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古棱落马
“哐当!”
茶室的博古架被推翻在地,上头各式名贵的茶器碎了一地。海大巍没忍住掏出帕子擦了擦汗,这动作惹得古棱恶狠狠地一瞪。
“是你?是你?还是你?”古棱在海大巍几人面前踱步,发出如困兽一般的低吼咆哮,“是谁联合那个贱人出卖我?!”
他今日下值后,管家来报说有人潜入府邸救走了赵氏,连带着偷了他的私册——存放私册的地方只有他与赵氏知晓,赵氏被关禁,他干脆没有换藏私册的位置。
而最有可能知晓他有这私册的,便是眼前这起子人了。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古棱平常就脾气暴戾,自从经过三年前账册失窃一事性子便越发敏感易怒,当着他们的面砸东西打骂下人已是常态,甚至有过将茶姬抽得半死不活的经历。若此时谁再搭腔触他眉头,后果不言而喻。
但此事多少关乎到他们的前程乃至生死,张毅咬咬牙,忍不住道:“古大人,现下可不是发难的时候,咱们得想想对策呀!这万一账册是被贤王的人拿走的……”
古棱气急败坏道:“我能不知道其中轻重吗?!用得着你来提醒!”
说着,他又抬脚踹翻一旁的茶案。茶案上有刚烹煮的滚烫茶水,悉数泼到瑟缩在角落发抖的茶姬身上,那茶姬当即被烫得发出阵阵惨叫。
“叫什么叫!”古棱听得茶姬惨叫,心中更是冒火,解下腰带缠在手上就往茶姬颈间勒去。
可怜那茶姬,发出几声呜咽,两脚抽动了一阵便没了声响。
一旁几人看得这场面,心中一片麻木:比起茶姬,他们更关心自己。
古棱往地上啐了一口,将腰带随手一扔,就这么晃着敞开的衣袍走回几位同僚身前,摸着下巴道:
“也不知黎封那边怎么样了,若是他能将贤王……”
“将本王如何?”
他还未说完,整个茶室便被鱼贯而入的锦衣使围了起来。
霍言翔背着双手信步而入,身上丝毫不见狼狈,甚至手中还拿着个火狐面具,仿佛刚从夜市上闲逛归来。
古棱几乎要将双眼瞪出框来:“你!”
“古大人,一日不见,别来无恙啊?”霍言翔朝茶室角落瞥了一眼,看到倒在那儿面目全非的茶姬,“看来古大人手里又多一条人命案子。”
古棱听得他这话,自知已全局败退,反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成王败寇,到底还是你贤亲王技高一筹。只是不知,贤亲王如此能耐,圣人可知晓君侧有猛虎相伴呢?!”
霍言翔觉得好笑,并不打算同他废话,命锦衣使将几人捆了,押送至府衙牢狱中去。
临出茶室前古棱回头对着霍言翔问道:“贤亲王可是将我手下黎校尉斩草除根了?”
“本王在官道上遭遇山匪,”霍言翔把玩着手中面具,回答得漫不经心,“幸得黎校尉带兵前来支援护卫,否则,本王可真不好说能不能安然逃过这一劫。”
话已至此,古棱还有什么不懂的。只恨他小看了那黎封,不过如今他既陷地狱,必要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也剜下一块肉来!
。
黎封一直未归家,只在离家第二日差人送了封信,信中说这几日他需要办一个大案子,而谭宝莉提的那事,他同意了。
这信不过寥寥数字,但谭宝莉知道黎封所答应的是那为期三年的协议之事。她长舒一口气,觉得心中重担好似撂下一般,整个人都轻快不少。
她有三年时间可以说服耶娘,届时黎封修一封放妻书予她,她便能同兄嫂一齐游历大好河山。
这封书信让谭宝莉在云郡不过待了几日,便有些待不住了。她此次离家时间也有些长,十分想念家中耶娘兄嫂,还有已经被夫家接回的长姐与小外甥。她计划先回家与耶娘一同过年,上巳节后再去探望长姐。
且黎封买的那几个下人好似对她有什么意见,总是在她面前摔碗砸锅的,闹得巧兰憋不住与那丫鬟婆子都吵了几架。
不过她不打算在此常住,与黎封又谈妥了协议,并不十分在意这些。在巧兰又一次噘着嘴回到正房的时候吩咐她去收拾行李,准备启程返回西州去。
这下巧兰终于露出这些天头一个笑来:姑娘到云州来也就到的那天见了姑爷一面,姑爷倒好,借口府衙差事,当晚就跑出去没有再回来过,还由着宅子里这些个没眼力劲儿的给姑娘脸色瞧。
她手脚麻利的替谭宝莉收拾好行李,不假人手,统统亲自搬到负责拉货的那趟马车上去。还顺带朝小花吐了吐舌头,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意味。
谭宝莉看她那得意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又唤来巧蕙,打算一同上街采买写云州特产当做手信,带回去给耶娘兄嫂。
此行主仆三人倒是没再坐马车。黎封的宅子离东市不远,步行而去权当散步了。
云州的特产中,最出名的当属各类丝绸制品。东市繁华,来往客商颇多,连带着商品也五花八门,倒教谭宝莉有些挑花了眼睛。
她逛到一处布行,上头挂了“锦帛坊”的招牌。里头小二热情迎上来,一眼看出谭宝莉身上的衣裳首饰皆非俗品,立即将她往雅间里带。
雅间里的圈椅上置了软垫,还熏了淡香。时下熏香刚刚兴起,价格可不便宜,这布行敢在雅间里放置熏香,证明财力不俗。
小二抱来一沓册子,上头皆是衣裳纹绣款式图案,细致到连帕子都有,倒叫谭宝莉挑花了眼。
只是三人还未挑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得外头闹哄哄的一片,巧兰好奇开门去看,当即就被一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使拿刀鞘抵住了脖子。
“锦衣使查案,所有人都在原地不要走动,盘问清楚后自会放人离开!”
