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三人行
陈牧选了川云路步行街上的一家本地小菜馆,菜馆坐北朝南,雕花实木桌椅,明窗净几,幽雅清静。
他去点菜的时候,杜靓妮拉着方琛去隔壁的便利店买饮料。
选饮料时,杜靓妮像是无所用心地问:“你们住一起了吗?”
“没有。”方琛问,“你喝什么?”
“柠檬水,”杜靓妮还是万变不离其宗,“你们处多长时间了?”
方琛拿过一瓶柠檬水装进购物篮,自己拿了瓶酸奶:“半……年吧。”
杜靓妮愣闪,扔在购物篮里一盒林海灵芝烟:“肯定那个过了吧?”
方琛手里的酸奶差点滑下去,杜靓妮太直白了,她有些接不住,便嗫喏道:“没有。”
“哦?这可不像他的行事风格,他啊,遇到可心的人就会抓手里。”杜靓妮讶异,笑着问方琛,“你不肯?其实都什么年代了,有也没什么吧?”
“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吧。”方琛搪塞道,“我们动作快点吧,我不想他等太久。”
杜靓妮望着一冰箱的五颜六色的饮料:“你男朋友喝什么?”
方琛冷了一下,有些不适应陈牧的新身份,不过她对他的喜好全无所闻:“随便吧?”
杜靓妮惊讶状:“连他喜欢喝什么都不知道?你这女朋友做得不合格哦。”
方琛随手拿过一瓶矿泉水:“他知道我爱喝什么就行了。”
杜靓妮脸上闪过一瞬板滞,但立即阴转晴,笑着拿出一瓶沙棘汁给她:“他以前爱喝的。”
两人回来的时候,陈牧已经等在了桌前,菜差不多上齐了,有沟帮子熏鸡,瑨州什锦小菜,云来县猪蹄和面茶等,全是当地的特色食物。
杜靓妮笑靥如花:“我说话有广州口音吗?你把我当外地人了?”
陈牧拆开碗筷包,放在方琛面前:“谁说是给你准备的?”
“方小姐不是本地的?”杜靓妮脸上的喜色慢慢消融,但仍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应酬笑容,“看着也不像,南方人吧?”
方琛咬了一口猪蹄:“大理的。”
杜靓妮把沙棘汁递给陈牧:“方小姐特意为你选的。”
陈牧微怔,然后把沙棘汁放在了一旁,想起她刚才在路上讲的话,顺口问道:“怎么来古玩市场收冬虫夏草了?”
杜靓妮告诉陈牧说现在碾转在广州和东北两地,供应冬虫夏草给各大药店,不过陈牧看到她的时候,她刚从古玩市场的方向过来。
她没急着回答陈牧的问题,而是看向了方琛,轻轻问道:“方小姐,介意我抽根烟吗?”
方琛点头后,杜靓妮燃起一根烟。
杜靓妮妖艳的红唇含着细白的香烟,干练中透着一丝酷劲,没有一丝小女人的忸怩,像美国大片里的华美贵妇,方琛再看自己,挖着酸奶送到嘴里,舔着唇上的奶汁,像个童稚的小学生。
幸亏她打小就我行我素,从不和人比较妄自菲薄,不然非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杜靓妮朱唇微启,慢悠悠地说道:“过几天不是老爷子忌日嘛,顺便买几件古玩给他。”
陈牧淡笑着,却带着讥讽:“你爸一定会在九泉之下大笑,他确实喜欢文物。”
古玩和文物是两个概念,陈牧是文物警察,不可能不知道,方琛不懂他为何用文物代替了古玩,但可能是因为他们说起了杜靓妮的亡父,她油然想起了爸爸,一股悲戚立刻爬满了心口。
陈牧随即问:“身体不舒服了?”
她的一言一行总能很快被陈牧察觉,还以为她水土不服。
她马上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酸奶有点凉。”
“那就别吃了,”陈牧把她的酸奶扔到一边,给她倒了杯热茶,“喝点热的。”
杜靓妮不愿和陈牧聊父辈的事,呷了一口水,问方琛:“小妹,作为前车之鉴,我可要提醒你,要多长个心眼,不能太由着他,他好的时候好着呢,不好的时候可是真不好。”
方琛看了一眼陈牧:“优点没发现,缺点倒不少,他有什么优点啊?”
