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桀骜的眼眸被染上了猩红，阿诺德想要藏住他的尖锐，可在情急之下，它还是难免擦到琳娜。
少女杏眼微眯，表情略有些复杂。
“怎么了？”她开口，话音含笑，却听起来带着丝嘲讽。“阿诺德，我需要提醒你，你——”
琳娜的话被迫中断，因为她感觉到一股来自手臂上的柔软湿热——阿诺德居然直接握着她的手，低下头，就像不久前奥卡姆做过的那样，亲吻她的手背。
陌生的触碰感，居然好像还带着一丝酥麻。明明只是个普通且生涩的吻手礼，却让琳娜控制不住地朝着更远的方向联想。
如果被亲吻到的地方，不仅仅是手背呢？
男人如此大胆主动的行为，着实让琳娜意外不已。她目光露出鲜少的呆滞，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把将手抽回。
琳娜视线在四处游离，将手掌贴紧了刚才被亲吻的地方。
好像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琳娜摩挲着手背那一块皮肤，终于抬起眼，看向跟前的男人。
阿诺德似乎将刚才的冲动平复下来，他的手还维持着刚才捏紧的动作，悬在空中，直到触碰了她的视线才缓缓放下。
琳娜放下手，扬了扬下巴：“胆子不小呢。”
城堡外突然变了天，狂风不停地在肆虐，发出骇人的动静。他们所在的长廊似乎成了一个通风口，冰冷很快占据了琳娜的躯体。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一秒，男人便很自觉地走到风口，为她将一切遮挡。
如此贴心的行为，谁知阿诺德连琳娜的半个眼神都没有获得。
少女手握门把，利落地转过身去，拧开就要朝里走。
阿诺德下意识伸手就要阻拦，谁知琳娜躲闪得及时，他却一下子没能收住手。抵上了半开的房门，失去了支撑力的他，连带着被手臂笼罩的琳娜，一同倾入房间内。
好在阿诺德反应及时，后脚跟迈入后立刻抵在墙边，他手臂收紧，琳娜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只是，一番小插曲过后，两人的动作似乎相较于之前，更为的暧昧。
琳娜双手攀附在阿诺德肩上，紧贴在他的胸口，甚至——她还穿着白日里参加葬礼的那套黑色礼服。
阿诺德的手落在了她的腰上，轻轻一带，他们便重新站直。
琳娜环着阿诺德的脖颈，近距离地扫过他硬朗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后是抿紧的薄唇。
那儿有些干燥，却不是因为周围环境。
腰上的手十分安分，就停在那儿一动不动。琳娜的心烦因此而来，她一把挣脱了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心烦意乱，是从前没有过的情绪。她拍了拍胸口，好像那儿粘上了灰尘。
这一次的阿诺德，并没有道歉。他只是用阴郁、压抑的眼神看着她，并且沉默地站在原地。
没有声音，却好比他进行了一通莫大的宣泄。
琳娜长呼一口气，定神后迈步朝他跟前走去。她抬起手，温柔地抚上阿诺德的脸颊，用最平常的声音说道。
“今晚的事，我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说完，她顿时收起全部的笑容，一把将门关上，阻隔了自己与阿诺德。
只是当琳娜转过身时，她的目光被烛火照得通亮，抚摸着手背被亲吻的地方，她唇角的笑逐渐失控。
而男人也在同一时间里转过身，只不过既木讷又无比忠诚。他守在房间门口，任由冰凉刺骨的风肆虐。
-
哈金斯王国的天气永远都是那样的奇怪，冬天毫无预兆地就带着雪花，从海面上疾走而来。前几天还是阳光明媚，今日琳娜拉开窗帘，看到的却是被大雪覆盖的鹤望兰庄园。
侍女似乎在不久前才进来换过火炉的木炭，房间里并没有被寒冷浸透，反而热火朝天。她穿着单薄的睡裙，一边将浓密的长卷发向后撩拨，一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伸手取过一张羊皮纸展开，琳娜看到那上方自己略有些潦草的笔记。
记录的都是这段时间她收集到的往国内大事件，以及从诺玛那里收获的关于奥卡姆的相关消息。
这位图尔斯家的二少爷，在王国大多数女人眼中，都是冷酷英俊，且难以接近的形象。但所有人都知道，奥卡姆对地理学有着浓郁、执着的热爱。
仅仅面向贵族开放的皇家学院，也专门为了他开设了一门地理研究课程。
虽然，对这方面感兴趣的人似乎并不多，但这丝毫不影响奥卡姆对地理的研究。他甚至动用图尔斯家族的影响力，专门出版发行了自己的地理研究书籍。
奥克莱德的藏书室里刚好有一本崭新的，琳娜有幸成为了第一个翻阅她的人。
她快速阅读完毕，将分析的男人的喜好记录在羊皮纸上。
纸张的另一端，琳娜还写了一行小字——“国王喜欢在初雪后狩猎”
这个消息，同样也是从诺玛那里收获的。
国王那特殊的爱好，使得每逢初雪，王室及各大家族便会组织家眷，一同登上王国北部的基茨雪山，进行狩猎活动。
琳娜靠着椅背，手指在那一小行字上轻点几下，略微复杂的视线不断在羊皮纸的每一个信息点上徘徊。
最后，她将羊皮纸几次折叠放入里衣口袋，将侍女们招呼进来，按照惯例梳妆打扮。
一出门，琳娜便看见距离房间门不远的阿诺德。对方感受到她的视线后，立刻绷紧站直，谁知她仅仅是一眼扫过，不带一丝停留。
那个晚上过后，琳娜对阿诺德的冷淡就有些明显。
她依旧会对他笑，会呼喊他的名字，可冷漠向来凌厉且尖锐，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它藏住。
径直从阿诺德跟前走过，琳娜的目标地点是藏书室。
