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货运码头2
等到代表正午的钟声敲响时，苏笑年才抹着满头大汗，走到小院里。她将抹布放到一旁，准备随便吃点东西，下午再开始搬家具。
安泊热到整条鱼都不好了，他直接钻进了卫生间，对着水龙头就是一阵猛冲。
小院已经堆满了。
多亏了律。
他没有着急走，而是在苏笑年和安泊打扫房子的时候，一个人去了码头，将游艇上所有的东西都搬了回来。
要知道，从码头到村里，还需要经过一个小小的集镇，单程就要接近2、3公里。更何况律还要搬运如此之多的家当！
不过律倒是搬得很轻松。
他单手托举着数个高高摞起来的实木衣柜，闲庭信步般一路从游艇走到苏笑年所在的小院。
沿途的居民纷纷侧目，甚至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你追我赶、拉拉扯扯地跑在后面。
早在刚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律就已经戴上了轻薄的兜帽。除了苏笑年、安泊和果果，再也没有第四个人见过他的模样了。
显得格外神秘。
“他是西边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好像不是。嘿，你！滚一边去——”一个大点的孩子粗声粗气地搡开一个脏兮兮流着鼻涕的小孩。
“听说是新搬去石母村的。”
“那个村子不是没地方住了？”
“鬼知道！”
那些孩子远远地缀在后面，头发因为太久没洗绺结在一起，脸蛋脏兮兮，满是不知道在哪儿蹭来的黑灰。他们上下打量着律看不出材质的墨绿衣袍，试图看出这人身上有没有能薅出来的油水。
律也不管他们。
其实他完全可以把整个游艇都扛过来。
但一来放不下，二来太过惹眼。目前他呈现出来的力量，就和货运码头那几个有名的大力士差不太多。有一定的威慑力，却并不惹眼。
反正也就是多走几趟的事情。
他也很久没有休过假了。
苏笑年擦过汗，走到正坐在满是灰尘的门廊边上,看着报纸的律的身边。
她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不会让对方觉得冒犯。
律抬起头。
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对方隐藏在兜帽中那双仿若星辰般幽深的墨绿瞳孔。
还挺好看的，完全可以靠脸吃饭。
压根没时间追星的苏笑年如是想到。
“执事大人，您中午吃什么？我们带来的木柴还有一些，可以给您炖一些肉汤。”
或许是因为含泪血赚了安泊一块完整的兽皮，隔壁的桂九还友情多赠送了他们几个土疙瘩，外加一个断了把的铁锅。
“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呀！”安泊美滋滋地夸赞。
苏笑年：……
不过总算有个锅，可以做一些除了“烤”之外的花样了。这段时间吃了太多烤肉，果果好像都有些便秘了。
“不用。”律望着对方的眼睛，声音清冽，“你们自便就好。”
苏笑年：“呃…”她舔了舔嘴唇，“我和安泊已经把三楼的书房和主卧打扫好了，正在通风，应该已经很干净了。您可以去三楼的书房看书。”
她瞄了眼对方正在看的东西，目光迅速移开，立刻改口：“或者报纸。”
律点点头。
面前这些都是小辈，在他面前难免拘束。他也没说什么，信手将报纸一卷，站起身，进屋上了楼。
苏笑年和安泊随便吃了点土疙瘩应付中饭，就要开始搬家具了。
实际上，他们能搬的也很少。
这栋房屋里几乎所有的柜子、桌子、椅子都是用石头做的，它们笨重又体积巨大，所以都完好无损地呆在它们应该呆的地方。
苏笑年只用将游艇上的沙发、衣柜和床垫搬进房子而已。
床垫搬上三楼的主卧，因为主卧要留给律。大块完整的、柔软的兽皮也全部在院内暴晒以后，铺到对方的床上。
游艇上两个巨大的l形沙发，一个放在客厅的壁炉前，一个放在书房。
至于那些没有柜门的木质衣柜——全部堆进地下室。等学会了这里的语言，苏笑年准备亲自将他们卖给本地人。绝不假手安泊，以免给当地人留下冤大头的不良印象。
“汪汪！汪！汪汪！”
一条黄不拉几的小型中华田园犬被拴在院门上，正望着房屋内部走来走去的人影不断吠叫。
苏笑年正在一楼厨房做汤，她放下菜刀，向着二楼大喊：
“安泊——”
安泊抱着果果，从二楼的卫生间探出脑袋：“怎么了？”
苏笑年：“你来把狗栓到狗屋去，我的手上有油！”
安泊大声问道：“狗？狗屋？这些是什么？”
苏笑年：“……”
失策，看来红藻海应该是没有狗的。
她放下刀，冲了个手，走出房子。
面前，那条据说“很值钱”的虚空兽——其实就是一条不认路、自己送上门的狗崽子，正用两只前爪稳稳地倒立在阿公树根下，它后腿之间的某一处，正源源不断地向下释放着某种淡黄色液体。
狗抬着脑袋，防止尿溅到自己脸上。
看得出来它很享受。
它的鼻子高高翘着，甚至眯上了眼睛。
它很值钱。
苏笑年忍了又忍，等它尿完，就牵着对方，把它栓到了狗屋前。
狗崽子乖乖坐下，半点看不出来当初迷路撞晕安泊的气势。