杜靓妮别有深意地笑着:“真让说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陈牧把一个鸭腿丢给杜靓妮:“吃都堵不上嘴。”
杜靓妮含情脉脉地望着陈牧,就像方琛不存在,不分尺度地和陈牧辩争着:“你不是最清楚吗?怎样才能堵我的嘴。”
陈牧按捺着肝火:“别人在呢,要点脸。”
“这就不要脸了?陈牧,你还真转性了,”杜靓妮没一点气的意思,跟陈牧你来我往更像是打情骂俏,“本来方小姐说的我还不信,不会是身体有恙吧?”
“随你怎么想,跟你有关系吗?”
陈牧没再搭腔,撂下筷子抓起一根烟,他早就领教过这位前女朋友的迂回能力,不是对胜算没有把握,只是不想让方琛看一场狗血肥皂剧。
杜靓妮把烟夹在手指上,胳膊支在桌上,望着陈牧:“方小姐在你心里是别人?”
杜靓妮拨弄的一手好是非,方琛若真是陈牧现在的恋人,保不准真会被气个半死,但她对两人都没有敌意,只是觉得杜靓妮处处在挑衅,所以她也做戏做全套。
她用茶水暖着手,笑道:“其实有些缺点也没什么,日子长着呢,我有的是时间让他改正,也谢谢杜小姐,虽然跟我在一起之后他从来没提起过你,但我知道他这么卓越肯定有别人的付出。”
方琛的话不卑不亢,举重若轻地宣示了主权,杜靓妮一时失言,只得默默吃饭,掩饰着小小的尴尬。
陈牧发愣了一会儿,抬眸看了看她,眼中含着赏识性的笑。
这一局,方琛险胜,四两拨千斤地占据了优势。
饭后,杜靓妮要回义和宾馆了,她还以为陈牧会回他在县城的家,问了一下才被告知他现在常驻在伏流乡,家里的房子暂时空着。
杜靓妮笑吟吟地问方琛:“可以让陈警官送我一下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方琛也不是真的吃醋,她对陈牧说:“我在这儿等你。”
下班的时间点,路有点堵,陈牧幸好没骑摩托车,只是跟着杜靓妮在暮光映照的老街上走了十几分钟,一直到义和宾馆楼下,走得还算顺畅。
他把为杜靓妮拿的物品递给她:“我走了。”
但没等他说出再见,她却扔下东西,紧紧抱住了他。
以前就是这样,她常措不及防地扑向他,跳到他身上,热烈地亲吻他的脸,然后把他拉进她筑起的温柔乡,用丰腴的身体和璀璨的笑容让他在激情里肆意涤荡,忘记现实的痛苦和忧愤,曾经的她是他唯一的家人,也是唯一的爱人,他曾想过,这辈子非她不要。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不过几年而已,已经摧毁了他对以前的所有怀念,对两人曾有过的渺茫可能性的一丝期冀。
现在抱着她,他是如此风平浪静,像在抱一个从没见过面的陌生人。
时间有多宝贵,就有多可怕。
他不带任何情绪地推开了她:“别这样。”
“别怎样?你真的不想我吗?”杜靓妮挤着笑,又追了一步,“让她自己回去吧,我去你家,今晚我会补偿你。”
“你不欠我什么,我们没关系了。”
“用的着说这么绝嘛,怎么说我也跟过你五年,白给你睡的。”
“你就当我睡腻了!”
“陈牧,你没说实话。”
“我身边有人了。”
“她连你喝沙棘汁会过敏都不知道,根本就不是你女朋友,”杜靓激动地抓着他的胳膊,“我知道你在拿她气我,这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你被爱妄想症?以为我天天以泪洗面对你念念不忘,今天见面也是等了三年为了和你偶遇?”陈牧提高音量,“我有自己的生活,没那么傻-逼。”
杜靓妮想去抱他:“陈牧,我后悔了,跟你分开后我每天都在后悔,我们和好吧。”
“我不后悔,”陈牧拂去她的手,整平衣袖,转身离去,“绝无可能。”
“陈牧!”杜靓妮扯着嗓子喊他,声音羸弱地回响在大街上,“你他妈的不爱我。”
七年前,她毁他的名誉,毁他的事业,让他在警队和街坊面前抬不起头,但他从来没有恨过她,她给了他整个的青春,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一段人生时光,仅这一点就已经让他原谅了她所做的一切。
他不是不爱,而是爱过,但从前的岁月早葬在了他心里的死海,化作前尘烟消云散,再无重启的可能。
再见,再也不见,既不亵渎过去,也不奢望以后。
陈牧快步走在川流不息的街上,步子踏实而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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