她没有心思与时间再去与他纠缠，因为只有今天，卡萨会全天留在庄园，而藏书室恰好是他最爱停留的地方。
自己已经摸清楚了奥卡姆的兴趣爱好，也想好了用什么方式去接近这个男人。那么现在就只缺一个机会，促成这一次的接近。
琳娜心想，必须让卡萨带她去那个狩猎大会。
依照图尔斯家族内部的斗争情况，以及旁人对奥卡姆的形容，那样一个追求家族权利的人没有理由会不去参加这次狩猎大会。
琳娜步伐很快，裙摆在地上拖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走得很急，将那件绒毛披肩落在了房间里。一开始她还未察觉，直到穿过藏书室前的走廊，被那冰凉寒冷的穿堂风吹得一个哆嗦。
琳娜白皙的肩膀颤动一下，瞬间来自身后的温暖将自己包裹住。
那件纯白的绒毛披肩，此刻正被阿诺德捏在手里。他一声不吭，即便被忽视，也会时刻关注着琳娜的状态。
她冷了，那么他就将温暖双手奉上。
琳娜连头都没有转，拢了拢披肩就推开藏书室的门。
她没有让任何人跟随进入，只是撇下一句：“你们在外面等着就好。”
“砰——”
沉重的木门关上，隔断了阿诺德注视着她的目光。
琳娜看着阴暗的室内，略微浓厚的浮尘在弱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了淡淡的光柱。
藏书室空无一人，卡萨暂时还没有来。
她放下心，十分熟练地走到某个书架前，踮脚从最顶层取下一本书。
正是那本她已经读完了的奥卡姆的地理学巨作。
琳娜捧着它走到最显眼的位置上坐下，卡萨只要推开门就能看见她。她十分淡然地阅读第二遍，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敲打节奏。
没有等太久，门外响起了动静，并且逐渐靠近，最后琳娜听见她父亲那再熟悉不过的粗嗓门。
下一秒，藏书室的门被推开，琳娜抬起头，刚好对上了卡萨带着些打量的视线。
“父亲。”她站起身，面上挂着乖巧的笑，恭敬地同卡萨打着招呼。
老男人点了下头，反手将门关上，藏书室顿时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视线擦过琳娜的指缝，卡萨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什么时候对地理学这么感兴趣了？”
这个问题正中琳娜的计划，她将书合上，指腹故意从封面上“奥卡姆·图尔斯”的烫金字样上摩挲过。
在卡萨的注视下，琳娜开口：“与其说是对地理感兴趣，不如说……是我觉得图尔斯少爷更加有魅力。”
这个回答，让卡萨十分满意。男人面带着笑转身，穿过几个书架，将自己需要的书籍找到后重新走回琳娜这里。
“我早就和你说过，父亲永远都是为了你好。”
卡萨面上的笑容，相反地勾起了琳娜内心的嫌恶。她没有让这丝情绪表现出来，而是抱起那本书，跟在对方身后。
今天她父亲似乎不准备在这儿久留，那么她也不会再浪费时间。
琳娜：“父亲，我同意您的话。”
卡萨推开门，与她走出去的同时说：“国王陛下会在不久之后举办狩猎大会，你的母亲已经明确表示对此没有兴趣。不知道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却满带暗示。
奥卡姆也会去，你呢？
琳娜回答得毫不犹豫，她迈步至长廊，目光坚定无比。
“我对此兴趣十足，父亲。”
卡萨一笑：“很好，到时候基茨雪山上见。”
……
目的达成，琳娜此刻的心情再好不过。
她站在原地，目送着卡萨的离开。当老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琳娜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拢了拢绒毛披肩，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准备回房间，却在那一瞬看见阿诺德站在身后，白光让他的身影投射在她的身上，拉长了的影子几乎将自己全部笼罩。
琳娜眨了下眼，视线擦过对方略带性感的薄唇：“让开阿诺德，我要回房间了，这里太冷了。”
执事停顿了好一会，最后听话地让出路来。
侍女们不知道去了哪里，琳娜也并不关心，两个人沉默地在硕大的城堡中穿梭行走。
路过一处露天阳台，琳娜突然停下脚步。她推开门，任由漫天的雪花飞扬进来，然后融化为水滴，顺着风的力道洒落在阿诺德脸上。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她的话语听起来还是如此漫不经心，却是满带着危险的警告。“如果没有的话，就停在这，不用继续跟我回房间了。”
被吹拂到阿诺德脸颊上的雪花越来越多，琳娜却丝毫不关心他的感受，只是等待着他开口。
在执着这方面，或许没有人能够成为琳娜的对手。终于，阿诺德宣告败下阵来。
他干张了几下嘴，说：“小姐，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基茨雪山吗？”
琳娜猜了个大概，毫无惊喜可言，以至于回应得也有些懒散。
“这一次涉及到我的父亲，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她笑着，依旧想逗逗他。
可谁知现在的阿诺德无比严肃，他少有地，且十分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
“基茨雪山上有巫师！小姐，让我和您一起去吧，我想保护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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