它摇了摇尾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苏笑年。
苏笑年冷酷张嘴：“明天就卖了你，别想找我要吃的。不许在阿公脚下面尿尿，不许乱叫。”
仿佛能读懂对方语气严肃，不是在开玩笑，狗从嗓子里憋出两声委屈的呜咽。
但苏笑年没有理它。
她是一家之主，等待她负责的事情太多了，她不可能为了一只修狗勾停留。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屋，先往阿公脚下冲了一大盆水，再继续做饭。
————
咚咚咚。
两轻一重。
是非常有礼貌的敲门声。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门内传出：“请进。”
苏笑年拧开门把手，侧身进门，留了一小道缝隙，然后走到书桌后方大概两三米，停了下来。
书房空荡荡，除了一个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小小的茶几，其他什么都没有。
不知何时，远处的海面上升起了漫天的晚霞，书房朝南的巨大窗户上映照着金粉般的浮光，它们热闹地涌动着，灿烂而辉煌。
石制的书桌上摆着一盏不知从哪里来的台灯，云白色的贝母灯罩，没有插电，但却发出暖黄色的亮光，照亮了书桌上摆着的书。
律已经转过身了。
他逆着光，一袭墨绿色长袍垂地，被灯光勾出一道暖烘烘的形状。
他静静地看着苏笑年，仿佛在询问对方的来意。
苏笑年举起餐盘，向他示意：“执事大人，您没吃午饭，所以给您带了一碗肉汤，一份烤肉，还有几个土疙瘩。”她耸了耸肩，“虽然名字难听，但是味道和我们地球上的土豆差不多。”
律颔首：“谢谢。”
苏笑年将餐盘摆到一旁的小茶几上：“是我要谢谢您。这栋房子很适合家庭居住。”
虽然看上去附近有很多小偷的样子，但瑕不掩瑜。
“你喜欢就好。”
男人的声音依旧沉静：“这栋房子曾经属于我的一位朋友，希望你能好好修缮、耐心对待。”
朋友？
苏笑年想到安泊和自己说的，这栋房子已经空了整整88年。所以面前这位执事大人到底有多大年龄？
她没有问，只是应了一声：“好，我会的。”
“对了。”律转过身，将书桌上一本厚厚的黑皮大书递给苏笑年。
苏笑年翻开。
“一本字典？”她几乎惊讶地念出了声，“《第六橙月通用语基础字典》……这本书怎么会是中文的？”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律：“你应该已经知道，每一个世界碎片在刚刚破碎时所处的月亮，就是它的母月。在一个循环周期内，世界碎片在母月上停留的时间最多。所以，随着众多世界碎片不断在同一个月亮上相遇，就逐渐形成了一些通用语。”
苏笑年低头，再次小心翼翼地翻动面前这本字典：“可……可为什么会有中文的字典？”
律浅浅地笑了一下：“所以算是一个弥补礼物。”
苏笑年：“那，您知道地球的碎片都在哪里吗？”
律摇摇头，耐心回答她：“你还不能知道。远离它们，不要试图去探寻类似的答案。”
苏笑年向前一步：“类似的答案？类似的什么答案？”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于是她叹了口气：“对不起，可能提到地球，我忽然有些失态。”
律望着她，眼神可靠而包容：“没关系。苏笑年——”
苏笑年：“嗯？”
律：“你已经做的很棒了，在这里好好生活吧。”
你一个人，带着阿公，照顾兄弟，救了人，认识了新朋友，还迅速适应了新环境。
律：“有很多问题的答案，不要着急寻找。如果想融入这里，那就学习这里的语言。时间会给你答案。”
一般话说到这里，意思就是“嘿！菜鸟，该出新手村了”！
苏笑年：“您是要走了吗？”
律肯定：“聪明的孩子。”
苏笑年又抬起头，黝黑的眼眸里倒映出远处如火一般绚烂的晚霞：
“那三楼的主卧和书房都会给您留着，我会定期打扫。”
律不置可否。
夜逐渐深了。
村头大钟敲了九下，代表着居民应该进入休息状态。
月色溶溶，似水皎洁。窗户表面月波荡漾，晕出一片片薄纱般的月华。
苏笑年悄悄下楼，给饿了一天的狗崽子丢了几块啃剩的兽骨和没吃完的肉。她抬头，望向三楼书房的方向。
书房的灯已经关了，房间里黑洞洞一片，不知道执事大人是不是已经歇下。
狗崽子谄媚地摇着尾巴，骨头啃的“咔哧”作响。
抚摸着沉睡的阿公，和他说了会儿话，又检查了一圈小院的铁门，确定已经拴好。
苏笑年回身走进房子，轻轻关上大门，摸黑上了二楼。
房屋的墙壁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圆形凹槽。律说，这些凹槽原本镶嵌着水明珠，它们可以在黑暗的地方照亮。
但现在，这些水明珠都不翼而飞了，只能靠着窗外隐隐约约渗进来的月光照亮脚下的台阶。
等过段时间，也该去买一些窗帘了。
苏笑年把脸埋进一块兽皮里，月光温柔地洒在她黑色的长发上。她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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