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扇灯与箫2
“好好,放尊重些,我就拉着一丁点,不妨碍的。”谭芷汀的手指伸进韩耕耘的后腰带,往他后腰窝子那么轻轻一勾,就四两拨千斤地把他拽住。
韩耕耘涨红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谭芷汀,她左右歪着脑袋,咬唇笑得欢。
他总不能当着刘潭和李鹅的面说,苍苍你别拉我裤腰带!
韩耕耘手忙脚乱把自己的袖子塞进谭芷汀手里,压着嗓子道:“拉着这个好些。”
“嘻嘻,早这样不就完了嘛!”谭芷汀得意小声嘟囔。
工部郎中韦秋中家宅在京城常乐坊中,宅子是三进院,在坊内十分显眼,但宅门藏在东拐西歪的小巷中,四人围着宅墙兜了一圈,怎么都没有找到宅门。
李鹅提议:“我可以从墙这边翻过去。”
刘潭一掌打在李鹅后脑勺,“小子,我们是官,不是贼,别净出馊主意。”
李鹅“哦”了一声,留恋地抬目瞧墙头,不禁叹了口气。
韩耕耘说:“再找找,应该就在附近。”
“工部郎中韦秋中!三法司的大人们给你们来捉鬼,还不开门来迎接!”谭芷汀朝着墙内喊。
不一会儿,巷子深处“吱吱呀呀”响起启门声,从一扇嵌入院墙的偏门里探出一个头来,左右探望,最后将不耐烦的目光落到四人身上,嚷嚷:“哪个天杀的在这里鬼哭狼嚎,知道这是谁的宅院吗?”
“不愧是工部大员的家宅,门都藏在墙里,这能找得到才怪!”刘潭上前,“大理寺和御史台办案,快去通传,别让我们在这里等太久。”
应门小厮狐疑打量刘潭,丢下一句:“在这里等着,等我去通报管家。”
过了许久,才有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从窄门里挤出身来。仔细查看了韩耕耘与刘潭的官凭,才引着四人进到宅内。
韦郎中家宅从外面看着寒碜,内里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圃中名花奇草郁郁葱葱,假山造景似名手造就,整一个画中仙境呈现在眼前。
工部掌管工程、工匠、屯田、水利和交通等政令。工部郎中负责宫室兴造,城池修浚,土木修葺等重大工程,韦郎中家宅如此精巧也算是术业专攻,勉强在情理之中。
不过,要营造如此华丽的家宅,工部每月那几石的俸禄可不够他挥霍的,韦郎中家中辎重来源确实应该多加探查。
管家将四人引过一条曲折的架池石桥。
池中深植着各色荷花与莲花,枝叶互相攀缘,结满片状的碧绿嫩叶,如毯子般覆盖着半块池塘。荷莲初展头角,于微风中轻摆尖蕾,阵阵淡雅清香送进鼻尖,不觉让人察觉初夏的默默降临。
池中冒出几座石亭灯,烛火在里边微亮闪烁,几尾金鲤在映下的烛光中浮出水面,大口贪婪地吞吐空气,听到有人经过的脚步声,一翻白色鱼肚,金色长尾摆起涟漪,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韩耕耘问管家:“几日前,这池子里是否溺死一个女子?”
管家面无表情回答:“这些事情诸位大人还是问我们老爷吧,老爷在池边水榭中等着,诸位请跟我来。”
水榭正对荷花池,厅门大开,木窗被风吹打,“哐哐”叩响,远远看去,一个白裙及地的女子手抬一盏幽若萤火的灯笼,在水榭台阶前一飘而过,瞬间不见了踪影。
“那是什么!”刘潭瞪大眼睛。
“公子!”谭芷汀用夹住韩耕耘的手臂,往他身后躲。
李鹅双手握上苗刀,眼见就要抽刀,被韩耕耘将刀推了回去,朝他摇摇头,“我们看看再说。”
管家神色微变,对众人道:“那是我们大夫人,近来府上确实多有不顺,夫人身上不好,有些恍惚,诸位大人莫要惊慌。”
四人进入水榭。
工部郎中韦秋中一身常服坐在堂屋正中,目光肃穆放平,面无表情瞪视来人,他的双手左右交叠,不停地敲打手背,似是强压心中的不安。
刘潭与韩耕耘向韦郎中报了官阶,并说明了来意。他二人是正六品,位于韦秋中这个五品工部郎中之下。韦郎中见二人颇为恭敬和善,面上流露出缓和之色,却皱起眉,不安地瞟了一眼身后的窗户。
韦郎中让四人安坐,命下人捧来茶果点心。
韩耕耘抬目,看到正对堂门,与目光平视的墙上,有一扇大木格窗,窗户大开,正好能瞧见韦府的香闺绣阁,薄如蝉翼的纱窗后面,映出一个纤细的影子。
影子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一团模糊的黑影,纱窗被一个娇媚女子挑起,用木棒支起后,便这样敞开着。
纱窗之后是一面大铜镜,镜面被磨得油光水滑,映出一个苍白的人面,那个妖娆女子正为坐在铜镜前的披发女子梳头。
女子乌发如油,在晃动的烛火下朦胧笼着淡金色。
韩耕耘腰上一疼,转头,看到谭芷汀用手藏在衣下拧他,圆鼓鼓的眼睛直瞪他,“好看吗?”
