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霜降,秋风的萧瑟已然席卷溧都。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更早一些。
颜玉锵进京的那一日,溧都难得出现晴天。
镇守西北边陲的颜取州勾结外臣,意图谋反的消息早早传入溧都,如今,听闻要押送颜家父子进京,玄武大街堵满了人。
这是整个溧都最为繁华的街道,平日车水马龙,今日,却硬生生让巡防营的人清出中间的位置,恰好容许一辆囚车通过。
萧旭尧也和几位高管公子早早的坐在了玄武大街最大的酒楼——清欢楼。
大约午时,载着颜家父亲的囚车缓缓驶入玄武大街,与之伴随的,还有街边百姓的怒骂声,以及漫天而飞的糟糠之物。
几人看着街边的士兵,一人道,“奇怪,这往日押送人犯进京,不都是大理寺的人吗?今天怎么成了巡防营的人?”
“听说是皇后特地调了巡防营的人,说是事关重大,非诏狱不能平息。”
随着囚车缓缓靠近,这些人也坐不住了,倚着楼梯的栏杆,“哎,殿下,人来了。”
一个公子道,“你们看,这些百姓似乎只将这些烂菜叶子往颜取州身上扔,那个颜玉锵,倒是没有沾上什么污秽。”
一个亲王世子道,“是啊,一清一浊,倒也真是奇怪。不过也不难理解,颜家这位小公子如今不过十七岁,又听闻自幼体弱多病,根本入不了军营,西北边陲不缺文官,这位小公子能干什么?殿下,你来看看。”
另一个郡王世子摇着扇子,“说起来,这位颜将军也是命苦,我听我父亲说,他擅武精兵,本是西北边陲的狼,可这儿子,却是个病秧子,莫说习武,就是西北边陲的风大点,也能将人刮倒,你们说,一只狼怎么就生出一只兔子了?只是不知如今这个兔子,怎么样了?”
屋内顿时哄堂大笑,囚车也缓缓向他们驶来,快到清欢楼楼下,一位公子也激动的拉着萧旭尧来看,“殿下,快来快来。”
萧旭尧在他们的催促中,不情愿的也倚着栏杆。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对他的议论,颜玉锵微垂的头正好看向了他们这些人,只是瞬间的交错,让萧旭尧对上了那份暗含着艳丽的薄凉。
少年生得极好,带点乌垣的血统,更是白皙的不像人间公子。
尤其是那双眼睛,桃花眼勾人夺魄,在日光的照射中,仅仅是一个对视,便能让日光暗淡,萧旭尧想,若是在夜色中,这双眼岂非是寒夜星芒,能将冷月失彩。
匆匆一瞬,颜玉锵似勾了笑,可又那样的不真切,像是藏匿在夜色中消融的雪,又冽又冷。
清冽让郡王手中的扇子攸然脱手,他口齿喃喃,“原来竟是这样,这样的美人,谁舍得下手。”
等他回味过来,只能看着折扇落地,“我的扇子。”
被这一声唤醒,萧旭尧飞身替那个小郡王捞回扇子,借着颜玉锵的囚车之力,又重新回到二楼的包厢。
“想不到这颜玉锵竟然如此绝色,比我大渝第一美人还要美上几分。”
“要不怎么说,乌垣出美人。但谁能想到,乌垣的美人配上我大渝的玉郎君,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尤物。”
“你说万一陛下起了善心,将这位小公子发配官奴,就这样貌,可不得沦为那些达官贵人的玩物。”
话越说越混,萧旭尧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心中莫名拱火,“够了。”
众人这才想起,萧旭尧乃是乌垣长公主和陛下之子,只是如今乌垣公主嫁到大渝为后,一时之间,也就忘了这回事。
“殿下,若是陛下和皇后诞下一个公主,只怕我大渝第一美人就非皇族莫属了。”
“好了好了,诸位兄台,今天的热闹也看了,难得天晴,要不去溧都外的寒山寺走走。殿下以为如何?”
萧旭尧面上带了些恼意,这些世家公子又怎会看不出来,也就换个玩乐。
“不了,我有些乏,要回去了,你们去吧。”
萧旭尧没了兴致,其余子弟也就恹恹的。
这是他第一次见颜玉锵,这一年,萧旭尧十八岁,颜玉锵十七岁。
少年时的惊艳,从那之后,便成了萧旭尧心头挥之不去的潋滟。当颜玉锵重新回到他身边时,他恨不得将天下都送给这个少年。
记忆的重叠让萧旭尧更加怨恨,颜玉锵凭什么将自己的玩弄在掌心,仗着自己的爱为所欲为。
看着跪在外面一动不动的颜玉锵,萧旭尧不耐烦的开口,“颜玉锵,朕再说一次,过来。”
颜玉锵将泪水吞回,惨笑了一声,双膝前行至萧旭尧脚边。
他眼角的红让萧旭尧莫名烦躁,捏上颜玉锵的面颊,用劲之狠,让面颊生生变形,萧旭尧道,“啧啧啧,朕怎么忘了,颜卿可是天下读书人的圭臬,自然将脸面看的比性命重要,那颜卿如今这般委曲求全,是做给谁看?”
被萧旭尧捏的发疼,颜玉锵下意识淌泪,却被萧旭尧重重甩开,只听见一声,“妖孽。”
颜玉锵被甩在地上,双眼无法聚焦,五脏六腑好像也渐渐被戳的生疼。
萧旭尧看见他在发抖,竟然觉得胸中分外沉重,有些堵的喘不上气。
“把衣服褪了。”
颜玉锵的面色更加发白,五脏六腑生出的绞痛让颜玉锵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声音颤抖,“陛下当真要辱臣到如此地步吗?”
