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云秀城坐拥三面青山,一处大河,往来便利,商路通达。
此时正逢入秋,北地气候急转直下,南方不少商队都要往北去售卖最后一批奇货新物,而后赶在入冬大雪封路之前赶回。
云秀城处在南北交通枢纽上,往来商队在此交汇,天南海北的人聚在一起,日日夜夜笙歌不断。
长涧独坐在酒楼的二层。
除了繁华,云秀城最出名的就是一种酒。
月下逢。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名字取得好听,酒却不如其名。甜滋滋的,喝了两壶,仍是没一点醉意。
他放下杯,撑着头望向窗外,打眼就是主街的商贩和货物。
他眯着眼,左右各一瞟,很轻易地就瞧见了正挤在人堆中的白衣女子。她排着买糖炒栗子的队伍,容颜如玉,身姿绰约,像一团掉进了人间的洁白的雪,就这样混迹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
她已经排在了队伍前头,下一个就能够轮到她。
长涧盯着看了一会儿,见那人像根木头似的动也不动,很快没了兴趣,对着外头叫了跑堂,准备换点别的酒喝。
跑堂忙不迭送了新酒过来,一面讨好地笑着,一面弯着腰恭恭敬敬给长涧满了一杯。放下酒壶起身时,目光无意间略过窗外,忽的顿住了。
长涧六感超群,跟着他目光重新望向窗外,却见方才那女子正一脚飞去,踹中个彪形大汉,衣裙翻飞间将那人踹出去七八步远。
跑堂的吓了一跳,不敢再看,连忙告退下去了。
长涧却挑起眉,不轻不重地哼笑一下。
过了片刻,有人推开雅间的门进来,走到长涧对面坐下,将一包还烫手的糖炒栗子放在桌上,推至长涧面前。
“本尊叫你跑腿。”长涧眉间微敛,姣好的面容上竟显出几分戾气,“你怎么还与凡人动手?林大天才,欺负凡人应该不是你们初尘剑宗的作风吧?”
对面正是方才底下的白衣女子。
林霜似抬眸直视着长涧,答道:“他□□队,辱骂于我,且对我动手。”
长涧没看她。
林霜似默了一会儿又说:“宗门不许弟子与凡人斗殴,却不曾说过受了欺负也要忍气吞声。”
长涧哼哼,“你倒是与你师父那老顽固不一样。”
言罢,长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拿过那包糖炒栗子起身就走。
长涧走到雅间门口,不满地回头道:“还不走?”
林霜似惋惜又不舍地一扫桌上几乎分毫未动的菜品,起身跟上来。
长涧初来云秀城,就动动手指让最亲近的护卫买了座宅子,雕梁画栋、丹楹刻桷。
林霜似一路跟着他,见他如此大手笔,忍不住问:“尊主在云秀城停留日子不会超过半月,何故置办这样大的屋子,是否太过豪奢了?”
长涧懒洋洋地躺靠在美人榻上,“本尊就喜华贵豪奢。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你心疼什么?况且你林家乃江阳城首富,论豪奢,天底下谁又能比过你林家?”
林霜似哑口无言,将长涧是败家子的印象在心中深刻烙印。
原本今日长涧说要去吃些好的,便带了她去酒楼吃饭。菜刚上来,林霜似还未动筷,这想一出是一出的祖宗就从窗边瞧见了底下的糖炒栗子,支使她去排队。林霜似寄人篱下,只得从命,谁知回来后仍旧没饭吃。
进了宅子,长涧伸了个懒腰,神色恹恹的。穿过回廊后他面色阴郁几分,道:“本尊回去睡觉,你滚吧。”
林霜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被邱景打落山崖,全身经脉断去七八,若不是长涧相救,只怕早已死在崖下,成了无名之鬼。长涧脾气虽然古怪了些,对她却还算得上温和。毕竟传言里的他以凌虐修士为乐,但林霜似不仅活的好好的,还因伺候在他身前得了不少便宜。
此刻她的修为恢复到了筑基,受损的经脉恢复了六成,又跟在长涧身侧,倒是不必担忧性命有碍。
她去后厨随便弄了些吃的。
虽然有修习辟谷之术,但是如今她身体不比从前,也需要靠进食温养。
准备回房间休息时,在后厨门前遇见了同样来寻吃食的两名女修。
长涧买下这宅子,自己是住不长久的。
他早几年便开始四处游历,赏阅人间景致,偏偏又爱一掷千金,去一处便留一座宅子。底下人经他默许,会将他留下的宅子作为聚集地,供人居住。
长涧来了云秀城,在云秀城的魔修们自然闻风而动,明着暗着来见过他了。
前几日长涧不出门时,吃食全由后厨供应,进了宅子的魔修们也常来吃东西。
会遇上她们并不奇怪。
林霜似有意避过,与她们相对而行时刻意走在边角上。
然而对面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她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拦住了林霜似的去路。
“原以为初尘剑宗夸的天花乱坠的天才能有多惊才艳艳,如今看来,不过就是个经脉寸断、修为不过尔尔的废人罢了。”
“不知尊主是看上了你哪一点,竟将你这个废物留在身边贴身伺候。”
林霜似半点没有低头,直视着她面前的女修。
她性子凛冽,直视一个人时总是叫人觉得,那一双眼里的审视冷得人心头发颤。
“看什么看?!”那女修恼羞成怒,“若不是仗着面皮,你一个正道走狗如何能近尊主的身!”
