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民怨滔天
周王府睿盛堂
正是早起的时辰,下人们进进出出,铺床的铺床,收拾的收拾,各司其职,互不干扰,忙碌而有序的侍候主子们起床梳洗。
周王妃趿鞋下床,随意披了件袍子,从婢女的手中接过绶带给丈夫系好,又亲自选了适合的佩玉戴上,检查香囊里的香料是否新鲜完整,一切确认妥当无误后抿嘴笑道:“王爷越发精神了,如今不用天天上朝,衣物只按照王爷的喜好来挑,倒是省了不少事呢。”
周王爷嗯了一声,没有就此事发表评论,就着妻子的手含了一口盐水,仰天漱漱后吐在一旁婢女托着的盂盆中,随意问道:“今儿府里有事没有?”
舀了一碗小米粥递给丈夫,周王妃细想一下,道:“旁的倒没有,都是些无甚要紧的小事,只一条,今儿是昌儿复诊的日子,邵峰约好了几个西北来的大夫会诊,听说从前都是军医,对骨伤很有经验——希望带来好消息吧。”
周王爷手一顿,“都过了这么久,大夫也不知道看了几百个,你还是别抱着太大的指望,一会儿又该失望了。”
周王妃幽幽一叹,道:“那不然怎么办,我总是不忍心,最近昌儿的精神越发的萎靡焦躁,吃东西不见味口,新寻过来的几个姑娘也全都不入眼,整个人像是蔫了一般,我这日夜都担着心,生怕他哪天就垮了。”
周王爷皱眉,道:“你还是收着些吧。虽然是咱们亏着庆昌,可如今情势不比以往,大小事都是任扬那小子管着,你还怕别人抓不着小辫子不成?这次好在没出什么乱子,真要是把延礼给牵连进去了,你到时候上哪儿哭去?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往底下几个小的身上分分心思,你向来有分寸,该怎么做自个好好想想。”
周王妃默着不作声,丈夫说的她何尝不知道,可你叫她怎么办?她是一个母亲,眼睁睁的看着好好一个意气风发、聪明孝顺的儿子变成一个废人,整日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你让当娘的心里头怎么忍心?
“好了,我也不是责怪你,该怎么着还是怎么说吧。早膳后我先去趟先机营,之后就进宫去看父皇,听说父皇已经能下地走了,你一起去吧。”
其实周王爷心里也不好受。虽然儿子不在少,但任庆昌跟任延礼一样,都是他花了大心思从小培养出来,以期将来堪以大任。任庆昌未受伤之前,满京城谁不羡慕他有一双好儿子,大的能文,小的善武,便是连皇上都称赞过任庆昌勇武过人,直说将来皇家怕是又要出一个大将军喽。
若非如此,当年那一场兵变,周王爷又怎会默许任庆昌在暗中策应,以致于在他深陷禁中之时,自恃武功高强的任庆昌孤军强闯禁中,想要在万军之中抢出被人挟持的周王爷,不想乱军之中被误伤脊椎,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
见丈夫放下碗,周王妃接过披风帮着他系上,目送他出花厅,愣愣的发了会呆,踅身回房,准备趁着这会儿没事再眯会儿,昨晚连着处理好些事务没能好好休息,今儿又一大早就起来,这会儿脑仁还疼呢。
“守着沙漏,辰时正叫醒我,当心误了二公子的时辰。”
可没等婢女放下帐子,刚刚出门的周王爷又返身回来,身后还跟着面沉如水的任延礼。
“都出去!”
周王爷怒气冲冲的将手中的一摞纸张摔到周王妃面前:“瞧瞧你做的好事!”
周王妃一脸莫名的抓住其中一张,越看脸色越白,到最后直接瘫软在地,“怎么会这样,是谁,是谁?”
“现在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都堵在府门外,外头都闹翻天了!早就让你收敛些,非不听,如今把天都捅破,我看你如何收拾!”周王爷恨恨的瞪着周王妃,这就是他的好王妃,真能干啊!
