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扑火
未央宫内。富丽堂皇的宫殿，以及宽敞豪华的殿院里，下人们都已沉沉睡去了。
“娘娘，您怎么起的这样早？”
正值守夜的白溪见主殿烛火仍亮，推开房门，却看到了不知何时便已兀自坐在窗前的离春。
此时不过三更天而已，太阳还尚未升起，天色仍是一片黑沉沉。
“您的风寒还没好呢，快喝点汤药吧。”
白溪忙拿来一件狐裘披风，盖在离春的肩头。又去将一碗热度恰到好处的汤药端了上来。
“且放那儿吧……”
离春却淡淡的说道。眉间的忧思，却有如一座怎么也抹不平的山川。
自从知道帝王命不久矣以后，她连觉也不肯多睡了。一天的韶关逝的那样快，天每黑一次，太阳每从西边掉落一次，帝王便离她又远了一天。
细心的白溪早就发现了自家小主的异样，那日从金銮殿承宠回来以后，小主的笑颜便少了许多。
可她不能多问，也不知如何来劝解离春。只得陪她无言的待着，在微凉的空气里等待着天明。
一只飞蛾不知何时从侧窗里飞了进来，扑腾着翅膀，迎着桌上那只蜡烛，不停的旋转，飞舞着。这烛火的温暖似乎吸引了它。
离春的善念起了，拿起桌上的扇子，想将这飞蛾赶出去，以免受到烛火的灼烧。
可这只小小的飞蛾并不愿离去。绕了几圈后，义无反顾的将自己的躯体狠狠地撞进了那橘黄的烛火之中。
一阵刺鼻的味道传来。火焰瞬间吞噬了它，那米白的身躯只留下一片小小的灰烬。
“琉璃这丫头，就是粗心。都叫她将所有的窗户关好了。未央宫比不得幽竹轩，主殿里大大小小的窗户就有二十多扇了……”
见到此情此景，白溪一边去关窗，一边说道。
离春望着桌上那堆小小灰烬，不禁出了神。飞蛾拥有粉身碎骨的勇气，只求换得一霎那的光明。
而她，可曾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主动拼过一次呢？
人若是被命运推着走，被那无穷无尽的痛苦踩住□□。或许，连这只被火焰吞噬，烧成灰烬的飞蛾也比不上。
她永远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死亡将她所珍爱的人带走。哪怕跟天斗也好，跟人争也罢！她只求自己所爱之人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喜乐一生。
离春站起身来，眉间的烦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双写满坚决与韧劲的眼。
齐亲王府内，一个身影不知不觉的出现了。正是那一身白衣的齐墨炎。此时，他一身寻常公子少爷打扮，只有几个贴身侍卫跟着。
“杨墨，去敲门！”
齐墨炎看着那扇朱红的大门，勾了勾唇角命令道。
齐墨炎很快被请进了亲王府中。
“我倒是谁呢！八王爷怎么有空来看我笑话呀？”
齐亲王冷哼了一声，眼也不抬的说道。他素来不喜欢这阴恻恻的八王爷，哪怕和他那双诡谲的紫眸对视，也令他浑身不自在。
“亲王此言差矣，墨炎此番前来，不是为了看您笑话。而是为了您女儿……”
齐墨炎的紫眸牢牢锁住了齐亲王。
听了这话，齐亲王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起头来看向了齐墨炎。
“你能有什么办法？圣命不可违，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这八王爷路数不明，齐亲王本不愿与他多说什么。可病急乱投医，如今他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您素来与那钟鸣不对付，如今他女儿晋升妃位。更是春风得意。您拿那宫里如今得宠的梨妃娘娘没有办法，难道拿他钟鸣还没有办法吗？”
齐墨炎淡淡的说道。可这番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般提醒了齐亲王。
“你平白无故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齐亲王心里警觉了几分，这八王爷平日里就是个花心的绣花枕头，也没有什么实权在手。此时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呢？
“如今天下局势不稳，外族屡犯我朝。而我皇兄，却种了那天下人都不得解的奇毒。如何能带领我大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呢？”
齐凌霄站起来，义愤填膺的说道。
齐亲王嗤笑了一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从齐墨炎嘴里说出来，就像一个笑话一般。
“亲王您在朝中资历最老，且为万里江山付出了汗马之劳。在墨炎看来，您才应该是江山之主啊！为何要屈就自己，受到这般轻视呢？”
齐墨炎直勾勾的看着齐亲王说道。那双诡谲的紫眸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休得胡言乱语！来人，快送客！”
听了他的话，齐亲王怒了。愤而唤下人们送客。
齐墨炎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朝他作了个揖便出了院门去。
待人走远了，齐亲王才呆滞的一把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齐墨炎说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劈中了他。这样的想法是如此大逆不道，可不知怎么，他却觉得，当下局势里，或许只有这条路才真正可以救他自己和女儿。
只是，当下如何在钟鸣身上找到把柄，这还是个问题。
“白溪，琉璃。你们把这些话叫小卓子，小木子他们传到各宫耳目前去。离春把刚写好的一张纸条交到了她们手里。
琉璃接过纸条和白溪一同看了上面的字，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这样不好吧？……”饶是平时张牙舞爪生气勃勃的琉璃看到纸条上的话也犯了难。低声朝离春问道。
“你们照我说的去做就是”离春语气坚决，不再多说什么。
“娘娘吩咐的，我们一定尽心做好！”白溪扯住那万般疑惑的琉璃，拿着纸条走出了门去。
“姐姐，你不觉得小主变了吗？自从成了梨妃娘娘以后，小主竟连笑都不再笑了。”
“人人都想身处高位，可真处在高位了，怎么竟连快乐也不见了呢？……”
出了门，琉璃无比惆怅的朝白溪说道。她回忆起了刚入宫时，他们一众下人在幽竹轩忙碌，小主在院里的秋千上笑的春花烂漫的模样。
“傻丫头，那是因为小主心里藏着事呢。既然小主现在不愿与我们说出来，定然是十分重要的事。”
“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帮小主做好所有的事情！”
白溪扶住琉璃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琉璃郑重的点了点头。
萧条清冷的冷宫里，齐妃正在对月独酌，她头发凌乱，衣服半敞，全无曾经的精致美艳。
“娘娘，您别喝了！”
一旁服侍她的小宫女急坏了，想要把酒杯和酒壶夺走。
“滚！”
齐妃却一把推开了她。
抱着酒壶，让一杯又一杯冰冷的烈酒下了肚。
“天下的男人哪个不是对我齐魅趋之若鹜，言听计从，唯独他齐凌霄，自始至终未曾把我放在眼里。”
“常人道我自入了王府以后，出身高贵，盛宠优渥，可谁知这么多年来，我心里好苦啊！……”
说到心痛处，齐妃趴在桌上痛哭了起来。
“咚咚咚”
院内一阵敲门声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这敲门声惊醒了齐妃。
“快，快去开门！”
这么多天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来冷宫来看她。万一，这个人是帝王呢？
这样的想法令齐妃的心跳加速，连血液也沸腾了起来。她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衣裳。
小宫女跑去开了门，来人却叫她呆住了，忙跪了下去磕头请安。
“是皇上来了吗？”
齐妃站在屋内欣喜的问道。
“是我……”
一个清冷而灵动的女声响起。听到这声音，齐妃脸上的笑容呆滞了，随即是出离的愤怒以及滔滔不绝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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