林霜似的眼神瞬息变了。
“愚蠢。”她冷冷道。
“你……”那女修咬牙,掌中蕴出一道力,在开口的同时一爪抓向林霜似的心口。
另一女修见她动手,也立刻上前要去抓林霜似,想要将她锢在原地。
林霜似自然不会如她们的愿。
她只是修为废了,十几年来练的身手和剑招没有。
在两人抓住她之前,她已一个滑步从两人夹缝之中离开。
林霜似没有剑,她的剑在跌下山崖前落在了邱景手中,她就势折了院中一枝带着茶花的树枝,与两人缠斗起来。
林霜似的修习的剑法讲究一个“灵”字,剑招多变,既轻又快。茶花红得热烈,叫林霜似使在手中时,如火焰舞动,美得惊心动魄。
两名女修很快败下阵来。
“我不欲与你们纠缠,还望放过。”
林霜似朝她们微微颔首。
山茶的花瓣落了一片在她头上,林霜似轻轻拂落,转身离去。
她回到长涧的院子中,用神识略微往长涧房中探了探,却被另一股更强大的神识挡住了。
明明没睡。
林霜似腹诽,也不再强求,推开长涧隔壁房间的门走进去。
晚饭时长涧从房内出来,他伸着懒腰,眼神迷茫得似乎是真的刚睡醒。林霜似应声而出,将已经备好的洗脸水端到院中。
长涧揉着脖子,任由林霜似踮着脚将脸巾拍到他脸上,胡乱地搓了一把。
温热黏腻的触感让他清醒许多,等脸巾移开,他立马向林霜似算起账来:“不是让你滚了吗?林大小姐,本尊这里可不是你家,不会事事惯着你。窥探我的神识,你好大的胆子。”
“是,尊主,我知错了。”林霜似面不改色地端起盆,准备往外走,“晚饭已经备好了,您在堂内用饭还是在院里?”
“院里。”
林霜似就端着盆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她又提着食盒回来。
今天厨房做了栗子炖鸡和红烧鱼,另配了两个清淡小菜。
林霜似将菜品摆在梨花树下的石桌上,又取出碗筷,一副放在长涧身前,一副放在了自己这边。
长涧盯着菜色,顿了片刻,有些郁闷地问:“我没给你买菜钱么?日日栗子炖鸡,你便是个清修也该吃腻了罢?”
林霜似坦然坐下,微笑道:“不腻的,我清修时,曾吃了半年的白菜伴豆腐。”
长涧:“……”
他合理怀疑,林霜似在报复他午时时没让她动酒楼中饭菜一口的仇。
这人心眼未免也忒小了,悟道老头怎么教出这么个好徒弟?
“明天再见到栗子炖鸡,我就把你大卸八块拿去炖栗子。”
长涧伸筷子进红烧鱼中,恶狠狠道。
于是第二日饭桌上端上了两盘红烧鱼。
罪魁祸首提前告了假,躲在房中不见长涧。
也许是那两壶月下逢的缘故,长涧对云秀城没什么好感,林霜似照顾他衣食起居好几日,也没再听他说过一句要出门的话。
要知道,长涧是无热闹不欢,哪里热闹哪里钻的人,前两个月林霜似身上的伤还严重时,跟着这人到处蹚浑水,可差没点把腿累断。
如今这厮这么安静,属实是不太正常。
于是在云秀城又呆了几日,林霜似看不下去了,干脆建议道:“尊主不若换个地方玩罢?您在云秀城耽搁太久的话,等再冷一些,往北的路就不好走了。”
谁知长涧瞥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谁说我要北上了?你去收拾收拾,我们要南下。”
林霜似问:“南下去哪儿?”
长涧说:“去江阳。”
林霜似猛的抬头看向长涧。
江阳,是整个修真界最富饶的城市,那里可见白日放歌须纵酒,夜色绵绵江船入画,是毫无疑问的温柔乡。
“试剑论武。”林霜似微微起了戒心,“尊主想做什么?”
修真界每两年举办一次试剑论武大会,供各宗派元婴期以下的弟子上擂台比试,得魁首者能得一个同期第一的称号,除此之外也有丰厚的奖励。
两年前林霜似也参加过一次,虽然没能争得第一,但也有个不错的名次。
试剑论武每届的举办地都不同,她记得,今年的试剑论武正好是在江阳城。
长涧哼笑一声,“你紧张什么?本尊对那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不感兴趣。不过毕竟是盛会,到时候整个修真界都有人来,定然热闹极了。”
林霜似沉默不语。
如果这话是其他人说的,照林霜似前些时日的观察,也许就真的信了。
可说这话的是长涧,是魔修第一的魔尊长涧,她绝不信长涧只是想去试剑论武看看热闹。
他去搞出些热闹还差不多。
“更何况,江阳不是你家么?”长涧剑眉一挑,眼里多了些戏谑捉弄之意,“林大小姐,现在外面都传言,你一代天才英年早逝,你难道不想回去给你爹娘报个平安?”
林霜似当然想。
可是一来,她被邱景打下山崖,邱景为了圆谎,定然做足了假证据,她如今伤势未愈,如若露面,以邱景如今的实力轻而易举就能杀她。二来,长涧救了她的命,林霜似如今的身份着实尴尬,怕是刚回江阳就要被喊成妖女打。
不是不想,实在是时机不充分。
“试剑论武在十月中旬。”长涧瞧出她的犹豫,“今日是九月初八,林大小姐,你现在做决定,我们还能在江阳戒备森严前乔装入内。”
“去不去,给个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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