任延礼扶起母亲,道:“父王,如今不是责怪的时候,事已至此,瞒是再瞒不过的,唯今之计只有兵分两路,我去外头行走,尽力压下事态不继续发展,父王您赶紧换身衣裳,赶在宫里传召之前到皇祖父跟前请罪,千万不能让太子等人先告状。”
“娘亲,您守在家中约束下人,作最坏的打算,若午后父王还未回府,不,不,事态未明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等儿子打探清楚外头的情况再行商议。”
位于皇城西南角外的中书省,一大早,往日宁静的街上就挤满了人,几日前在提督府府门外发生的一幕又这里上演,不同的是,那日是一群失了女儿妻子的平头百姓在那儿静坐,而今日则换成了各学堂的学子,群情激愤,高声的喊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在”、“还我公道”、“天理昭彰”之类。
如果有人站在高处看,就会发现不只是中书省大门外,整个京城,三纵六横九大街道,连同连接各街道的胡同里弄,几乎全城的老百姓都出了门,不断的加入到街上游行的学子队伍中,个个高举着拳头,吵吵嚷嚷着往皇城方向涌去。
中书省府议事厅,一众官员们面色凝重的围坐在两旁,偶尔视线相交,也只是无奈的摇头,一改往日各抒己见的样子。
等候半天,众人都是一副晦莫如深的样子,坐在右边上首的一位花甲老人脸上越发黑沉,率先开口道:“冷相,兹事体大,咱们在这里也商量不出个结论,依老夫之见,速速派人往宫里通报才是正经。”
坐在左边上首的冷相盯着手里的卷纸,洋洋洒洒一十八条,全是罗列的周王府的罪状,条条血泪、字字诛心,若不是周王府,换了任何人只要犯这其中的一条,恐怕都只有死路一条。
冷相心底暗叹,默默的将手中的卷纸叠好放进袖子里。
这一天,终于来了……
“顾大人说得不错,此事牵连甚广,且事关皇室在黎民百姓心中的形象,所涉事务远在中书省之外。来人!”
“传承相令,全城戒备,城门封锁。京畿戍卫营丙字营、丁字营、戊字营三营将士,即刻持枪上阵,层层包围各部重地,严防百姓冲府冲衙,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百姓冲突。”
“传承相令,提督府全员出动,全力维护京城治安,重点疏散人群,严防趁乱哄抢、踩踏伤民等重大事故。”
“传承相令,召集三省六部,所有官员原地待命,无召,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离开。”
“违令者,就地正法!”
三道急令颁下,冷相整整衣冠,起身道:“顾大人,走吧,你我这就进宫去见皇上。”
皇宫,勤政殿
守在殿门外的大太监明德焦急的踱来踱去,远远的看见他等的人终于迈进门槛,急忙迎上去,草草行了个礼道:“左右相大人怪罪,事关紧急,杂家就长话短说,不跟二位大人整那些个虚的了。”
“太子爷与周王爷进去有袋烟功夫了,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这话怎么说的,早起太医们还特别交待,皇上需要静养,万不能动怒……二位大人还请帮忙劝着点,不管外头事情闹得多大,终归这天没塌下来不是?好歹将身子顾好了才能办事儿不是?皇上的身子,这才是根本……”
三人边走边说,从明德口中得知太子与周王是同时被皇上宣进来的,冷相和顾相两人相视一看,同时心底一沉,在明德的絮叨中一前一后的迈进勤政殿。
殿内一片狼藉,砚台奏折散了一地,皇帝坐在书桌后面,太子和周王爷一左一右并排跪在书桌前,周王爷身上还挂着几片茶叶,靓青色的袍子湿了一大块。
“微臣……”
“行了,别整那些虚的,直接说,外头情形如何?”
皇帝挥挥手免去两人行礼,声音难掩久病后的沙哑,间或的还有几声咳嗽。
“请皇上过目。”
冷相从袖子中舀出卷纸交给明德呈到御案,拱手将方才一路看到的情形大致禀告一遍,并将来前在中书省颁下的三条命令跟皇帝一一禀明,“事态紧急,微臣逾越,请皇上恕罪。”
皇帝一条条看着卷纸上抄写的内容,越往下看脸色越难看:
“纵容家奴,当街杀人;”
“强买强卖,火烧街铺;”
“强占人妻,逼人跳河;”
“弑君弑父,无臣无子;”
“草菅人命,寡人妇而孤人子;”
“十八条啊,条条状状,皆有证人血印满满,真是朕的好儿子,竟然瞒着朕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竟然将朕蒙在鼓里,任旭,你有何解释?”
跪在地上的任旭低头伏地,“儿臣知罪。”
皇帝怒道:“你知罪?先前朕就警告过你,如有再犯定当不饶,可你竟然变本加厉,枉顾国法,知法犯法,激起民怨滔天,动我大宥国本!这一次,朕决不会再姑息,来人!”
“将任旭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传戍卫甲字营,围守周王府,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太子,你监国不力,发生如此大事竟然隐瞒不报,罚俸半年,待在东宫闭门思过,无旨不得擅离。”
“明德,宣宁王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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