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福运
阮苏用完斋饭去佛殿中为家人诵经祈福,上完香出来又遇上了周云蓁。阮苏与周云蓁虽没什么交情,但也并无交恶。
阮苏福身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开,周云蓁开口道:“阮小姐,我知你因我之故才深陷漩涡,内心实在愧疚难安。若你真的不想嫁入东宫,我自会尽力帮你。”
阮苏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谨慎回道:“周小姐说笑了,皇家婚事贵不可言。阮家能得圣上赐婚,理当时刻感念君恩。”
“阮小姐你生在江南,对京中境况不太了解,太子他……实非良人。”
阮苏笑了笑:“多谢周小姐关心,只不过这婚事是圣上钦定,阮家身份低微,自不敢违抗圣命。”
阮苏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言,福了福身离开。
周云蓁身旁的婢女看不过眼:“她如此不知好歹,小姐又何必要帮她!”
周云蓁苍白的面容冷了冷:“她不想让我帮,我偏偏要帮她。”
她在大病之时做了一个梦,周家因为贪污银两被抄家,她这个京中贵女一夕之间便跌落尘埃。周家想把她推上太子妃的位置,稳定周家在朝中的地位,谁知圣上猜忌太子,她这个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反倒成了一道催命符。她父亲贪污户部银两被查,她第一次在提刑司看到那位传闻中的太子殿下。狠辣残忍,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
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称病跟太子退了婚,可若要保住她贵女的身份,她必须要想办法把周家贪污的银两补上去。否则等事情败露,周家还是逃不掉被抄家灭族的命运。
阮家一个月之前来到京师,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阮家是江南首富,在京中无权无势,一旦阮苏逃了婚,她父亲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去阮家抄家,所得的银两正好能补上国库的亏空。
周云蓁看了看走远了的阮苏,这桩婚事她逃也要逃,不逃也要逃。
阮苏一直走到佛殿外的钟鼓处,心里的不适才缓了几分。珍珠想起那位周小姐的话就有些担心:“小姐真的要嫁给那位太子吗?”
阮苏摇了摇头,她自然是不想嫁。
“那小姐为何不接受周小姐的提议?有了周家的帮忙,小姐即便是逃婚也不会轻易被发觉。”
“我不相信周云蓁。”
不知为何,她每次见到周云蓁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不适。阮苏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周云蓁这个人不可信,她想要与太子退婚,只能靠自己。
珍珠看阮苏又开始忧心忡忡,便把她引到了寺院外,希望她能换个心情。春日天气渐暖,来上香的人多了许多,寺院门口也多了不少摆卖的小玩意儿。
珍珠指了指摊子上绣样精致的香囊:“小姐这段时日睡得不大好,不如买几个安神的香囊?”
阮苏用东西很是挑剔,一般的东西不大能入眼,珍珠在阮苏身边多年,了解阮苏的性子,这小摊上的香囊与别处的不同,绣法有些像江南的苏绣,瞧着很是精致。
阮苏自己的女工不大好,平日里就偏爱这些精致的玩意儿。
卖香囊的苏娘子看着阮苏道:“姑娘喜欢什么花样?”
阮苏挑了一个绣着兰草花样的香囊,香囊背面还绣着一段经文:“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阮苏看着经文上细致的绣法,很是欣赏:“娘子真是有一双巧手。”
“姑娘谬赞。”
阮苏吩咐珍珠多给了赏钱,把香囊系在了腰间。香囊里淡淡的兰草香飘散开来,阮苏闻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阮苏觉得剩下的香囊也不错:“这些都帮我包起来,送到朱雀街阮府。”
平日里有姑娘家出手大方的也就五六个香囊换着戴,一开口就是包圆的还是第一次见。
苏娘子开口道:“姑娘确定要这么多?”
