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风筝
梁帝看了一眼站在院中的小孩，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看得他心底发寒。梁帝吩咐周围的仆从：“把殿下带回别苑，不许他随意外出。”
阮苏这才明白小阿辞为什么不开口说话了，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人会听。
小阿辞被仆从们关进了别苑中，空荡荡的院子里只留下了他一个人。阮苏突然有些愧疚，她给了他希望，又亲眼看着他的希望破灭。
阮苏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小孩，他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像是习惯了一般。他仰头看着天上的飞鸟，黑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光亮。
阮苏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喜欢小鸟？”
长大的阿辞心思诡谲，看不透什么喜好。还是小时候的阿辞心思单纯，一眼就能看穿。
阮苏看着地上的小孩，小阿辞没有说话，阮苏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可他指了指天空，开口道：“……飞走了。”
那几只小鸟在天空盘旋了一阵，渐渐飞远了。虽然他没有回答说喜不喜欢，但脸上的失落沮丧清晰可见。
即便是在梦里，阮苏这个颜狗也不舍得漂亮小阿辞难过。
她伸手捏了捏小阿辞的漂亮小脸蛋：“姐姐给你做一只飞不走的小鸟。”
小孩这才正眼看了阮苏一眼。
阮苏虽然不通诗词书画，但精于玩乐，对风筝泥人之类的司空见惯。她从院子里削了几根竹子，用竹篾和宣纸糊出了一个大致的风筝形状。小孩直直地看着她手中变幻的竹条，黑色的眼睛里有了神采。
不多时，阮苏的手里便多了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阮苏把做好的风筝给小阿辞：“给，这是你一个人的小鸟。”
小孩双手紧紧的握着风筝的两翼，眼睛里升起一点点亮光。院子里起了风，阮苏拿着线轴带着小阿辞去放风筝，结果两个人围着院子转了好几圈，风筝还好好地握在小阿辞手里。
“……小阿辞，你要松手风筝才能飞上去啊。”
小孩侧头看了看她，目光单纯无辜，手上依然紧紧地握着风筝。阮苏觉得他可能是不会放风筝，她把手中的线轴给他，准备让他来牵线，自己来放风筝。
结果小孩接了线轴之后，还是握着风筝不松手。阮苏认输了，不松手就不松手吧，反正放到天上玩跟拿在手里玩也差不多，只要小阿辞高兴了就好。
不过阮苏没想到，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还是抱着风筝不松手。阮苏哄了两句还是没拿过来，阮苏坐在床榻上叹气，小魔王和大魔王一样难哄骗。
她能怎么办，自己的夫君当然要惯着了。阮苏索性就随他去了，想着等他睡着了再把风筝拿走。
要不然风筝上的竹篾万一划到小阿辞的漂亮脸蛋，那就得不偿失了。
阮苏也不拿他手上的风筝了，只拍了拍他的小胳膊：“睡觉吧！”
阮苏唱曲儿讲故事轮番来了一遍，小阿辞始终不肯闭眼。
原来阿辞从小都不喜欢睡觉，怪不得眼底总有淡淡的青色，看着有一丝惫懒。阮苏看着小孩黑幽幽的眼睛，决定拿出杀手锏：“小阿辞，你再不睡觉的话以后会长不高。”
小阿辞的眼珠动了动，睫羽微颤，像是振翅的蝴蝶。他一手抓着风筝，一手抓住阮苏的手，阮苏好像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肯睡觉。
阮苏蒙上他的眼睛：“阿辞好好睡一觉，等天亮了以后我们一起去放风筝。”
小孩得了承诺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阮苏知道自己不一定能等到他醒过来，只在他睡着之前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蛋。
日光透过花窗一寸寸移到了寝殿中的床榻上，香香软软的小阿辞变成了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君。
阮苏今日醒得早，她看着身边的少年，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何一直在做与少年有关的梦。
少年刚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阮苏支着下巴问他：“殿下昨夜有没有梦见我？”
刚睡醒的少年反应有些慢，他还没来得及答话，阮苏接着道：“我梦见殿下了。”
少年总算是清醒了几分，声音与往常不同，带着刚睡醒时的清哑：“梦见我什么？”
“梦见殿下……”阮苏勾了勾唇，“说喜欢我，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少年侧眸看了她一眼：“梦境与现实都是相反的。”
