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那个雨夜

　　幽明渊推开门看到的便是正在倚窗深思的江子寒，她放下熬好的药，问，“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江子寒没有回头，只是定定的望着窗外，“为什么这里的雪山终年不化呢？那么白，白的刺眼。”

　　“这是祖师婆婆布下的结界罢了。若是我说，医仁谷的第一位谷主真是一位女仙，你相信吗？”她并没有等江子寒回答，兀自说下去，“终年不化的雪山会埋葬我们的过往。我很喜欢你，你愿意在这里埋葬你的过往吗？只要你愿意，我便可以收你徒。”

　　“听起来很不错呢。可是，让我想想吧。”江家的责任她不敢忘记。

　　“那好吧，你先休息，不要忘记吃药。这谷中历来只有我一人，总还是免不了寂寞啊。不管你愿不愿意，医仁谷永远为你敞开。”说完这些，幽明渊又离开了。

　　窗外依旧是漫天大雪，屋内炉火明旺，可心里还是有一种悲凉。

　　幽明渊总盼着这孩子这孩子能答应，这样自己漫漫长日也有了寄托。活了百年了，到第一次盼着有这么个人陪着自己。可她又深知有什么东西在迁绊着江子寒。

　　次日，幽明渊去看望江子寒的时候，等待她的却只有一纸离书。

　　“师傅大恩，弟子铭记。了却俗事，必定回谷，终生陪伴师傅。”

　　她跑进药汤泉中，果然，君天涯也不见了。

　　唉……反正也已经孤单了这么些年，便是再多等这丫头几年，又有何妨呢？

　　我犹然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江子寒的情景。大雨中，她紧紧的抱着那个一动不动就像尸体一般的君天涯，相互依偎。

　　君天涯是我在凡世用暮山莲救的第一个人，而江子寒是第一个给我感动的人。

　　她说第一眼见到我便知我是不凡之人。

　　她说除了她的金银珠玉，不知道可以用什么报答我。

　　她说，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君天涯的命。

　　暮山莲，是暮山的神花，是我守护的圣物。三千年一轮回，三千年一开花。它可以起死回生，但必须有人愿意用对等的生命作交换。

　　而江子寒，就这样不假思索地要用自己余下的生命换取君天涯的重生。

　　我很遗憾，当我见到江子寒第一眼时，灵力便早已经告诉我，她不过还有三十年的寿命了。所以当她坚持要用全部的生命作交换时，我竟鬼使神差的拒绝了。

　　“暮山莲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我若因为救他而害死了你，还怎么做上仙？我只用你十年寿命罢了。”

　　我想着，十年的时间，说不定一切还有转机。

　　她终于答应了。

　　十年的时间，究竟可以做些什么呢？在九重天上，十年的时间，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可在凡世，沧海桑田，花开花谢。

　　十年间，竟也发生了许多事。比如君家的崛起，比如江家的落败，比如沈蔷的离世。

　　可唯一不变的，就是江子寒无休无止的束缚，以及和君天涯之间永不消逝的隔阂，而这些隔阂，终于有一天，会幻化成千丈长河，汹涌决堤。

　　十年的时间，弹指一瞬。

　　我凝视着昏迷不醒的的江子寒，虽然每日都为她渡上一些我的灵力，可我知道，终究改变不了她阳寿已尽的事实。我知道，她不会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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