阮苏点了点头,随口说道:“留着以后送人。”
珍珠听见这句话右眼皮就不自觉跳了跳,她记得有一年上元节,小姐分别给四位郎君送了香囊,结果四位郎君同时来家里邀请阮苏一起去看花灯,珍珠现在还记得当时四位郎君的脸色,赤橙黄绿什么颜色都有,吓人的很。
小姐那几日都没敢出门,生怕一出去就被人套了麻袋。
阮苏买完东西心情好了不少,又让珍珠陪着她在寺院外逛了一会儿。
寺院门口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响成一片。阮苏逛了一会儿有些累,珍珠用丝帕擦干净了一块石凳,让阮苏坐下来休息。
阮家不像京中那些高门大户一般重规矩,所以阮苏出门也不像京中其他贵女一般戴帷帽。春光灿烂,阮苏的脸比枝头盛开的桃花还要娇媚几分。
阮苏慢悠悠摇着团扇,看着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的几个五六岁孩童,小孩儿头上扎着小髻子,高兴地聚在一起玩竹蜻蜓。
阮苏看他们玩的正热闹,一个小孩突然哭了起来。阮苏抬头一看,原来是竹蜻蜓飞得太高,不巧落在了柳树上。阮苏正想让珍珠过去帮忙,一转头就看见有人取下了那只竹蜻蜓。
春日渐暖,柳树也发出了新芽,嫩生生的挂在枝头。取了竹蜻蜓的少年郎君立在春日里,身姿挺拔,腰腹劲瘦,眉目漂亮的像是山间繁花。他低垂着眼睫,连微风都温柔了几分。
阮苏手中的团扇都停了下来,她侧头问一旁的珍珠:“你有没有觉得……那公子长得像一个人?”
珍珠仔细看了看那位郎君,并不记得她们在哪里见过,珍珠有点奇怪:“像什么人?”
阮苏用团扇捂着心口,正色道:“我的心上人。”
“……”
阮苏早在江南的时候就有一个最大的爱好,那便是收集美貌郎君。自从来到京师阮苏老实了许多,珍珠还以为自家小姐终于转性了,没想到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爷不想小姐嫁入东宫,一面是因为那太子的恶名,另一面就是怕小姐不安分。
珍珠看了看不远处的年轻郎君,模样确实比之前的见过的郎君都要俊俏,可惜就是运气差了一点。
运气差了一点的容辞看着手里断成两半的竹蜻蜓,有点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几个孩童看着竹蜻蜓断成了两半,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幸好周围有不少卖小玩意儿的摊贩,容辞有些头疼地扔给小摊贩几枚铜钱,开口道:“给我拿几支竹蜻蜓。”
摊贩满脸堆笑道:“不好意思公子,今日我这小摊上的东西不能买。”
小摊贩拿出一个签筒道:“两文钱摇一次签筒,只要您摇出带竹蜻蜓字样的签子,就能免费拿走,如果摇出的是空签,那就没有办法了。”
因是在寺庙外的集会,各家小贩为了吸引香客,都想出了新鲜的揽客法子,这摇签筒的法子最受香客们的欢迎。大多数香客都能摇到一些小玩意儿,看起来还算是公平。
容辞把铜板扔给小贩,拿起签筒随手摇了摇,从签筒中掉出一根空白签子。
小摊贩看容辞脸色不好,满脸堆笑道:“公子要不再试一次?”
容辞又摇了好几次,结果无一例外,签筒里掉出来的全都是空白签子。
“你这签筒中该不会都是空白签子吧?”
容辞抬眼看了看小贩,小贩莫名觉得脊背一寒。
周围的看客也开始议论纷纷:“一定是骗人的把戏!”
“我觉得也是,怎么可能有人的运气真差。”
“就是!”