萧旭尧最见不得便是颜玉锵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总觉得,就是这副皮囊,才会让自己差点死于非命,“颜卿也说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怎么又问朕这个问题,难不成,是颜卿是打算让朕派个人帮你?”
颜玉锵敛了眸子,压抑着喉间的呼吸,“臣知错。”
池鱼笼鸟,若说这是以前颜玉锵的困顿,可眼下,案板之鱼,才是颜玉锵的处境。
他的手缓缓伸向衣袋,难以抑制的抖动,反而将系好的活结变成了死结,颜玉锵更加慌乱,可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出错。
这样的惶恐,落在萧旭尧眼中,别有一番滋味。以前在东宫之时,颜玉锵最是禁不得逗,那时候萧旭尧天真的以为这人是个兔子,可后来,他才知道这人分明是一只狐狸。
在禁/欲中最是容易迷失,说来也好笑,西北边陲没养出狼,却养出一只狐狸,萧旭尧提醒自己,这个人贯会装可怜,这样的妖孽,就合该成为他的榻上之臣。将这人的自尊彻底碾碎,这才是他应该做的,否则,又怎能对得起他当年做的一切。这么想着,萧旭尧的心中才有了几分舒展。
对着颜玉锵戏谑道,“颜卿,朕可没那么多耐心等你。既然颜卿不愿动手,那朕就找人帮颜卿。”
说着,萧旭尧就对殿外喊道,“宁安。”
颜玉锵立刻叩头,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喉间的腥咸,一只手将另外一直手攥的发白,话语间也是急促,“陛下,臣知罪,臣自己脱,求陛下,给臣留些脸面。”
萧旭尧没有理会颜玉锵,对着外边大喊了一声,“宁安。”
颜玉锵头也不敢抬起来,认命的闭上眼睛,大殿之中,只余下二人的喘息声。
宁安推门而入,又是一声“吱呀”,门便被关上了,宁安手捧着托盘,脚下的步子,又稳又轻,可落在颜玉锵耳中,却是如同鼓声一样沉重。
屏风外,宁安顿足问安,“奴才见过陛下,见过丞相。”
萧旭尧道:“颜卿,你说朕要不要让宁安进来?”
颜玉锵一字一句的恳求,“求陛下,放过臣。”
离得近了,萧旭尧似乎听见颜玉锵牙齿打颤的声音,微微蹙眉看着颜玉锵,只是这人一直低着头,反而什么也看不到,也就道,“既然颜卿开口,那朕也不好拂去颜卿的面子。就依颜卿所奏。”
“臣谢陛下。”
坐直了身子,萧旭尧道,“宁安,将东西搁下,你出去吧。”
“奴才遵旨。”宁安将手中之物搁在旁边的桌案上,俯身退了出去。
等宁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寝殿,萧旭尧道,“玉锵,你可知宁安放下放下的,是什么?”
“臣不知,还请陛下赐教。”
挑起他的下颌,萧旭尧竟然意外看见,颜玉锵眉眼间似乎藏着些委屈,向来白皙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淡淡的绯色,就连额头也沁出一层薄汗。
这个时候再来蛊惑他,萧旭尧觉得有些晚了。他眼尾上挑,淡薄的唇勾起极淡的弧度,那分明是不安好心。
“自然是让颜卿难以忘怀的东西。”
他尾音拉得极长,落在颜玉锵耳中,原本就在发抖的身子,更加瑟缩了,只觉得自己体内仿若被烈火吞噬,颜玉锵心中慌了,“此刻,不应该毒发。”
“颜卿,去拿过来。”萧旭尧的声音有些像是潮汐的起伏,说不出的好听,可当他可以咬重了“难以忘怀”几个字时,颜玉锵眼中的恐惧就赤/裸的展现在他眼中。
萧旭尧接着逗弄他,“看来颜卿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耳边传来的温热气息,引得颜玉锵一阵阵颤栗,他知道萧旭尧说得是什么,他也害怕萧旭尧的手段,可身体的剧痛,却让颜玉锵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阻止萧旭尧。
颜玉锵面色平静,“陛下,丞相不早朝,虽说事出有因,可按照我大渝律法,罚俸一年,臣明知故犯,即日起,两年之内,臣都不会要俸禄。”
“颜卿,这两日朕都替你找好借口,若是此刻以大渝律法来罚颜卿,可是让朕欺骗天下人?还是说,颜卿打算让朝臣以为,朕绝非一言九鼎之人?”
“臣不敢。”
“不敢?”萧旭尧甩开颜玉锵,“朕看颜卿敢的很,口口声声为了大渝,为了朕,怎么,今日就要陷朕于不义了?颜卿之前还说,君不密则失臣,难不成现在就想让朕说出的话,因为颜卿,成为笑话吗?”
圣怒难承,何况如今的萧旭尧,他的心思,颜玉锵猜不透,看不清。恭敬的跪在萧旭尧脚下,恳求道,“还请陛下换个法子,臣自甘受罚。”
失了性子,萧旭尧又道,“颜玉锵,是你自己拿,还是朕将你直接扔到永巷?当朝丞相落在永巷那种惩罚宫人的地方,怕是于颜卿的名声有损啊。何况永巷乃是黥体,又怎及朕亲手刺给颜卿的九朝影呢?又万一,你背后的九朝影被人看了去,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不过想想也香艳的很,只是颜卿向来不在乎,那颜老将军,可会在乎?”
颜玉锵的文人傲骨,萧旭尧早就领会过,这样的人,怎会不在乎颜面?尤其是他死去的父亲。
颜玉锵看着萧旭尧,这一瞬,他充满恨意,是挫骨扬灰的恨意,颜玉锵几乎是吼着的,“萧旭尧,父亲是因为大渝而死,你不怕遭天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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