少年起身，拿起檀木架子上的外衣穿上，晨光勾勒出他劲瘦修长的轮廓。
阮苏支着身子欣赏近在眼前的美色，低声反驳道：“才不是相反的。”
三个月之内，她一定能搞定这个阴晴不定的大魔王。
少年没听清她说什么，回头看床上的人：“阿姐说什么？”
“我说，殿下今日休沐，不如陪我去放风筝吧？”不能陪小阿辞放风筝，就陪长大的阿辞放风筝，这样也算是完成了承诺吧？
少年双眸微敛，提醒自己不能再被她所惑。他要冷漠一点，无情一点。
于是少年冷漠无情地开口：“今日我要与卫九在书房议事。”
“哦。”虽然对少年休沐日也要议事很不满，但阮苏又仔细想了想，男人就应该努力上进，这样她才能在家里混吃等死。
少年侧头看了看床榻上的人，她看上去好像很失望。少年想，其实他心智一向很坚定，陪她放一会儿风筝应该也没什么影响吧？
少年穿好了衣服却一步都没有走，阮苏奇怪地抬眸看他：“殿下不是要去议事吗？”
“……嗯。”少年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能转身走出了寝殿。
今日阳光正好，和风习习，正是放风筝踏春的好时节。阮苏出不了门，便领了一堆宫人，声势浩荡地在东宫里面踏春。
“我们比一比看谁的风筝飞得最高！”阮苏对旁边放几个风筝的小宫女说道。
小宫女们惶恐地给阮苏行了个礼，谁敢赢太子妃娘娘呢？阮苏看她们都不敢发挥出自己的真实实力，就说道：“今日谁赢了就能得一百两的赏金。”
这下大家都顾不上谦让了，一个接一个卯足了劲儿跟着抖线放风筝，连旁边只打算看热闹的小太监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一只只风筝越飞越高，欢呼声此起彼伏。
连在崇文殿中卫九都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更别说耳力最好的殿下。卫九试探道：“殿下，要不要让太子妃他们去别处玩闹？”
少年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去了殿外。殿下最不喜欢吵闹，太子妃这次又要倒霉了，卫九幸灾乐祸地想。
五颜六色的风筝飘在半空中，这里第一次能看到这么鲜活跳动的颜色。阮苏看少年从殿中走了出来，挥手道：“殿下快过来帮我，我的风筝要被树枝缠住了。”
眼前少女笑容明媚肆意，像是日光下盛开的花，原来即便没有他她也能笑得很开心。
少年看着她唇边的笑意，漆黑的眼眸沉了沉，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笑，不想她的眼睛里有任何的东西。
阮苏看少年没什么反应，她假装没有看到脚下的石头，故意惊叫一声，旁边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年就先一步扶住了她的腰。
阮苏心里得逞，放风筝哪里有调戏美貌少年来的有趣。
不过好像只有阮苏自己这么觉得，少年一过来，周围的宫人都吓得半死，风筝也不敢放了，全都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殿下来的正好，这风筝总也不听话，殿下教我放风筝好不好？”
少年在心里冷笑，她哪里是不会放风筝，如果今日风再大一点，她自己就能飞上天。
少年看着她手中的线轴：“我不会。”
宫人们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却想着这太子殿下果然如同传闻中一样不近人情，温柔大方的太子妃都如此放下身段了，他竟然还能出口拒绝，真是半点不留情面。
阮苏却丝毫没察觉到少年的拒绝，她想起梦中睡觉也要握着风筝的小阿辞，觉得他并不是不喜欢放风筝，而是没人教过他放风筝。
阮苏面露怜惜：“没关系，我来教你放。”
阮苏把线轴放到少年手里，教他一点点放线：“对，风筝线松的时候你就紧一紧，觉得线紧的时候你就松一松。”
阮苏偷偷看了一眼少年的下颌，仔细想想，放风筝其实跟□□夫君的道理差不多，若即若离才是关键。
少年很快掌握了放风筝的诀窍，阮苏觉得少年一个人放风筝没意思，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宫人：“你们都跪着干嘛，快点来一起放风筝，谁要是赢了太子殿下赏金翻倍。”
宫人们互相看了看，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
直到少年淡淡开口：“都听不懂太子妃说话吗？”
宫人们这才都站了起来，拿了各自的风筝一起放，阮苏看了看呆立在旁边的卫九，朝他招手：“卫大人也一起过来玩。”
卫九看了看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玩意儿，他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他才不玩。
少年转头看了他一眼：“给卫大人一只风筝。”
“……是。”
卫九拿着一只丑不拉几的风筝站在人堆里，他方才是来干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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