“天地良心哪客官!”摊贩有些着急,他索性把签筒打开,给周围人展示了一下里面的木签。签筒里面大部分是写了字的木签,只有一小部分是空白的木签。
珍珠偷偷扯了一下自家小姐的衣袖,开口道:“小姐,这公子运气也太差了一点……”
阮苏维护道:“哪有,定是他还未找到合适的手感。”
珍珠暗自撇撇嘴,不想跟被美色迷昏头脑的小姐争辩。
阮苏看着那个美貌郎君把身上所有铜板都花了出去,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签筒又摇晃了好大一会儿,结果又掉出好几根空白签子,美貌郎君的脸都变黑了。
阮苏实在是看不得美貌郎君为难,从人群中走上前:“小女能不能试一试?”
容辞目光不善地扫了一眼人群,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一个女子身上。她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穿了一身织锦撒花百迭裙,正站在人群中笑盈盈地看着他。
容辞见惯了鲜血和杀戮,尤其不喜欢那样的笑。容辞唇角微沉,眼中戾气丛生,一双细白的手忽的伸了过来,轻而易举地取走了他手上的签筒。
阮苏驾轻就熟地晃了几下签筒,转头问身旁脸色不太好的美貌小郎君:“公子想要什么?”
阮苏原本就存了几分调戏的心思,说话时故意凑近了几分,少年郎君皮肤冷白似玉,让阮苏想起了朝食吃过的白玉冻糕。
容辞闻见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香,他觉得耳朵鼻子都有些痒。他抬眸看了看眼前近在咫尺的人,他从未跟女子如此亲近,确切的说,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这世上人不是厌恶他,便是畏惧他,没有人敢靠近他半分。
容辞低头看着她纤细脆弱的脖颈,像是一用力就能折断。他收回视线,随手指了指小摊上的竹蜻蜓。
阮苏觉得这郎君真是纯情,不过是稍微拉近了一点点距离,竟然害羞的鼻子都红了。
阮苏朝自己的双手吹了口气,双手握着签筒用力晃了几下,啪嗒掉出一根木签子。
阮苏把木签子递给小摊贩:“老板,一支竹蜻蜓。”
小摊贩看愣了眼,虽说大部分客人都能摇到一些小玩意儿,但一次就摇中自己想要的还是头回见。
小摊贩把竹蜻蜓递出去:“小姐手气真不错。”
珍珠骄傲道:“那是自然,我们小姐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阮家远房的那几个纨绔少爷去赌场之前,必定要先来小姐这里沾几分福气,只要是沾了他们小姐的福气,逢赌必赢。
阮苏把竹蜻蜓递给美貌小郎君,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郎君的脸和耳朵都红了一片。
容辞觉得身上越来越痒,连自己的衣服上都沾上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他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襟,露出微微泛红的锁骨。
阮苏看着那截锁骨眼睛亮了亮,她突然觉得她幼时那个算命先生说的没错,她以后确实是个有福气的。
容辞把竹蜻蜓扔给几个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孩童,又在身上摸了一圈,发现一个铜板也没有了。
容辞不喜欠人情,他从手腕上解下那串乌木佛珠:“西京九路,明日你带着这串乌木佛珠来寻我。”
阮苏握紧手里那串乌木佛珠,这美貌小郎君可真是上道,不仅告诉了她住址,还给了她定情信物。
来而不往非礼也。
阮苏解下自己腰间的香囊:“小女在普宁寺斋戒三日才得了这只香囊,希望能保佑公子身体康健,事事如意。”
少年看着那香囊,不知怎么脸好像更红了。阮苏只当他是害羞,不由分说地把香囊塞进少年手里。
阮苏看着他泛红的脸颊想,这大概便是两情相悦罢。
眼看着少年走远了,珍珠这才疑惑地开口问:“小姐,那香囊不是我们刚花五十文钱买的吗?”
什么斋戒三日才得了这只香囊,她家小姐哪里有这样的耐性。
阮苏摸了摸珍珠不甚灵光的小脑瓜:“你不懂,这叫做情趣。”
珍珠这回懂了,爱情里的撒谎不叫撒谎,叫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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