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北地白狼
宁棋躺在受冲击形成的土坑里，脑海中掠过一个又个向许雪霏解释这“美丽的误会”的方案。
向名为“许冬”的少年出手，打一开始就是她嗅到许冬身上有令她毛骨悚然的气息，想先下手为强而已。
她没想到一个少年会持有许雪霏的“极岳”。
早要知道，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妄为。
“姓宁的，你想怎么死？”
许雪霏一身奇装异服浮在宁棋前方低空处，手里握着一团标志性的浅金色法球，质问道。
“雪霏，都是误会啊……姐是鬼摸脑壳昏了头~你说，姐事先知道你的极岳在他手里，可能蠢到明知故犯吗？”
宁棋爬出土坑，灰头土脸还想往许雪霏脚下凑，被她冷眼吓住。
“说完了？我不怕告诉你，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放弃把阿冬经受的奉还。”
宁棋谄笑着道：“怎么说十年前为求道果，我们也曾并肩作战过，看在昔日交情的份儿上，你再怎么也再听姐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呗？”
“好。”
若非她是向宝贝徒弟出手，许雪霏过来的第一句话将会是问候，她也好奇这个曾一起抗衡过天道的“战友”怎么沦落到如今的惨淡。
见许雪霏退了一步，宁棋重重地叹息，追忆从前。
“当年一战，我伤重垂危，担心有人下黑手，所以没和你们会合，独身一人退出了虚境。后来剃发开颅，命是保住了，怎奈妖丹开裂，身体一落千丈……”
宁棋苦涩地笑问许雪霏：“你还记得我们进虚境前，我是何等风姿吗？”
“何止记得？午夜梦回，恍如昨日啊。”
他们曾与天一战，近三十个人，单拎出来，每一个都有虐打百阶的实力。
可是蚍蜉撼树谈何易？
煌煌天道抹杀起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宁棋一代天香国色的美人落得不男不女，状似饿殍，都算万幸。
至少她没像燕馨元的师父云晔真人他们一般死在虚境，连完整的骨骸都找不回来。
“你来此，是想借灵气聚团修复你的妖丹？”
宁棋口中吐出一枚苍白的圆珠，上有数道纵贯的大裂，“是啊，我知道我是在苟延残喘，但谁不想活下去？不是谁都有极岳护身……”
当年她能从虚境全身而退，靠的就是专攻防护的十阶至宝极岳盾。
没有极岳，她不会只受了非致命伤，更不可能在十五年里将修为补回到百阶以上。
“唉……”
许雪霏一想到他们一群人在虚境时的壮烈，心里憋闷，索性不再去想。
“阿冬是我徒弟，我爱他～”许雪霏搀起宁棋，柳眉微颦：“你直说，为什么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丑话说在前头，假如你是恶意，我不会念及旧情。”
“我知道。”
宁棋有一说一：“他身上有股子气息，我嗅到以后毛骨悚然，所以我想打伤他看个究竟，是你的话，应该看得出我没有要取他性命的企图。”
“嗅？”许雪霏发出质疑后旋即付诸一笑，“差点忘了，你是犬妖。”
“我是白狼，纯种的北地白狼！你打我一顿可以，但你能不能不要提到‘犬’啊？狼食肉犬食粪，狼一身野性，犬一身奴性，你说的，是对一匹狼最大的侮辱！”
“说都说了，你待怎样？”许雪霏针锋相对。
巅峰时期她就不敌许雪霏，身体恶化后她的实力更是跌得惨不忍睹，前阵子还被一个九十九阶，使得一手好水属性功法的晚辈撵着跑，自然不能不认怂。
许雪霏了解情由，气也顺带消了，打量着宁棋，问她：“你活了千年之久，都没一个能依傍的人吗？怎么一个人在外边儿摸爬滚打？”
“有是有，但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副德行。”
设身处地地想，自身和宁棋一个境遇，出于自尊，她也不会让许冬再见到她。
天鹅沦为蛤蟆，心理落差得多大，难以想象。
像宁棋一样活着，不失为是勇气。
“也是。需要我帮你吗？放眼当今世上，可能没什么人能帮到你了。”
“不是我不信你，我想知道，你～拿什么帮我？”
许雪霏仰头望天，想到直面天道时自身的渺小，有些无力，但还是道：“月余后我会进虚境，去找机会帮一个朋友重塑根骨，顺路看看能不能捡到故人遗骸之类的事物。说到这儿，你可能觉得我疯了，其实近年来的虚境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宁棋在虚境落得个晚景凄凉，死都不想再涉足那片禁忌之地。
“不了，我苟且偷生到寿终，也挺好……”宁棋表情狰狞地摸了摸脑后的伤疤。
许雪霏念及全盛时的宁棋，欲言又止，看到她眼里掩不去的恐惧，忽觉自己是不配说什么的。
他们同道中人，一路货色。
在不自量力妄图颠覆天道的苦战中幸存，一个怕得等死，一个怕得只想守着心爱的徒弟过完余生。
没有本质上的差别，都是失败者。
甚至他们不把燕馨元、燕玄等一切人们眼中的“宗师”们放在眼里亦是错的……
“雪霏，能聊聊你吗？我的事一塌糊涂，不中听，再者主要的我都说了。”
“我闭关了十五年，唯一值得说的，也就是我与徒弟的点点滴滴了，你确定要听？”
宁棋答应得痛快，然而正经到许雪霏热火朝天地讲述他们师徒平淡充实的生活，她就有些后悔。
不开化的星辰之女找到了真命天子，彼此爱得卑微，所有的话都像棒槌，一棒又一棒砸在她心上。
炫耀，说到后期，她绝对是在炫耀而不是讲述了。
……
灰袍寸头的没落狼女坐在风华绝代的星辰之女身畔，昏昏欲睡。
十余年前，东域郦国虚境外，也曾发生这一幕。
不同的是那时的狼女银发及腰，身量纤纤，美不胜收，是在听战前计划时睡着的。
“阿冬人小胆子不小，倔倔地拉我的手～我那时也是心里打鼓，迁就着他，你说他脑袋里不知是想些什么，得寸进尺……”
宁棋睡姿不对，半睡半醒之间头歪了一下，连锁反应导致人差点儿杵到地上。
“我说，你听不下去可以直言么，也省得我对牛弹琴。”许雪霏说着探了许冬的位置，她想捏徒弟的脸肉了。
宁棋揉着眼，赔不是：“我承认我是差点儿睡着了，可我也听了你前半段说的，我似乎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徒弟许冬，是叫‘许冬’吧？他是个好孩子，待你也确乎周至！”
“是吧~”许雪霏怡然一笑，“我与阿冬是上天注定的姻缘。等千年后我们玩儿够了，我要为他生个女儿~”
许雪霏捂着小腹，两眼流盼柔媚，娇羞不已。
看着被感情冲昏头脑的许雪霏，宁棋就差提醒她注意嘴脸了。
怪不得极岳都给小男人带在身上，没怎么着呢就畅想着给人家生娃儿，真有鱼水之欢，不得住在床上？
“你要过去澄清你的作为吗？”许雪霏收敛起了崩坏的某个“自我”。
“你觉得呢？没必要就不去了，如你所见，我而今是这么个人，谁看了不摇头……”
许雪霏不是铁石心肠，何况宁棋是浴血并肩过的故人。
“我替你决定了，去惹嫌也是去惹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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