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货运码头8
大雾的第三天，远远地，南边海面上传来有节奏的号角声，穿破迷雾。
除了最北边的荒芜之地，大雾正在逐渐散去。
苏笑年把游艇上的座椅和两箱饮料全部扛到了云六郎家里。
还好，自家的游艇距离云六郎家不算远，搬运个六、七趟也就到了。而且苏笑年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力气见长，或许是来到新世界的福利之一。
饮料其实有二十多瓶，她一瓶都没留。
明知道占了人家的便宜，那就不能什么都算得那么清楚。再说了，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不管在哪里生活，和医生搞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出人意料的是，和对方的大嗓门相比，云六郎的老婆珊莎其实是个身材非常娇小的女性。她有着地球上典型盎格鲁-撒克逊人种的长相，没有什么其他的种族特征。
她挺着大的可怕的肚子，甚至连走路都困难。一直躺在三楼窗边的摇椅上，颜色苍白，神色恹恹，就连苏笑年和她打招呼，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云六郎说，珊莎已经怀孕一个循环周期了。
算算时间，他们的孩子或许很快就会出生。
苏笑年连忙恭喜，心理盘算着等孩子生下来，要不要送一些东西过来。
买完鱼和土疙瘩，家里只剩下1个橙币了。
每次安泊去码头，卖鱼的船家都会红着脸，毛手毛脚地往他的菜兜里塞一大把本地香草。
这种香草没有任何功效，也无法当作饱腹的食物，但用来炖鱼可以去腥提香。
可换了苏笑年，就必须自己花1个铜币购买了。
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树人和鱼人尤其(_)。
大雾的第四天。
雾几乎散尽。
苏笑年被一阵敲门声喊醒，她睡眼惺忪地探出大半个身子，从卧室的窗户向外看了一眼。
院门外，站着代理村长石大。
他随意地披着件外套，裤腰上别着根烟斗，身后跟着一名看上去有些年龄的胖女人。
苏笑年赶紧跑下楼。
嘉力吐着舌头，上蹿下跳地打着圈跟在她身后。
院门栓得很紧，苏笑年鼓捣了半天才打开。
“村长，您找我？”
“汪汪汪！”嘉力冲到苏笑年旁边，大声地冲着石大叫唤。
苏笑年一把将嘉力扛起，不好意思地冲着石大笑了笑。
“你看，我说她家有条好迪迪吧！我家的迪迪就成天跟在她家迪迪后面，每天都跟巡逻似的在村子里晃悠！”
石大身后，那名上了年龄的胖女人嘴皮子上下翻飞，叭叭叭地说道。
苏笑年看了二人一眼，不知他们来意，犹豫道：
“我这段时间手头有点紧，前两天才带安泊去看病，石母蛋可能要过段时间……”
“害！不是为这事儿。”
石大漫不经心地摆摆手：“管理费你慢慢还，欠了这么多年，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我来是想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哦，还是云大娘推荐你，我才过来的。”
“云大娘？”
石大掏出烟斗，侧过身，吸了口烟：“喏，她就是云大娘。”
云大娘点了点头，每个皱纹里都晕满了笑意：“哎哟，你就是笑年吧！我是云六郎的妈！你可以喊我婶子！”
是医生的妈妈。
苏笑年赶紧将门完全打开，走出院门：“哦，婶子好！”
“是这样，雾散了，咱们村的人接下来这段时间估计都要下海割石母了。还有的人家里可能会住一些外来客，但孩子不就没人看了吗！这不，以往他们都是把孩子丢我那儿，但我儿媳妇这段时间一直不舒服，估摸着是要生了，我要住到码头上去照顾她。这活儿我就干不了了。正好，昨天啊我儿子媳妇推荐了你，我就来找你啦！”
前因后果都交代的很清楚。
云大娘说得也十分恳切。
石大说，孩子也不多，一共五个。
村里已经好几年没有新生儿出生了，所以孩子们年龄都不小，最小的4岁，最大的6岁，都有一定的自理能力，好照顾。
石大和云大娘都等着她回复。
没有过多犹豫，苏笑年就答应接下了这份工作。
这一个多月里，苏笑年也没闲着。除了每个禁渔日的私教课，她还经常跑去费恩女士家中听免费的语言课，也在码头上认识了不少本地人。
但一直找不到适合她的岗位。
作为一名前图书管理员，在一个连政府都没有的世界，而且语言又不通，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呐？
百无一用文科生！
相比能进行水下作业的专业技术人员安泊同志，苏笑年对此有着深刻的体会。
一个孩子一天8个铜币。
除了赵家因为会接待一些外来客，所以两个女儿都需要住在苏笑年家，其他孩子都是早上送过来，晚上接回去。苏笑年只需要提供午饭和晚饭，以及保障他们的安全就可以了。
这样算下来，一天就能挣4个橙币。
哦，忘记说了，因为赵小六和赵小七需要住在苏笑年家，所以赵家每天额外支付她8个铜币。
而石十四——村长石大家老幺的幺儿，他不用付钱。
因为石大答应苏笑年，每托管两天的孩子，他就抵掉苏笑年1个石母蛋的管理费欠账。
其实是十分划算的。
既解了苏笑年的燃眉之集，又能一点点偿还欠下的债务。