韩耕耘想笑却忍住,故作镇定地撇过头去,呷了口烫茶,因喝得太急,呛到咳嗽,强忍住后,只觉胸口憋得又闷又疼。
众人向韩耕耘投来异样的眼光。
刘潭笑道:“伯牛,慢一些。”
韩耕耘润了润嗓子,当作无事发生,“韦郎中,我们此番前来是受了三法司两位大人之托,前来调查贵府闹鬼一事。”
“本官只是和武少卿提了一句,不想他就放在心上。此事本官本不想兴师动众,不想内子忧思过度,久虑成疾,想着只有查清楚了,才能让内子好起来。”韦郎中叹了口气,目光留恋地扫了一眼窗后的深闺。
韩耕耘也随之看向那里。
那两个女子还在梳头,柔软的小手握着黑色玳瑁节梳,一篦一扫,如在一条黑川中捋出几缕涟漪。
谭芷汀又开始拧他的腰,皮肉都要打上几个圈。他皱眉转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怒气冲冲的威严,“殿下,若是再如此,我便生气了。”
谭芷汀殷桃红般的薄唇弯成一个圆,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抬起纤纤玉手,给他捏皱的衣服揉揉平,又夹起一颗碧绿的葡萄,“吐噜”一声塞到他口中。他一时惊吓,囫囵吞下葡萄,一时不察咬住了她的手指,噎得面红耳赤,捶胸顿足。
谭芷汀腮上飞上一团粉红,甚至把湿漉漉的手指往他唇上按了按,将他的头摇似个拨浪鼓一般,咯咯笑道:“慢一些,我的公子。”
韩耕耘干咳两声,故作深沉,看向韦秋中,“听闻韦郎中家中怪事连连,甚至还有侍女溺毙在荷花池中,韦郎中不妨将此事前因后果告诉我们,或许与宅中闹鬼一事有所关联。”
韦郎中眉一挑,“韩侍御史也信鬼神一说?府中之人都说是死去的小红死阴魂不散,不肯前去阴司投胎,要找活着人赔命!”
“下官不信鬼神,这样的事大多是人祸,韦郎中于这一点上尽可放心。”
“哦,是这样啊。”韦郎中灌下一杯茶,“此事说来也简单。两日前,内子的贴身侍女小红被发现死于荷花池内,”韦郎中抬手,指了指水榭前的池塘,“就是你们眼前的这个池子,被发现时,尸身浮搁在了荷叶里,已死去多时。“
刘潭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在水榭中来回走动。他走到一幅垂着画轴面前,画上有个临水吹箫的女子,女子身后别着一柄短剑,眉眼低垂,腮若桃花,体态婀娜如一丛垂柳。
“那是我的二夫人,年轻之时,本官在洛北河畔作着玩儿的。”
刘潭点点头,“韦郎中艳福不浅,这女子又会吹箫又会使剑,看起来不是寻常女子。”
韦郎中闻而不应,又转向韩耕耘,“小红跟随内子多年,服侍得一向细致体贴,突然浮尸于池内,吓坏了内子。小红是个孤女,内子念在她服侍多年,本想请高僧前来为小红做超度法事,便暂且停灵在偏堂。谁曾想昨夜管家前去添灯,发现棺材在黑夜里吱呀作响,棺材板还掀起一个角。管家抬着灯笼往棺材里一照,才发现小红的尸身不见了。”
“不见了?”谭芷汀瞪大眼睛,身子往扶手椅里缩了缩,“她是被人推下池子的,还是自己投湖的?”
“小红平日里话不多,交心的朋友也没有,死之前,内子察觉她整日魂不守舍,问她有何心事也不回答。当夜小红就投了湖,捞起来的时候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应是自己的投湖的。”
“小红的尸身失踪后,你们可有在府内找过?”韩耕耘问。
“前后都找了,任凭是只猫儿鼠儿都找到了。”
一时间,众人沉默,一阵初夏的凉风袭来,煽动窗户噼啪作响。有仕女上前想要掩上木门。
韦秋中不耐烦地摆摆手,呵斥道:“谁允许你关上的,给我退下!”
仕女涨红着脸,唯唯诺诺低头倒退,抬头正想转身离开,却突然整个人怔住,脸色惨白,瞪大双眼,整个人发颤发抖,指着众人身后那扇窗户,“是小红的鬼魂,鬼魂来抓生魂了!”
众人同时从椅子上弹起,看向窗户之后。
一抹红裙荡在半空,女子赤手赤脚,头无力垂在胸前,身姿娉婷袅娜,纤薄若秋日红叶,自窗前一划而过。
万籁俱寂,薄纱窗已被放下,空留一个对镜梳头的女子背影。
李鹅脚步最快,似一阵劲风往外冲去,另外四人跟上脚步,来到水榭台阶上。
红衣“女鬼”已浮在荷花池上,瞪着血红的眼睛,似风般掠过池面。
李鹅右手握着刀柄,高高摆起双臂,朝荷花池急奔而去。他借力踩上池面的石亭灯,一逼浑劲的巧劲将他身子弹开,寒光一现,刀与人已闪现在“女鬼”身前。
一红一黑相交,“女鬼”嘶吼着,如一颗失力下坠的石头,坠下荷花池,“扑通”一声扎入满是翠绿荷叶的池水中。
李鹅一脚弯曲,一脚伸展开,稳稳落在地上,右手握着刀柄,从背后将刀归鞘。
韩耕耘跑上了九曲石桥,想要看清那“女鬼”究竟掉到了何处。谭芷汀在身后面喊着追他。
“啊!”她忽然惊呼。
韩耕耘转头,正好看到一个红影拽着谭芷汀往水下翻倒。
韩耕耘朝谭芷汀伸出手去,“苍苍!
两人迅速向池水中坠去,落到满是荷莲的水中,白色的水沫裹满周身,似触手一般的黑丝缠上两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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