锦衣使三个字一出,布行内所有人皆是噤声,铺子里静得让人心头发慌,很快就有人吓两股战战。
而门前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一人行至铺子里,随即便有人向他恭敬行礼道:“王爷。”
霍言翔点头示意搜查可以开始,有锦衣使搬了张圈椅请他坐下,另一人对着布行内众人大声道:
“锦帛坊涉嫌盗卖褚云国贡丝,现依律查封。铺内众人需配合锦衣使调查,如有违抗者,按同罪处!”
说着,还举起手中一份文书展示给众人观看。文书上盖了云州府衙的官印,还有钦差印及亲王印,做不得假,众人看完皆是惶惶不安,只得待在原地。
锦衣使训练有素,很快就掏出纸笔盘问记录。虽是神态严肃,但问的皆是寻常问题,大致就是是否知晓布行有贡丝售卖、是否购买过贡丝制品之类的。回答完毕的人,很快便被放回家去。
巧兰被方才门口的锦衣使吓坏了,此刻还未轮到她们问话,她抱着巧蕙故作镇定,但身子却有些发抖,嘴里虽说着“姑娘别怕,奴婢与巧蕙一定保护您”的话,到底还是靠谭宝莉安抚她。
约莫又等了大半个时辰,雅间里的茶水都被巧兰喝了大半——她太紧张了,谭宝莉与巧蕙只好劝她喝些茶水冷静一些——终于有锦衣使敲开雅间的门,状似随意的问了她们几句话,便领着她们往外走。
踏出锦帛坊的那一刻,巧兰竟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错觉,忍不住去拽旁边巧蕙的手问道:“我们、我们就这么出来啦?”
巧蕙也有些不可置信,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窗户都被木板钉死的锦帛坊,又望了望头顶蓝天,才道:“平平安安、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阿弥陀佛太上老君我的老天爷啊!姑娘,咱们赶紧回去,待会儿必须跨个大火盆去去晦气!”巧兰赶紧搀着谭宝莉离开此处,嘴里念叨着把各路神仙都感谢了一遍。
谭宝莉看着她这样子,笑得眉眼弯弯,倒也没制止她。
没走两步,她眼角余光一闪,好似看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
锦帛坊门内似乎一闪而过一片白色的袍角,而她心头,却涌上一阵莫名的熟悉感。
“姑娘,您在看什么呢?”巧兰走了两步,见谭宝莉停在原地不动了,赶忙又退了回来。
“没什么,大约是眼花了。”
这一趟出去,特产手信也没买成,还险些卷入官司中去,巧兰只觉得云州这地界儿晦气到了极点,回到黎府,收拾行李的速度比先前还要快些,恨不得插上翅膀就从这云郡城飞出去。
谭宝莉看了看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想要给黎封留一封书信,也显得自己并非不辞而别。
巧蕙与巧兰还在耳房收拾行李,她只好独自到正房里头去找找有没有纸币。
谁想她一只脚才踏入正房,小花从旁边猛地一窜,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
谭宝莉觉得好笑,她虽对下人和气,但也并不是那尊卑不分任由丫鬟骑到她头上的性子。小花与这宅子里另外两个婆子,并着门房的老张头,整日里对她摆脸色下脸子,她要是再看不出来其中门道,也算是白跟李氏学管家那么些年了。
不过是黎封在这边养了个人,小花那几人也算忠仆,见不得她这“假正房”来挤走人家“真夫人”罢了。
当即她便沉下了脸,一双杏眸朝小花瞪了过去。
“原先我只当你们缺乏礼仪管教,现下看来,到是连主次尊卑都不分了?”
平日里与巧蕙巧兰她们总是温润亲和,就算对着他们几个也称得上一句和气,没有摆过严厉神色。可此刻的谭宝莉是小花从来没见过的,她原本就是偏清冷的容貌,这一刻凝了眉眼,竟是镇得小花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是……是郎主吩咐,他的卧房……不,不准其他人随意进入……”
谭宝莉看她怯懦的样子,觉得无趣,索性她也不会继续在这住了,只冷冷地说了一句:“那便告诉你家郎主,我要走了,请他安好,今后书信联系。”
说完,头也不回地踏出黎宅的院子,到自己的马车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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