作为一名保守的树人，苏笑年每晚都会因为欠着的100个石母蛋辗转反侧。这下，她终于可以开始慢慢还债，而不用靠着比自己还小的安泊“以身饲鱼”了！
没想到吧？
还是石大来登记家庭人口的时候，苏笑年才知道，安泊甚至都还没有成年！当然了，这是以地球人的标准来算。
如果以红藻海的标准，16岁的安泊就正正好成年了。不过如果放在华国，他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高中生。
个子都还没她高呢！
石大和云大娘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托管从明天开始，每三天结一次账。
苏笑年赶紧拿上家里剩下的最后一枚橙币。
她要去市集提前买好食物，否则一下子多出来5个孩子，食物很可能不够。
或许是因为其他世界的商人们即将到来，这两天的码头人声鼎沸。不停地能看到一艘艘龙舟船进出码头，热闹非凡。
码头上的酒馆也红火了起来。
除了石母蛋，当地渔夫还会有意囤积一些货运码头的特殊海产，比如大叶海藻和一些像海胆一样的东西。
趁着这个时候来买鱼正便宜。
苏笑年买的都是最便宜的石盘鱼。
它形如石盘，肉质肥厚，生长迅速，繁衍又快，靠吃海中的植物和浮游生物过活。常常成群结队地在海中游荡，仿佛一个个旋转着的石磨盘。由此得名石盘鱼。
在有些禁渔的月份，通过某些经验丰富的当地人推算，渔夫们甚至会主动下海，用大网眼的渔网捕捞石盘鱼，以防止石盘鱼繁衍过快，影响石母蛋的生长。
一条普通的1年份石盘鱼就能有小儿合抱之大，约十几斤的样子。
苏笑年一口气买了3条石盘鱼，和若干个土疙瘩，拢共才花了6个铜币。
回家做晚饭，顺便为明天的午饭做准备。
先拿刀背将鱼拍晕，逆向刮鱼鳞。
菜刀横过来，直接将石盘鱼肥嫩的肚皮剖开，掏内脏、挖腮。这些工作全部做完以后，就可以清洗鱼腹，放在一边备用了。
石盘鱼鱼刺极少：只需要剔除中间的一根主要鱼骨，整条鱼就可以切成鱼糜，不必担心有小刺夹杂其中。掺一些煮熟后碾成泥的土疙瘩，就是一道非常完美的婴儿餐啦~
果果非常喜欢。这两天他的便秘好了很多。
苏笑年正在教他使用勺子吃饭，这样就不需要大人一直坐在旁边喂饭了。
正擦着汗剁鱼，苏笑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抬起头。
厨房的台面正对着小院，中间隔着一扇巨大的窗户。
此时，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大片浮光。
仿佛是身后多了一台投影仪，正向着苏笑年面前投放影像。那一片平行与她的彩色浮光越来越大，就像颜料滴入清水，那浮光也像这样迅速地扩散着。
一根顶部镶嵌着拳头大红宝石的手杖从那片浮光中伸了出来。
握着手杖的，是一只苍白而纤细的手。
手杖的主人不耐烦地向外挥了挥手，万千色彩瞬息在浮光边缘处汇合，勾勒出一道五彩斑斓的曲线。那彩色边缘迅速扩张，露出手杖主人一对洁白无瑕的纤纤玉腿和悬在空中的赤|裸的足部。
那是一个诡异的鸟面女人。
她头顶插着几只如孔雀羽般的黑紫色翎毛，一双眼睛妩媚多情，明眸善睐，眼尾是红色似火般的纹路。脸部长着一个硕大的乌黑色鸟喙，替代了本应是鼻子和嘴的地方。
她身穿一套黑色系洛丽塔裙子，裙摆边缘仿佛被人粗暴撕开过，有一道极长的裂口，一直开到大腿根部。
毫不在意。
她拿着手杖，昂头挺胸地凌空赤足走到了苏笑年面前，站定。
苏笑年认出来了。
她应该是律说过的那位“虚空信使”。
“哦哦——！您是信使小姐吧？您好，请问是执事大人托您带信回来了吗？”
信使高昂着头颅，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对着苏笑年，伸出了一只手。
苏笑年低头。
对方的手向上摊着，应该不是要和她握手。
对了！钱！
律说过，这位虚空信使坚持要收费。
她赶紧擦干手上的鱼血，从兜里摸出了——仅剩的4个铜币。
……
托管的5个孩子明天才来，三天结一次账。
苏笑年咬了咬牙，往面前这位虚空信使小姐的手上放了两枚铜币。
潮潮的，还带着鱼腥味儿。
信使小姐并不嫌弃，她手腕一翻，那两枚铜币就不见了。
她重新将手平摊着伸出来，直勾勾地盯着苏笑年手中剩下的两枚铜币。
苏笑年咬咬牙，又给了她一枚铜币。
信使小姐不说话，她又伸长了手。
这次直接将手掌怼到了苏笑年面前。
苏笑年：……
她无奈，将最后一枚铜币也给了对方。
信使小姐神色不变，她收下了最后两枚铜币，然后又将手伸到了苏笑年面前。
这苏笑年可就没办法了。
她无奈道：“这是我最后的4枚铜币了，信使小姐，真的没有了。”
面前的信使小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居高临下的眼神透露出几分不满。
她的手挥了挥，一个巨大的包裹瞬间出现在她和苏笑年之间。
她打开包裹，在里面挑挑拣拣，抽出一份封着火漆的信，扔给苏笑年。
紧接着，她对着苏笑年做了个摇手的姿势，纤细的食指和中指间忽然出现一枚橙币，对着苏笑年晃了晃。
最后，她指向苏笑年脖子上的怀表。
下一秒，如同肥皂泡破碎，信使小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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