可是在城中啊。”张三刚擦下去了虚汗又上了一头。
“又没叫你去。”琉璃瞥了眼张三,继续道“如翠你去,我们去东头逛逛首饰铺子,一会来聚德茶楼找我们。”说完转身就要往东走。
张三急急张开双臂拦到“姑奶奶哟,咱先回去明儿一早我给你排队去买成不?让这小丫鬟一个人去,这不安全。”
见自己被拦了,琉璃也生气了,摆出一副平日不曾见过的贵气与严肃“我是不知这青天白日里有什么不安全的?再不安全有我不安全?收起你那乱七八糟的心思,信不信我在这大叫一声,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姑奶奶哟,”没见过这位一向大大咧咧的姐儿发脾气,再加上人家又是墨王爷的人,张三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住地磕着头。
“走吧,多买点。”琉璃随手塞给季醉舞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俏皮的冲她眨眨眼睛,便头也不回的向着东边的人群涌去,幺妹笑嘻嘻看了眼季醉舞也欢快的跟上了琉璃的脚步,只留跪在地上的张三,他看看身边的季醉舞又看看已经走远的琉璃,啐了口,骂了句“快去快回,要是不赶紧回来,仔细你的蹄子!”咬咬牙便也跟了上去。
季醉舞觉得眼眶有些热,手里捧着的重量不用看也知道远远超出水晶糕的价值,三月的碎雪越下越大了,路上的人比早些时个少了些,二人留下一串碎碎的小步渐行渐远,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心里有些暖和。
“如翠?”刚送完一波客人的张管家刚想回去便看见不远处那个呆呆的身影,只见那女子眉目五官都有些像小姐身边的丫鬟如翠,但是细细打量,那气质那感觉又有几分大家气度,越发有些不确定的叫了声,而此刻的张管家哪里知道,这分明是换了芯子的季醉舞,而就算是他家小姐,在经历了一场生死以后,形势看法感知上也难免和以往有所不同了。
“张叔。”见是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刘管家,季醉舞面上挂了些许笑容,这怕是重生后最真挚的一个。这季府家大业大,要说能真心帮衬自己的,挽轻还真说不出能有几个。但刘叔算的上一个。他无儿无女,从小又看着自己长大,要说他都背叛了自己,那真是无人可信了。缓了缓有些难以抑制的心情,看向张叔,还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死水了,这一刻却原来觉得自己真的活着。
见真是翠如,张管家便快步走了出来,并示意如翠跟自己到角门来。毕竟如今的季府已不再是大小姐掌家,人多口杂,即便是他,诺大的宅子里也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若是被人拿了口实,这岌岌可危的季家,怕是马上要更名换姓了吧,虽然这天已经变了,但好歹还留了个面子,思及此,张管家心下怅然。
加快了两步跟上张管家“张叔,翠如如今已经改头换面了,从此以后,唤名挽轻。”
“这是要断了你跟夫人的情谊么!”张管家顿住了脚步,有些生气的看向那个曾经以死谏言的小丫鬟。不得不说,他是佩服她的,即便所有人都觉得张思琪有问题,但没有证据,谁也不敢妄言主子,唯有她。哎,也许夫人那时是真的寒了她的心吧。
“张叔,夫人的事情我听说了,有些事情我无法详述,挽轻之名,正是夫人当年所起,从此往后,我将代小姐、如翠两条性命而活,我永远是季家之人。”只是一瞬间,季醉舞脱口而出。
还记得多年前,季醉舞想把如翠认作妹妹,并起名季挽轻,但是怎奈如翠死活不同意,说主就是主,仆就是仆,此后也就作罢,谁承想此番却用上了。
张管家望着眼前的小丫鬟,眉宇间散发出的气质却不同往昔,神情也变了样。
感受到张管家的怒气,季醉舞心底有了一丝暖流趟过。她知道这个长辈,是真心为她的。“夫人和如翠的仇,我来报,既承了这仇,岂不能承了这姓?”
“哎,你,你这是何苦呢……”张管家见小丫鬟如此执着,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只道“你好自为之,一切都是命啊。”
季挽轻点点头,深深地看向张管家“我想最后再祭拜一下夫人。”
“这……”没有老爷的允许去祭拜,张管家是有些为难的,毕竟现在掌权的是姑爷,再想到那个闲清表小姐,这个家也就面子上还姓季吧。
可毕竟是自家夫人的葬礼,真就让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这么孤零零的走,他于心不忍。于是咬咬牙“你随我来”。
还是那九曲回廊,还是那亭台楼阁,还记得儿时父亲陪她嬉戏玩耍,母亲陪她阁楼望月,一幕幕从眼前划过,既熟悉又陌生。
“醉舞?”身后不远处的声音生生让季挽轻缅怀的心情戛然而止,背影不可察觉的轻颤,强忍着去平定呼吸。
对方久久没有回应,也察觉自己失口的张思琪皱了皱眉好看的眉头,最近一定是还摆脱不了那点怜悯之心和愧疚感作祟,让他觉得这个背影与自己纠缠了几年的人出奇相似。
“老爷想着夫人便好,奴婢挽轻给姑爷见礼。”说是见礼,身上却不见动作,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像只昂扬挺立的天鹅,遗世而孤傲。
“老爷,您还记得吧,这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几日前被小姐发配走,如今来给夫人上柱香,送送夫人。”见二人也不说话,张管家上前跟张思琪解释道。
张思琪自然知道如翠,甚至还因为这个被发配的丫鬟去指责季醉舞,只觉得季醉舞冰冷愚昧的不似常人,也没管后来这丫鬟如何。如今二人更是没有交集,只是淡淡的道了句知道了,就径自从他们之间穿了过去。
张管家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还真怕自己一时执念让人钻了空子治自己一个以权谋私之罪,他还要守着这季家呢。
“张叔,我们也走吧。”季挽轻轻声唤道,只是几个呼吸下来,心性和声音更透着几分坚定。以前,总有几分庄周梦蝶的意思,恨得不真挚,不深切。
而如今,在这季家大宅,再见那个爱恨交织的人,仿佛灵魂在这一刻回归了本体,心痛的肝肠寸断,冰冷的湖水,一幕幕扑面而来。紧了紧秀粉的拳头,如今的她,是来算账的债主,还真真应了那句,爱之深恨之切。
“有意思”不远处的假山后,一个纨绔的声音笑道。如果此刻季醉舞能看到他,一定会惊呼这不是茶馆里抱打不平的玉面公子么。而另一个冰山一样的少年,依旧并站在他身边,容色也不显得暗淡。只见他此刻皱了皱好看的眉道,“你不是要探这个季家的底,如今又躲道人家后院作甚?”
“非也非也,”靳梓州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一脸纨绔笑意浸染眉间,竟似三月桃花扑面“少卿果然少了几分情趣,深门大户最有看头的地方在哪里,不就是这私相授受的最佳之地,后花园嘛!”
“无趣。”李少卿浅薄的嘴唇淡淡吐了两个字出来,靳梓州笑笑也不在意,依旧满脸明媚,可是说出话来确实阴渗渗的甚至比旁边李少卿的冷气更冰冷了几分。“季醉舞好歹是我的婚约者,既然敢嫁了出去,如今老的少的却又都死了,你说我是该收了季府呢,还是收了张思琪呢?”
只是一个闪神,那假山后便再也看不到二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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